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靖榕才是真的冷静下来……
是了,韩星柯如何知道几日之后会有法师会请进宫?想来必是有人告诉了她,而这件事情连是靖榕都没收到消息,想来其他人更是不知道了。有权能将法师请进宫的,只有那么几人,而会为欧阳素问请灵的人,却是更少。
“是皇后?”靖榕沉默许久之后,淡淡问道,那清秀脸庞上带着一丝看不出的讶异。
韩星柯点点头,说道:“不错,确是皇后。”
“可皇后为何要将这件事情告诉你?她为何要助你离开皇宫?”靖榕又问,这才是她最猜不透的事情,堂堂六宫之主,如何会助一个贵人出宫呢?可事实却是皇后告诉韩星柯几日之后会有法师前来,那时候,韩星柯可乔装成一位法师,蒙混出宫。
韩星柯摇摇头,那美丽脸上带着一丝淡淡希祈:“是或不是,又与我有什么关系?我本似游鱼、飞鸟,却要把我养在池塘里,养在笼子里,这与死,又有什么区别呢?如今便有了这样一个决计能逃出这里的机会,让我如何不想去试一试……”
靖榕刚想开口,可见到韩星柯脸上表情,却是愣住了——释然,韩星柯脸上竟出现了彷如解脱一般释然的表情,而这种表情,却只有在了却心中大事的人的脸上,还有死人的脸上才会出现……
是了,那是韩星柯的人生,也仅仅只是她的人生而已……
韩星柯看着大厅前的荷花池——那荷花池中荷花开的茂盛,却不及御花园中荷花,池中游鱼尾尾,倒是自由自在,她听着那细微水声,有些出神,便是毫无意识地说了一句:“池中游鱼,宿无野敌,食有香饵,为何不乐?”
“池中游鱼,宿无野敌,食有香饵,为何不乐?”那日,她自欧阳素文死后一日,在御花园池边这样说道,那里荷叶田田,碧水悠悠,游鱼尾尾,倒是一派和乐,只是她心中不甚开心,便是说了这样一句,却没想到,竟是有人附和。
“为何不乐?池水虽广,却不及江河远大,虽无野敌,却无景可看,虽有香饵,却皆是囚壁。”韩星柯一回头,却只见一位宫装丽人徐徐走来,便是雨润芭蕉、风摆荷叶,走姿端庄,却是飘逸,不是皇后是谁?
一见皇后,韩星柯立刻下跪,却是一双素手将其扶起。
皇后之手甚是干净,倒不是说其他之人的手不干净,只是皇后之上,上无丹寇,又无戒指,更无手链,却只是白白净净一双素手,上面毫无装饰,倒是更显得皇后双手修长有肉,乃是大大的福相。
“韩贵人为何有此一问?”皇后一向和善,又无什么架子,对这新几位贵人皆是一视同仁,除非有什么大错,才会指责一句。
韩星柯看着池中游鱼,似是出神——她仿佛看到欧阳素问在这池中死去一般,可转眼一看,却只看到池中几尾游鱼游来游去。
那鱼自然是彩色锦鲤,有白、有红、有黄,一条条在池中游荡,甚至美丽,只是那鱼身姿迟缓,又是肥胖,全然没有了游鱼该有的矫健灵活……
“只是觉得池中游鱼可怜……我曾是江湖之人,也曾在湖中捕鱼,那江湖中鱼,非是用巧力不能捕,每一条都迅捷的很,可看这大内宫中的池中之鱼,却是被人驯养许久,已经全然没有了游鱼该有的样子,故才有此一问。”韩星柯如实回答。
她话语之中,虽是指的是鱼,却又指的是自己。
韩星柯入宫本就是一时间行侠仗义,她本志不在此,故这宫中锦衣玉食,绫罗绸缎,却也难买她那自由的心,如今被困在这宫中,还要见那宫妃之间争斗……想来是她极不愿意见到的事情,而昨日,欧阳素文之死,便是坚定了她要离宫的心。
所以今日她来御花园中转转,一来便是为了看欧阳素文丧命之地,二来,也不过是为了散散心,三来,便是为了观察周围情况,看有何漏处,可以逃离这皇宫。
只是大内戒备森严,一时间找不到漏洞,便站在池边赏鱼赏荷,有此感叹,这才让皇后听到。
皇后听完之后,便是说道:“鱼自有鱼游之地,若是不愿呆在这里,江河远大,自有容身之所,韩贵人,你说是不是?”
听闻皇后一言,韩星柯竟是听出一丝别样意味来,她试探地回答道:“皇后说的极是。”
便听皇后对身后安福说道:“你且去宫外找几个法师来为欧阳贵人超度一番,也免得她冤魂作祟,搅得宫中不得安宁。”
安福口中说是,而这件事情,自然是被韩星柯记下了。
皇后要放走游鱼,那游鱼游走便是,又何须多说多言呢?
