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不知道,宁王的案子一开审,长安城里酒楼茶肆的说书先生们可没闲着,又把当年仁德太子逼宫篡位的事儿拿出来说,还评价是有其父必有其子,当年先帝是虎毒不食子,怎么会想到是给另外一个儿子埋下了祸根呢,现在老百姓们,尤其是那些曾经被萧承和抓走的灾民,都恨不得朝廷立刻判他砍头大罪呢。”
华月郡主说得是眉飞色舞,也不知躲在茶舍酒馆之中听了多少的话本评书。
谢瑶光哦了一声,似乎并没有多感兴趣,依旧不紧不慢地啜了口茶,这才道:“判什么刑罚,也不是说说就能算的,你要是闲得慌,不如我给你找点儿事情做?”
“什么事?”大抵是上一次跟凌元辰一起去丘山行宫抓人让她觉得自己有了用武之地,这回谢瑶光刚一开口,就忙不迭地问起了具体事项。
“现在滞留在长安城内外的灾民不少,你去找之前负责管理这些灾民的人员,给他们重新登记造册,问清楚原本的户籍,可以在赈灾处领取回乡盘缠,早日归乡生活,若是不愿意的,也可以再去凉州甘州等边疆之地同军户一起屯田,朝廷也会给一笔钱作为补贴。”
解决了萧承和的案子,如何安置灾民就成了大问题,谢瑶光早有远见,与萧景泽商量过后便拿出这两个对策来。
华月还以为谢瑶光让她做什么抓人查案之类的事儿,没想到竟然是安置灾民,一想到要跟那群动不动就哭哭闹闹的灾民们打交道,华月郡主就开始觉得头疼,更何况先前她也接触过那些灾民的,知道有不少人都想留在富庶的长安,毕竟是天子脚下,更容易谋个前程,便推拒道:“这事儿我可做不了,万一那些人不肯走,非得要留下来,难不成我还能把人给赶走吗?”
“倒是忘了这一点,不走便不走吧,给他们暂时落个户,想留下来就得自食其力,朝廷做到仁至义尽,而后各人活成什么样,便看他们自己了。”谢瑶光略一思索,便说了个法子出来,又道:“不过还是要问问皇上的意见,你要是不乐意,我就让三舅舅去做,也是一样的。”
“他做和我做有什么区别吗?”华月撇撇嘴,不再说这件事,又将话题扯回到萧承和之事上来,“你当真一点也不关注案件的进展,我刚刚入宫的时候,可是听守门的侍卫说,周廷尉去御书房见皇上了。”
“不是跟你说了,该怎么判就怎么判,不是我不关注,是过几天结果就出来了,我何必浪费时间。”谢瑶光笑了笑,命珠玉将大皇子抱过来,笑道:“有那个闲工夫,我还不如跟儿子多说说话。”
华月喜欢逗弄小孩子,见到白白胖胖的安哥儿笑道眉眼弯弯,当即伸手要抱,没想到之前谁抱都高高兴兴扑倒人家怀里的小家伙儿,这一回却别过头,说什么也不让她抱,一碰就哇哇地叫唤。
“你娘欺负我,你也欺负我。”华月郡主哼哼了两声,嘟囔道。
谢瑶光解释:“安哥儿现在开始认人了,除了我和奶嬷嬷,谁抱都哭,就连皇上也一样。”
听到她这么一说,华月心里顿时平衡了,嘿嘿地笑着,从荷包里摸了半晌,摸出一块小小的玉坠来,提起来在安哥儿面前晃。
小孩子正是好奇心重的时候,那玉坠子只在面前晃了两下便将他的注意力全部吸引走了,伸着手就去拽,华月左躲右闪,愣是没有让安哥儿抓着,不过好在安哥儿是极有耐心的,既不哭也不闹,一双眼睛瞪得浑圆,最终还是将那玉坠的穗子给攥在了手里。
一大一小玩得正开心,萧承和从外面进来了,见到华月在,笑道:“你怎么三不五时朝宫里跑,听说关内侯夫人教你掌管家事呢。”
华月才不怕,应道:“我可没时间学那个,皇后娘娘刚刚可是交给我一件大事要我去办呢。”
“哦。”萧景泽讶异,笑问道:“现在除了宁王的案子,还有什么了不得的大事,需要出动我们华月郡主?”
谢瑶光提儿子理了理围兜,道:“别听她在那儿胡说,我是看她闲着,让她帮着去处理灾民安置的事儿。”
“这还不算是大事?”华月撇撇嘴,站起身,特意给萧景泽倒了一杯茶,笑嘻嘻地问:“皇上,周大人刚走吧,宁王的案子怎么样了,是不是能判了?”
