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妆 (清潭影)

　　到了第二日一早，亦卿收拾妥当便独自出门，正好和刚刚出来的秋亦凝碰个正着，因着昨天两人动了手、现在见了面自是不会说话，秋亦凝更是视她为空气直接越过她朝门口走去，亦卿到现在才琢磨出来，昨个她是知道王文年来了、恐怕是心里不爽，自己就成了她发泄的对象了，还真是倒霉呢！
　　到了门口王氏还没出来、两人等了大约一盏茶的功夫才见王氏出来，亦卿不禁细眼打量起来，她今天倒是富贵。上身穿着秋香色的小褂，下着宝蓝色的马面裙。头上戴了一套赤金的头面，发尾的金步揺随着她的步子来回的晃动着，穿的这么富贵，上香到成了其次吧！她身后还跟了秋亦玫，也只有她会一大早的就去映春堂请安、要不然怎么会和王氏一起出来，当下便上前行礼。“母亲。”
　　王氏瞧了瞧两人、也不知是在瞧什么。“我和玫姐坐前面的马车，你们两个就坐后面的，横竖没一个时辰也就到了。”
　　亦卿闻言嘴角一抿便带了笑、后面那辆是府里的小马车、理应由她们两个来乘，也幸好她没带风铃，要不然那就更挤了。
　　直到上了马车、秋亦凝的脸色还有些不自然，在亦卿看来左不过就是强颜欢笑了。
　　行到了城门处、又等了一会儿，王家的马车才缓缓驶来，两家马车汇合后，一行人就浩浩荡荡的像城外而去。
　　到了青衣庵后、院助亲自迎了出来，瞧着也就四十来岁的年纪，一身灰色的道袍穿在身上、看着确实有几分仙风道骨的样子，双手合十的说道。“几位施主，里边请。”
　　王氏赶紧回礼道。
　　“有劳师傅了。”
　　一行人来到大殿、上了香，王氏两人便随着院驻进了禅房，亦卿倒是有些好奇的、问着身旁的王怡然。“进去都要做些什么？”
　　却遭到了她一记白眼。
　　“你是头一次来上香吧！当然是进去为全家人念经祈福的。”
　　‘念经’亦卿心下一动。
　　“那要多长时间？”
　　“估计要过了午饭时间了，你也不用在这干等着了，后院有厢房你可以去歇会。”
　　语气虽不好、但好歹让亦卿明白了，王怡然说完便欲走、秋亦凝见状赶紧跟了上去。“然妹妹，咱们一起。”
　　这倒是给了亦卿一个好机会，现下无人跟着她正好可以去见见薛芳，便像一旁的师傅打听道。“请问师傅，这里可有一位叫薛芳的人。”
　　“确有一位施主住在庵里，具体叫什么小尼并不清楚。”
　　亦卿心下纳闷、这人不会是新来的吧！薛芳在这少说也有十年了，她怎么会不知道。“那她现在住在何处。”
　　“出了门右拐、直走便是为香客准备的禅房，而那后边的院落便、是她们的住所，阿弥陀佛！”
　　亦卿也赶紧双手合十的鞠了一躬。
　　“打扰师傅了。”
　　按着她的描述找去、倒是很快的就来到了禅房，此时周围安静的很、却怎么也找不到去后院的路，转了好久也没见个人影，真不知道诺大的一个青衣庵、人都去了哪里。“施主在找什么？”
　　冷不丁的从身后冒出一句，即使现在是炎炎夏日里、也不禁让人打了个冷颤，亦卿猛地回过身来、连忙解释道。“我在找禅房后面的……”
　　到此声音嘎然而止、有些怔楞的望着眼前之人。她穿了灰色的袍子、手上还缠了一串褐色的佛珠，一张素净的脸上、那双晶亮的眸子尤为醒目，亦卿永远也会记得这双眼睛，因为自己的这双眸子和她的如出一辙。
　　此时亦卿坐在小圆凳上，抬眼便看到一张铺的整齐的长塌，墙上还写了一个大大的‘禅’字，除了自己眼前的桌子、便是在墙角堆放的四个褐色的箱子，估摸着是用来放换洗衣服的，整个屋子的布置可以说是简陋的，环顾一周后、到不觉得她的日子好过了。

