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易齐,想必你也看出来了,她就是奔着荣郡王去的,你阻得了这次,未必能拦得住下次。倒不如就让她折腾,看她能玩出什么花样……在场的人都看得清楚,人是我送的,是楚恒点头要的,以后出任何事连累不到你跟你爹头上……阿楚,我要你好好的。”
易楚愕然,原来这就是他的用意,把易齐的事都揽在他身上,却撇清了她。
易楚咬着唇,一时竟说不出话。
辛大人趁热打铁,郑重地说:“还有一件事得叮嘱你,关于我,无论你看到什么听到什么都不要信,除非我亲口告诉你。即便有人说我死了,你也要千万别相信,但凡有一口气,我也会回来找你……在别人面前,我都是戴着面具做人,可是阿楚,现在这个在你眼前的,才是真的我……”
第55章 衷肠
还没出正月,怎么就说起生啊死的?
易楚伸手去捂他的嘴,“别说这种不吉利的话。”指尖刚触及他的唇,便着火似的缩了回来。
辛大人岂容她缩,仍是捉住,凑在唇边轻轻亲了下。
易楚惊讶地瞪大了眼。
他怎么敢这样?
以前独处时,不总是规规矩矩的?可是近些日子,突然就大胆起来,上次竟然还……强吻她。
易楚脑中蓦然想起他的唇温柔地覆在自己唇上,他的舌在自己口中搅动……他的口水与自己的口水混在一处,那感觉,似乎并不觉得讨厌。
辛大人看出她神情只是娇羞,并无恼意,心中的喜悦禁不住溢出来,眼眸里便带上发自内心的笑意,可也不敢再多唐突,只柔声问道:“这阵子,是不是又累你牵挂了?”
“嗯,”易楚并不隐瞒,“很担心,也没处问……想去枣树街来着,没好意思。”
说到最后,声音愈发低,幸好辛大人耳力好,才勉强听清她的话。
想到上次她在汤面馆,不过叫声他的名字,脸便红成那样,如果真要打听的话,怕不要窘迫死。
辛大人心头软得像水,轻轻摸摸她丝绸般顺滑的乌发,低声道:“让你委屈了,该给你送个信的。可是身边一直有人,事情又多,没脱开身。”主要也是怕露了行迹,给易楚带来麻烦。
“没觉得委屈,”易楚一早知道跟着他生活不会安定,可太多的辛苦,也抵不过对他的喜欢。每次想到他这样天神般的人物也钟情于自己,那种雀跃,藏也藏不住。
辛大人明白她的情意,也很清楚自己的心思。
有了易楚,他便多了很多的牵绊,或许也多了钳制自己的把柄,可他甘之如饴。
他想要这个聪明剔透又坚强冷静的女子成为自己的妻。
念头一闪而过,他心里骤然生出万缕柔情来,目光专注地盯着易楚,从青丝到眉眼,从眉眼到脸颊,直看得易楚粉面含羞,才贴着她的耳边问道:“怎么想起去灯会了,早知道,我就不跟他们一道,还可以早些见到你。”
“正好吴家嫂子要带着她三妹去,就跟着去了……我也不知你会在那里。”言谈间露出些许遗憾。
辛大人柔声道:“灯会要持续三天,明晚我有空,要不咱们一起去……不去灯市,去积水潭,积水潭虽不如灯市热闹,可胜在清静雅致,沿着潭边一圈柳树,还有台阶下到水里。要能买到河灯,咱们就放河灯。”话语呢喃,有种令人心跳的暧昧。
易楚沉迷在其中,恍了会神才笑道:“七月半才放河灯,上元节哪里有河灯卖,再说积水潭怕不是也结了冰?”
“是我一时糊涂,”辛大人自嘲地笑笑,难怪人们常说温柔乡英雄冢,他还没怎么着,只说这一会话,脑子竟然都不管用了。
易楚望着他吃吃地笑,腮旁的梨涡时隐时现,片刻惆怅地说:“今天已经看过花灯了,明天不好再出去,加上出了柳叶的事,我爹怕也不会答应。”
辛大人想想也是,易郎中绝不会允许易楚独自出门,便问:“你喜欢什么样子的灯,喜欢吃什么,我替你买回来?”
易楚嗔他一眼,“又不是小孩子,哪里就这么馋了。”眼波流转,说是嗔怨,更似传情。
辛大人的心就是河面上鼓足了风的帆,满满的全是欢喜。
月色西移,地上的影子越拉越长。
屋里黯淡了许多。
辛大人叹口气,“太晚了,你去歇息吧。”
易楚悄声回答:“我还不困。”
刚才都已经说累了,这会又说不困。尤其还大老远跑到灯市,又受了惊吓,不累才怪?
