锦绣前程 (酒翎)

　　“可是肚子不舒服了？”回了房间后，季文衍见婉盈面有异色，怕她今日累到，急忙就张罗着要叫大夫。
　　婉盈摆摆手，神色蔫蔫的，“我哪里有那么娇弱了？只是一时闷了些，不用叫大夫。再说了，今儿是白鹭的好日子，要是我叫了大夫来，那还让她以后如何自处？”
　　季文衍见她是真的没有大碍，这才放下心来，在她身边坐下，道：“既然今儿是好日子，怎么你倒是心情不怎么好？”
　　婉盈叹气：“我只是舍不得白鹭，她这就成别人家的人了呢。”说着心里倒是更酸了，自来到这里，白鹭就一直陪在她身边，遭了罪受了苦，两个人的感情那么深，现在要嫁人了，她实在是舍不得。
　　季文衍登时哭笑不得：“怎么想的这样远？他们二人的婚期定在明年秋，还有一年多的时间，又不是立时就走了。再说，他们就算成了婚也是在府里伺候，白鹭并不离你的身，你有什么舍不得的？”
　　婉盈却认真道：“这不一样的。”人成了婚，很多事情都会不一样。
　　季文衍知她钻进了牛角尖，也不再多劝她，只是又说起他在衙里做过的事情来，婉盈渐渐听得认真，也就把那些烦心事给扔到了脑后。
　　等婉盈的肚子到了八个月的时候，府里的主子下人全都进入了一级备战状态，大夫、稳婆、奶娘全都准备好，脑袋里绷着根弦儿就等着她肚子里的孩子蹦跶出来了。
　　每个人心里都提着一口气，只除了孕妇本人。
　　这个时候天已经很热了，挺着肚子的婉盈自然更觉得热，可是又用不得冰，最后只能靠人力降温，每日里挑个阴凉地儿，执把扇子扇扇扇。
　　婉盈热的心浮气躁，再加上身子笨重的很，这心情就不怎么美好了，她心里不憋气也不提气，都当火给发出来了。
　　“白鹭啊白鹭，你说我怎么就挑了这么个好时候生孩子呢？这大热的天里坐月子，可不就是折磨人吗？这两个小家伙可真是来折磨我的。”
　　白鹭一边给她擦汗一边扇着风：“可不能这么说呢姑娘，您自从有孕也没什么害喜的症状，这可不是他们疼您吗？”
　　婉盈仔细一想，觉得白鹭这话有些道理，不过她心里的牢骚还没完，所以也不再搭理她，扭头和正端了牛奶来的黄鹂说话：“小黄鹂啊，我想吃辣的，你去厨房里吩咐一声，让谭妈妈做些辣的饭食来。”
　　黄鹂板着脸道：“姑娘，您这几日里有些上火，哪能再吃辣的？再说了，这么热的天里吃辣的还不更热？”
　　“真想把你这张小利嘴缝起来，”婉盈愤愤的捏了捏她的圆脸蛋，端起小碗用了小半碗的牛奶，身上舒服了些，心情也好了许多。
　　放下碗，婉盈忽又想起今日里好像还没见着小麻雀呢，就问道：“怎么不见小麻雀？这么热的天，她又跑哪里去了？”
　　两个小丫鬟对视一眼，颇有些难以启齿。
　　婉盈见她们两个打眉眼官司，皱眉道：“到底怎么了？”
　　黄鹂这才道：“小麻雀的后娘带着两个小子找来了。”
　　婉盈一愣：“他们怎么找来了？”
　　“说是家里遭了水灾，小麻雀的爹被淹死了，她就带着两个孩子一路找了来。”黄鹂愤愤道：“他们来了好几日了，只粘着小麻雀不撒手，还说要进府里来当差，可真不把自己当外人呢。”
　　婉盈皱眉：“怎么没告诉我？”她这才恍惚想起，前几日小麻雀来见她的时候眼睛红得像是兔子眼，怕是知道亲爹没了狠狠地哭了一场吧。
　　白鹭拉了把还要说什么的黄鹂，回道：“您现在身子重，哪里还管这些杂七杂八的事儿？而且小麻雀自个儿也是个有分寸的，并不与他们亲近。”
　　“只是到底是亲弟弟，小麻雀还是不忍心，把自个儿的月钱都给出去了。”黄鹂又接了一句。
　　婉盈叹气：“只这一次她松了手，要想摆脱她那后娘可就不容易了。”说不得最后还是得她出面才行。
　　见她心情不好，白鹭急忙道：“这事儿自有我们呢，姑娘还是别多想了，只好好地养着身体就是了，再不济也还有陈妈妈帮着呢。”
　　婉盈道：“放心，我自有分寸。”

