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他方枕过的软枕,看着他睡过的位置,上边还泛着暖意。
他同她睡一块,她却来了月事,怎能不觉得晦气。
唉!
她轻叹,下床处理自身。
又被遗落下的小雪球溜溜地跟在她脚边打转。
换好衣裳后,她正在换床褥,门被轻轻推开来,她特地吩咐了皎月谁也先别进来的,看来皎月是掐好了时辰了。
然而,有些东西过于抗拒反而更加深刻,更加敏感。
熟悉的腥味传来,她身子一僵,缓缓回过身去。
进来的人不是皎月,而是她以为觉得晦气走掉了的男子,她没心思去想他的去而复返,因为,他的手上端着一碗殷红的鹿血。
几乎在闻到那股味道时,她就想吐了,脸色一点点变成苍白,心里陷入了极度排斥的痛苦中。
“把它喝了。”他把鹿血拿到她面前,沉声道。
她想摇头,但对上他不容拒绝的眼眸,便无奈地作罢。
上前一步,缓慢地伸出手去,接过那碗鹿血,手是颤抖的,就跟喝毒药没两样,不,也许喝毒药还没这么痛苦。
在他紧盯着的目光下,她深吸好几口气,闭上眼睛,皱着一张脸,将那碗鹿血喝尽。
几乎才喝完,手上的碗就被夺走,一杯吹凉了的茶塞进手里,她立即昂头喝了一大口,吐到空碗里。
来回几次后,等她漱完口,她才发觉端着碗给她吐的人是他!
顿时,又宠又惊,忙伸手去抢他手里的碗,“爷,这个给妾身……”
他这般养尊处优,就连小雪球沾地再抱的时候都要擦干净小爪子,让他拿着碗接她的漱口水,委实是难为他了。
“皎月!”他转身,把碗放在桌上,再回身看向她。
她身上穿的是那次在锦绣庄拿回来的布料所做的衣裳,月白百褶如意袄裙,乌黑的秀发绾成了云髻,不过他巴掌大的小脸渐渐地褪去了苍白,清雅绝丽,恬静端庄,就像水中的雪莲花,静静地绽放,纤尘不染。
皎月静静地推门进来把碗收拾走,门关上,屋里又只剩他们俩。
“早了些。”
风挽裳不解地抬头,后才明白过来他说的什么,脸上飞霞一片,立即低下头去。
阴柔的嗓音正毫不避讳地谈论着她的月事,换做是谁都觉得羞人。
的确是早了些,让她万万想不到的是,他居然记得她上个月来月事的日子!
也许,是因为上个月她也同样在他面前丢脸过吧。
“这算不算开年红?”他轻笑。
风挽裳恨不得找个地儿藏起来不见人了。
她咽了咽口水,还是觉得喉咙不适极了,忽然,一只手伸过来,轻轻张开,她怔住。
纹路清晰的掌心里躺着一颗糖莲子,上面裹着的那层糖霜诱人垂涎。
糖莲子,他怎也会给她糖莲子?
那是萧璟棠每次在她喝鹿血时细心给她备的,每次她喝完鹿血,总有一颗糖莲子放在桌子上,他虽然不曾说过,但她一直当做那是属于他们之间无需言语的甜蜜。
一颗糖莲子,又轻易地勾起了那段时光,她好不容易才压下的回忆一一清晰浮现在脑海里,恍如昨日。
看到她失神的样子,凤眸沉了沉,糖莲子拿在指上轻轻地转,声音讥笑,“听闻有心的莲子是苦的,你说这包着糖的莲子里面有没有心?”
风挽裳心头一颤,抬头看向他,只见他对着她勾唇冷笑,五指收拢,掌心里的糖莲子顿时化为粉末。
摊开,任粉末在指缝中飘落,洒在地上。
小雪球立即跑过去伸出小舌头去舔了舔,觉得不对胃就扭头走了。
他笑,“看来,是无心。”
风挽裳心下一惊,他在暗示她没有心吗?
她的视线缓缓落在他掌上的余末,倘若有心,不也被他这般绝情地捏成粉末,随风飘散了?
绝美的唇轻轻吹去手上余下的粉末,弯腰拎起小雪球,转身就走,“跟上!”