萧景泽瞥了她一眼,故作生气道:“这朝堂之事也是你能问得,案子能不能判你等等不就知道了。”
华月并不怕他,反而吐槽了一句,“你们两口子说出来的话,怎么一模一样的,快点跟说说,我倒想知道,萧承和那么大的胆子谋反,是不是敢作敢当?”
萧景泽无奈地笑了笑,道:“案子已经查得差不多了,周廷之今儿是来问关于武英候如何判罚之事的,朕给了他一道诏令,按律即可。”
无规矩不成方圆,无律法何以治国。
尽管宁王一案已经宣判封卷,但长安城中街头巷尾无不私下议论,要说这宁王,从小在民间长大,他爹仁德太子当年就是逼宫谋反想要当皇帝,让先帝给发现了,先帝念着父子俩的情分啊,饶了那仁德太子一命,要说现在这位皇帝啊,那叫一个仁善,把仁德太子的儿子从民间寻了回来,还给他封了王爷,为了满足他的孝心,还把丘山给了他做封地,但是谁能想到呢,这仁德太子的儿子,跟他爹一个德性,也想着谋反当皇帝,敢情这父子俩是以为那皇位是谁想做就能做的,别的不说,单看这一回皇帝雷厉风行解决了灾民的事情,就知道人家才是天命所归,至于你们父子俩,一看就是乱臣贼子的命。
所有人都在说宁王的案子,骂着宁王不识好歹,白瞎了皇帝的好心,而定国公苏久林却心中暗暗着急,这一回能兵不血刃地将宁王拿下,指证、判罪,他们苏家也是出了大力气的,也不说让皇帝陛下论功行赏了,他只盼着皇上能把先帝给予苏家的惩罚撤掉,让苏家的子孙也能正儿八经地走仕途之道,让他莫要百年之后仍旧无颜面对列祖列宗。
但这种事儿吧,你想要,却不能明着要,否则便成了挟功邀赏,万一惹恼了皇帝,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苏久林觉着苏绣梦与宫中的主子熟识,有几分情分在,便想着让她在皇后娘娘面前提一提这事儿,没想到明示暗示好几次,偏偏苏绣梦就像是听不懂似得,一点儿反应也没有,还不再像以前那样常常进宫,反而规规矩矩地待在闺阁中,同舞阳郡主学起了管理中馈之事。
“梦儿,我听下人们说,宁王判了斩刑,秋后便要处决,那些灾民也有了去处,皇上和皇后娘娘心善,可有说过要怎么……怎么……”苏久林着实有些说不出口,但为了后代子孙的福祉,也不得不腆着老脸说道:“皇上和皇后娘娘对我们家,有没有什么章程?咱们家也算出了一份力,你去皇后娘娘面前说说,看能不能让她求求皇上,把我们家那刑罚免了?”
“祖父,这不是请求就能做到的事儿,请恕孙女无能为力。”苏绣梦放下筷子,郑重其事地说道。
苏久林还想再说什么,却被一旁的郑文渊拦了拦,“外公,表妹已经不是小孩子了,她既然这般说,定是有自己的考量,您又何必逼她呢?”
“不是我逼她,我一个老头子,能有几年好活,倒是你,还有苏家旁支的孩子们,往后不能走仕途一道,不能一展抱负,就是姑娘们说亲,也是多有难处,我心中有愧啊……”苏久林叹了口气,心中悔恨交加,恨不能时光倒流,扇那时的自己一耳光。
郑文渊笑了笑,“过去的事已经过去了,咱们要往后看,若是这一件事不足以让皇上免了苏家的罪,那咱们就尽力去做,两件,三件,只要不走岔了路,总有一天是能成的,更何况,我觉得皇上和皇后娘娘不是不念情的人。”
郑文渊说的不错,几乎是这顿饭还未吃完的功夫,宫里头就来了圣旨,宣召定国公苏久林入宫面圣。
皇宫的內侍几乎已经有二十年多年未曾踏足定国公府,而苏久林自仁德太子之事以后,也从未接到过圣旨,甚至忘记了焚香沐浴,好在家中有个郡主出身的儿媳妇,才能将这件事做得井井有条。
换上几乎被压箱底放置的定国公的朝服,苏久林从正厅出来,精气神十足,朝那宣旨的內侍道:“走吧。”
皇帝陛下一见面便给了定国公两个选择,要么放弃国公府的爵位,换取后嗣子孙做官的机会,要么朝廷赐予其黄金千两等财物作为此次查案的奖赏。
苏久林为了改变自己当年一念之差酿下的祸事,毫不犹豫地就选择了前一种,对于他来说,苏豫只留下了苏绣梦一个女儿,定国公府的爵位本就后继无人,就算选,也只能从旁支中过继,还不如丢了这葑荫,自己给自己谋一份前程。
不管定国公府的其他人怎么想,如今府中做主的是定国公苏豫,他点了头,萧景泽也不含糊,当下就命人拟好了圣旨,交给苏久林带回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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