　　第六十六章 往事

　　最后的视线定格在对面人的脸上、当初那乌黑的秀发，如今全部绾进了头上灰色的帽子里，只在鬓角露出点点的黑丝、夹杂着一两根的银白，就连眼角的皱纹都昭示着她已不再年轻。此时笑眯眯的望着你、倒是凭添了几分慈祥，只是当年的风华绝代如今荡然无存，或许、现在更像是一位母亲了，见她一直望着自己薄唇几次张开又合上、似是想要说什么？却又张不开口。“您还好吗？”
　　索性倒是亦卿先问了出来，她倒显得有些拘束。“还好。”
　　这下两人便是长久的沉默，亦卿原本以为在见到她、自己有好多埋怨的话要说给她听，把这十三年来所有的委屈、和隐忍都通通的告诉她，然后在满心快活的欣赏她的后悔与自责。可是……如今见到了，那些话却都随着时间烟消云散了。
　　到了现在这无话可说的地步。
　　“这些年，你过的如何？”
　　吃的好不好？穿的怎么样？其她的姐妹有没有欺负你？下人们有没有给你气受，还有王氏有没有苛待你？薛沐月有一肚子的话想问，可到了嘴边却化为了这一句，她知道，自己在决定离开秋府的那一刻、便没了资格在去问这些。
　　以往都是通过薛芳来告诉自己，她的处境，她过的不好，本以为能保她一生无忧的亲事，到头来却为她人做了嫁衣，或许自己当年的决定，就已经彻彻底底的错了。
　　“总体来说还不错，王氏虽没给过我好的、却也没怎么苛待我，下人们都说是我没娘的缘故，像秋亦凝就不怎么好过了、天天的去讨好她们、也没见给过她什么好处，最近更是要把她嫁给王文年，不过依她的性子、怎么可能乖乖的嫁过去，我猜啊！她肯定会闹出点什么动静，不过想来像王文年那样的人、只要家境稍好点的，谁都不愿嫁过去……”
　　亦卿喋喋不休的说着、本以为没什么话了，可到最后却总是又能想起点什么，于是就又说了下去。
　　而对面的人很认真的听着，似乎是通过这个、想象着她这一天在府里都做些什么！好借此来弥补十三年来的空白。
　　薛芳是听了看门的姑子说、今日宋家的亲家来上香了，她带来的那几位小姐、个个都是极好看的。她听了倒是一惊、莫非是亦卿也跟着来了，当下便急着去认证一下、也顾不得正说话的姑子，便急急忙忙的去大殿了，只是转了半天儿、问了几人之后，才知道确实有一位小姐去了禅房，她这又急急忙忙的赶了回来，手刚刚触到门板却听到里边的说话声，悄悄的推开门缝。
　　见亦卿不停的说着，薛沐月在一旁安静的听着，看着看着眼角不禁泛了泪花。
　　这么些年了、小姐一直不提当年的事儿，其实自己知道她是后悔的，尤其是看到小宝的时候、喜爱之情是溢于言表的，有一天还竟然还问自己，亦卿十三岁的时候、是不是也这么懂事了。自己何尝不知道、她想姑娘的那份心一直藏在肚子里，哪怕是烂在了肚子里、她也不会说出来，就是这么要强的一个性子。
　　亦卿却眼尖的瞧见了她、开口唤道。
　　“芳姨，怎么不进来？”
　　薛芳闻言摸了摸眼角的泪花、这才推门进来，站在两人面前有些感慨的不知说些什么好。
　　亦卿却笑眯眯的道。
　　“芳姨这是怎么了，赶紧坐下，我还有重要的事儿要与你们商量呢。”
　　一听有重要的事要说、薛芳和薛沐月两人互望一眼，均不知有什么重要的事儿。
　　“今天来主要是上香，其次就是看看你们。见你们都好我也就放心了。只是现下有件事情要你们帮忙？”
　　两人更是迷惑了，现在她们还能帮上什么忙？亦卿知道她们的疑惑、便直接说了出来。“如今府里的大姑娘嫁到了宋府，想必你们都知道的。”
　　一提这个两人都有些自责，尤其是薛沐月，若是当初没有离开、那这件事情也不会轻易的就让王彤娥得逞。当年若不是自己的自私，还以为给她安排的很好，却忘了去想，在这样的一个家里、就连自己都不想呆下去，更何况是一个五岁的孩子。
　　想到此、当年离开的场景还历历在目，那时薛芳哄着她睡着了，两人便想偷偷离开，却没想在门口上了马车候、突然见到她就站在门口，小小的人就那么安静的望着自己，不哭、不闹的。那时自己还真怕她哭着跑过来、让自己不要走，那自己好不容易建立起的防线、肯定会溃不成军，甚至还暗自期盼她不要过来。到底还是如了她的愿，在马车启动的瞬间她转头便进了府，在没回头望一眼。那时自己的心就像被掏空了一样、却还是执迷不悟的来了青衣庵。
　　亦卿瞧着她有些愣神、便对着坐在身旁的薛芳说道。“我看王氏如今的意思、是要把秋亦凝嫁给王文年，王文年的名声可不怎么好。我看她不一定会乖乖的听从王氏的安排、若是弄出点什么事儿来，保不其下一个就是我，所以我要提前做好安排，以防将来的被动。”
　　薛芳明白的点点头。
　　“就知道她不是个好东西，如今竟还要这么安排你们的婚事，简直是太嚣张了。”
　　亦卿配合的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