风挽裳看着他的背影,再看向地上的粉末,轻叹。
她好似总是在还未反应过来的时候就已惹他生气了。
想起自己的身子,她回头取了斗篷披上,跟着他出了采悠阁。
开年第一日,雪也停了,还时不时有阳光从云层里渗透出来,给这冬日添暖。
她静静地跟在他身后走,幽府后园都是花池木亭,穿过花廊,假山石,他们来到上次未来得及到达的地方,西墙的那棵玉兰树。
在寒冬里开花的玉兰树,看起来还有些枯树待长新芽的样子,但枯枝上却已花团锦簇,有的还含苞待放,有的已经绽放,甚至抵不住积雪的积压,凋落在地上。
寒冷的空气中飘散着玉兰花香,也是别有一番清新。
原来,他是要带她来摘花。
花苞上还挂着雪,滴着晶莹雪珠,沉甸甸地,好似随时都能把花压断。
她看着凋落在地上的花,弯腰小心翼翼地捡起新鲜的,放进帕子里。
一朵,一朵,捡得尤为认真。
顾玦就站在玉兰树下,看着她蹲在地上,安静地捡花,每一朵都好似用真心去对待,再加上恬静安然的样子,不由得让人想到花之仙子。
“过来。”他出声叫她。
风挽裳有些讶异地抬头,看到他抱着小雪球在那里不打算动手的样子,细心把捡好的花包起,起身,款步走到他面前。
“将上面那朵花给爷摘了。”
她顺着他指的地方看去,面露难色。
他指定的那朵花,有些高,她即便踮起脚尖只怕也够不着。
“还不去?”他不悦地催。
风挽裳点头,将捡好的那包花放在地上,然后走到他说的那个位置下面,昂首,抬手,踮起脚尖试试看是否够得着。
答案是,不行。
她收回手,望着那朵开得好大的玉兰花,秀眉微蹙,苦恼。
倏然,她的身子忽然拔高。
“啊——”她吓得惊叫出声,一动也不敢动,低头看向抱起她双腿的男子。
俊美妖致的脸似是不耐,不过,抱起她倒是轻松自如,风眸中颇有几分鄙视她重量的味道。
“有劳爷了。”她淡淡地道谢,然后昂首,伸手去摘那朵花。
就在她的手要够得着那朵花的时候,一串东西神奇地出现,挂在那朵花上头的枯枝上,微微摇曳着。
那是一串用红绳串在一起的铜钱。
她很是吃惊地低头看向下面的男子,“爷,这是……”
红绳铜钱,今儿是新年的头一天,很难不让人想到是压岁钱去。
他特地带她来摘花,又将一小串铜钱挂在上头让她摘,是要给她压岁钱吗?
“不摘,爷可就放手了。”他促狭而笑。
闻言,风挽裳连忙摘下那朵花,以及那串铜钱,让他放她下来。
“爷,妾身不是小孩子了。”她微微一笑,张开掌心里的压岁钱。
压岁钱是过年时长辈给小孩子的,她倒是从未收到过,而弟弟每年收到的都会给她,说是他也要给姐姐压岁钱。
小小年纪的他待她这个姐姐极好,只可惜,这个姐姐后来对他做了不可原谅之事。
顾玦握住她的皓腕,一把将她扯近,修长冰凉的手指抬起她的脸,俯首,柔腔慢调,“爷喜欢给,你有异议?”
风挽裳怔怔地看着他,所以,他早就给她准备了压岁钱是吗?还是以这种独特的方式。
真的没想到此生头一次收到压岁钱竟是自己的夫君给的。
她低头看手里的这串铜钱,心里暖烘烘的。
他好似待她越来越好,连她都开始害怕,一颗心还来不及抗拒,就已沦陷。
顾玦瞧她细细欣赏手上铜钱,好似得到了珍宝般,虽然看起来很没出息,但他的嘴角却是微微上扬,忍不住地逗弄她,“嫌少?”
闻言,风挽裳立即摇头,“爷误会了,妾身只是……欢喜。”
后面那两个字不自觉地带了丝羞怯,颊面晕红,看得男子凤眸一暗,大掌扣住她的后脑,迫她昂头,俯首便吻上她的双唇。
她瞠目,总是被他突如其来的索取吓到。
不过,谁说太监不能孟浪,他们只是没有了那能对姑娘家逞凶的东西,并非是没有七情六欲。
既已心甘情愿地接受他是她的夫,那她自是该配合他的索取不是?
想着,她微微阖上双眸,小手却依旧紧张到揪紧他的衣襟。
看着如扇子般合上的长睫,男子眸色更炽,捧起她的脸,强势地探入。
他甚至能在柔软的嘴里尝到那还未淡去的腥味,似乎想要替她除去这股难以忍受的味道,他吻得更加狂烈。
风挽裳是知道的,这男子看似总是慢条斯理,优雅清贵,实则霸气内敛,骨子里狂狷。
无论是什么,一旦要了,就要要到餍足才停。
这不,一吻毕,她已在他怀中软成一池春水。
想到自己被一个太监吻成这个样子,她真有些觉得自己好不知羞耻,紧咬下唇,索性把头埋在他怀里,自我厌恶。
他勾起她的脸,望进她还未褪去春水的清眸,笑得餍足,“你这自我厌恶的神情倒是取悦了爷。”
“……”他总是要看她无地自容才罢休吗?
他嗤笑,“太监不过是没那玩意儿,能让女人欲仙欲死的方法多得是,有些青-楼女子甚至爱伺候太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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