第124章 病重
当晚,乃是个暴风骤雨之夜。
靖榕辗转难眠,外面亦是电闪雷鸣不止,一阵白光闪过,便是一阵巨大的轰鸣声,靖榕睁开眼,看着头顶上的纱帐……
可耳边,却传来了灼热的呼吸。
是谁?
是他!
“哥哥……”靖榕不动,也不害怕,只是说出了这样两个人。
而躺在她身边的人也不说话。
外面的雨声,更大了……
仿佛要把所有事情都冲刷掉一样,那如刀割一般,瓢泼淋向地面……激起阵阵轰鸣声……外面的风声、雷声、雨声,都大的吓人。
却没有一个,比屋内我沉寂更加骇人……
靖榕不说话,而他,亦不说话……
“外面的雨,还真是大啊。”过了许久,那人终于开口了,所说的话,不过是家常之雨,却平白让靖榕觉得仿佛被丢入大雨中一样,浑身透骨的寒冷。
“哥哥说的是。”靖榕虽是浑身发寒,可口中说出的话,却还是一样冷静,半分听不出怕来。
“靖榕啊,可替我做一件事情吗?”他用一种恳求的语气说着,可他这样的人,又如何用得上一个求字?
靖榕知道,一旦他用这样的语气,那这件事情,必然是大大的难事,有可能,会丢掉自己的性命。
可她,却还如往常一般说道:“自然。”
“有一个人,我很讨厌很讨厌他,讨厌到几乎希望他去死。”他的声音里,充满了淡淡的委屈,可却又有一点笑意,仿佛在说着一个好笑的笑话一样,“靖榕觉得,我该怎么做呢?”
“那便杀掉他吧。”她说这句话的时候,仿佛就是在说,今天天气真好,或是今晚吃什么那样普通、平常。
“是了,杀了他便好了!”听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后,他的语气,骤然之间犀利了起来,“是了,靖榕替我杀了他就好了。”
他只说要杀了他,可是,杀谁,几日之内杀掉,用什么杀法,却根本就没有说。
外面的雨,下够了,也就小了,只是雷声依旧不断,白光闪闪,那躺在靖榕身边的人的脸上,有着一丝淡淡的笑意,而那笑意,却又不断扩大着……
再一个闪电后,那床上,哪有什么人——却只有靖榕一个而已。
而靖榕身边留下的,唯有一粒丹丸,一个人皮面具,一把匕首,一张地图而已。
今夜,看来是个无眠之夜了……
靖榕从床上坐起,穿了鞋子后,打开了窗户,外面的雨小了许多,落在荷叶上叮叮咚咚的,倒也好听,只是那雨下的极大,倒是把荷花都打散了……
靖榕看着这雨夜,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而凭着那外面闪电的光亮,她从那张地图上看到的,却是胡赤两国交接处的某个小镇。
——哪怕她能出宫,再是快马加鞭到那小镇,也至少要用三天。
三天,杀了人之后再回来,还是三天,一共六天时间,如何让一个贵人在宫中失踪六天而不起疑呢?
靖榕并不以为这件事情陆廉贞未想到,便是摸索着那粒丹丸——想来这颗丹丸的效用,便是可让靖榕在宫中失踪六天而无人起疑。
雷电又是闪烁起来,照在靖榕清秀的脸上,可脸上的表情——却是毫无表情……
“陆贵人病了?”这日早晨,本应去皇宫宫中请安的陆贵人却没有到,安福在皇后耳边耳语几句,才听到了这个消息。
临夏阁中,便是皇后大驾。
只是一路杀到靖榕卧房之中,看到的,也不过是靖榕躺在床上,脸冒白汗的模样。御医来诊——自然不是欧阳仁,依着靖榕品级,无论如何也劳烦不动太医院院正,而欧阳仁之女欧阳素问之死亦是给了他很大的打击,这几日他无心出诊,来的,便是一位较年轻的太医。
“虚寒之症?”皇后听完那太医诊断之后,微微皱了皱眉,美丽的脸庞上带着一丝丝疑惑,“此时乃是大夏天,陆贵人怎会得什么虚寒之症?”
“想来是因为陆余毒未清……她身体虽是好了,可身上却略带余毒,加之前几日中暑,又吃了一些凉性的药,这药消暑虽是快,普通人吃也没什么大碍,只是陆贵人身体偏寒,这才发出病来。”那年轻御医解释道。
“原是如此……”皇后喃喃自语,“若依你诊断,这陆贵人的病,需要多久才能治好?”
“这……”那太医倒是犯了为难——皇后心中,是要快医,还是慢医?若是快医,便是下了猛药,病自然是会很快好转,只是伤了根基,以后身体会是差一些,若是慢医,便是好好养着,好医好药,治标治本。可……这皇后对陆贵人又是一个怎样的态度呢?是要死要活,要好要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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