辛大人情知她不舍得自己。
他也是,隔了将近半个月才能见到她,才不过这一小会,也是不想离开。
易楚刚刚及笄,正是情窦初开,辛大人年纪虽长,可也是头一次对女人动心。
两人兜兜转转半年多,易楚开始对他恐惧疏离,后来又抗拒挣扎,终于到现在两心相知两情相悦,只觉得满心里有说不出的话。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直到街上响起四更天的梆子声,辛大人实在不想让易楚再熬,才依依不舍地离开。
易楚不过打了个盹,就听到外面的叫门声。
想到吴峰说过天明之后就有柳叶的信儿,易楚一个激灵坐起来,匆匆穿好衣服出了门。
易郎中已将人迎到医馆里。
易楚一眼就看到了柳叶,她脸色惨白,神情萎顿,双目红肿,身上披着床棉被,头发湿漉漉的,像是水洗过一般,额头还有处青紫,像是被重物磕的。
见到易楚,柳叶“哇”一声哭了出来。
易郎中叹道:“我刚替她把过脉,没什么事,你先带她回你屋里。”
易楚见医馆里齐刷刷站着四个身穿程子衣的兵士,心知并非说话之处,点点头,向吴峰道了谢,便领着柳叶往东厢房走。
进屋后,柳叶掀开棉被,她身上仍是昨天那件大红色的棉袄,也是湿漉漉的。
易楚顾不得多问,打开衣柜找出自己的衣服先让柳叶换上,然后快步到厨房煎了碗红糖姜水。
热热的姜糖水下肚,柳叶苍白的脸上渐渐泛起了红晕,恢复了原本的脸色。
易楚舒口气,往火炉里加了两块炭,问道:“肚子饿了吧?我这就去做饭。昨儿跟吴嫂子商量过了,这事暂且瞒着家里的人,只说我留了你说话。吃过饭,吴嫂子就过来。”
女子丢失一夜,即便没出什么事,若是被人知道了,也于名声有损。
柳叶知道易楚是为自己着想,眼泪越发流得凶,先是小声抽泣,后来竟是嚎啕大哭。
易楚也不劝,只在旁默默地看着,待她眼泪渐止,用温水绞了帕子替她擦脸。
柳叶哽咽道:“先前只觉得大姐嫁到京都来是件荣光事,没想到京都的人好是好,可有的坏起来真是坏到骨子里了。”说着,谈起昨夜的经过。
原来就在易楚跟易齐猜谜语时,柳叶闲得无聊就四下里打量,冷不防瞧见一个女子丢了条手帕。
因相距不远,柳叶又心思单纯,想着赶紧把手帕捡起来还回去,以免被不肖子捡去。
谁知,她把手帕还给女子时,女子却笑着说手帕不是她的。
柳叶看得分明,手帕就是从女子袖口滑落的。正觉得奇怪,身后突然过来一个壮汉,伸手夺过手帕捂在她口鼻中,紧接着柳叶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半夜柳叶被水泼醒,发现自己躺在陌生的房间里。屋里还有个四十来岁,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妇人。
妇人和蔼地问她多大了,叫什么名字,认不认字。
柳叶见她长得和气,一一回答了,请她送她回家。
妇人却“咯咯”笑,说她花了二十两银子买的,连本钱都没赚回来怎么能让她回家,又说回家容易,赚够一千两银子自然就放了她。
柳叶吓呆了,长这么大,她连银子长什么样都不知道,还能赚一千两。
妇人又笑,说只要她听话,不出五年,准能赚到。还说柳叶这个名字太土气,不如换成盈盈好听。盈盈一听就让人怜惜,准会得那些公子的欢心。
柳叶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到了什么地方,吓得连连给妇人磕头。
妇人冷笑道:“我做这行几十年,看多了像你这样敬酒不吃吃罚酒的主儿,有得比你还烈性,寻死觅活好几次,可是怎么样,等开了苞不照样老老实实的?现在就是赶她她都不走,为什么?因为她离不开男人……闺女啊,你就认命吧,既然来了这里就别想着回去,回去了家里人也不会要你。你仔细想想,桌子上有饭菜,想开了就吃点,晚上妈妈给你找个体贴的俏郎君,这头一夜决不会委屈了你。”
说完留下两个壮汉看着她,扬长而去。
柳叶想逃逃不出去,想死又死不成,只能默默地流泪。
约莫四更天的时候,突然来了一群士兵,不由分说把她带到了马车上。
后来又换了一批人,换了一辆车,才回到易家。
“阿楚,我是从那种地方出来的,被那些人拉扯来拉扯去,早就不干净了,我没脸活了,还不如死了干净。”说罢,柳叶又是嚎啕大哭。
易楚柔声地劝,“既然回来了就别想太多,这事只咱们几人知道,再传不到外头去,你就放心,一切跟先前没什么不同。昨夜,你不过是在我这里睡了一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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