☆、第二十七章

　　小麻雀的事情婉盈到底是放在了心里，她叫来元鹤，让他派人去小麻雀的家乡那儿查探一番，去的人很快回来了，只是带来的消息却让婉盈忍不住气的拍桌子，背着小麻雀跟陈妈妈道：“哪里有这样狠心的娘？丈夫前脚没了，她后脚就把亲闺女给卖了！那才几个月大的孩子呢，她也下得去手。”她现在是个当娘的，最见不得这样的事情。
　　陈妈妈也很是生气：“这个妇人是个没良心的，若不是她吵吵着非要吃鱼，小麻雀的爹也不会大晚上的去河边摸鱼，更不会掉进水里没了，她这还骗小麻雀说是家里发大水……可怜的小麻雀，怎么就摊上这么个后娘？好好的一个家都让她给折腾没了。”
　　许是气的狠了，胸口闷起来，婉盈抚着胸口，喘了好一会儿才好了些，“这事儿，妈妈去和小麻雀说一声吧，再怎么着那也是她亲爹亲妹妹，我是不管了。”再管下去，她肯定能把自个儿给气死，她可不能因为一个没心没肺的妇人气坏了自个儿的身体和肚子里的孩子。
　　陈妈妈急忙给她倒了水安慰道：“姑娘放心，这事儿有我，那些个糟心事儿您就当不知道的。”
　　婉盈点点头，终究还是有些放不下，被陈妈妈扶着上了床之后又道：“若是真的不好做，那就和我说。”
　　陈妈妈嘴上应了，只是心里却压根不想再把这事儿拿来说了，小事一桩，哪里用得着姑娘出马？现在的姑娘可是宝贝呢，伤不得神。
　　这一日，陈妈妈特意把小麻雀叫到了自个儿的屋里，关严实了门窗，这才揽着不大的女孩子就把她知道的事儿给说了，末了又道：“好孩子，我知道你心里头不好受，现在抱着妈妈哭一场，等出去了可就不能哭了，姑娘快要生了，你若是哭丧着脸倒是让大人不高兴了。”
　　小麻雀愣了好半晌，吓得陈妈妈一个劲儿的“好孩子好孩子”的叫，生怕她厥过去。
　　“妈妈……”小麻雀终于回神，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被陈妈妈搂在怀里，痛痛快快的哭了一场，直把陈妈妈哭的也跟着掉起了眼泪。
　　哭完了，小麻雀闷不吭声的一擦眼泪，垂着头洗了帕子给陈妈妈擦脸，陈妈妈是又心酸又心疼的，也给她擦脸，“小麻雀，姑娘让我告诉你这事儿是不想瞒着你，只是你还小，其他的事情就交给我来可好？”
　　谁知小麻雀却素着小脸摇摇头，道：“我知道妈妈疼我，只是我已经长大了，我爹也没了，我是最大的孩子，就该挑起家来。”虽然她早就不是那个家里的孩子了。
　　陈妈妈慈爱的拍拍她，“你才几岁？哪里能当得起家？你那个后娘不是个好相与的，就凭你这个小身板可拼不过她。”见小麻雀还想说，她又道：“这事儿你办不得，还是得我们大人来。”
　　小麻雀见状也就不再多纠缠，只是朝陈妈妈行了一个大礼，“多谢妈妈。”
　　陈妈妈拉起她，“说什么谢不谢的？只是等着事情了了你再去给姑娘磕个头，幸亏姑娘有心去那儿查看了一番呢。等不忙了，你若是想回去看看你爹，姑娘也会准的。”
　　小麻雀点点头，“是姑娘心善。”若不是主子心肠好，她哪里能知道这些事情？
　　“只是你那个小妹妹，你可有章程？”陈妈妈又问。
　　小麻雀一怔，想了好一会儿才道：“那家子人对她可好？”
　　陈妈妈没说别的，只说了一句：“那家人穷得很，这么些年了，那媳妇儿好不容易刚刚有了身孕呢。”
　　小麻雀顿时就明白了，若是那小妹妹过得好，陈妈妈定不会说这样一句话……一个几个月大的孩子，要是过得不好，哪里还能活？
　　后来的事情婉盈也没去管，她肚子大了，脑子呆了，前面有人顶着，她就真的专心致志的做起了傻妈。只是过了半个月的功夫，陈妈妈来回禀了一声，小麻雀的那个后娘把两个儿子扔在季府门口，自个儿跑了。
　　婉盈傻了：“她怎么又把孩子扔了？”之前卖了小麻雀，后来又卖了小麻雀几个月大的妹妹，到了这儿，竟然把两个儿子给扔了，这人到底是怎么想的？那两个孩子一个才四岁，另一个也才两岁呢。
　　陈妈妈一笑：“她年纪不大，还能再嫁，现在准是觉得孩子是拖油瓶呢。”内里发生的事情她当然是不能说的，姑娘心善，可不能让她担心。
　　直到她家两个小妞妞都会走路了，婉盈才知道陈妈妈那次到底有多威风。平日里慈爱可亲的陈妈妈这次直接带了四个粗壮的婆子上了小麻雀她后娘暂住的地方，把两个娃娃抱出去找人看着，接着就十分狠得把人给揍了好几顿，到后来小麻雀后娘服软了，她身上也没一块好地方了，命也只剩下了半条。许是被陈妈妈的狠毒给吓到了，这没心没肺的妇人刚刚能下地走路了，只带着从小麻雀那里得来的银子就扔下孩子自个儿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