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秦若愚和铁凝心则正处在这种最难捱的寒冷之中。
这两个如今凄凄惨惨在雪地之中行走的人,决计是不会想到几年之后,他们会变成大赤历史上最尊贵、最传奇的两个人,几年之后,他们不会感受到一丝寒冷,也不会感受到一丝饥饿,他们的生活会变成这世上所有人所向往的生活,而他们两个的爱情也会变成一曲最动人的诗歌。
可如今这两个人,却只觉得自己就要死了。
秦若愚搀扶着铁凝心一步一步往前走着。
他记得那时的雪,并不大,可打在身上,却格外的疼,风也大,刮在身上像是小刀子一样,身上虽然穿着棉袄,可是不多时便被一层薄雪覆盖了,雪化了,融在棉袄里面,又是冷又是重,可脱又不能脱,便是仿佛扛着一个钢盔一样,往前走着,
秦若愚对这寒冷尚且可以忍受,可这饿……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肚子,里面干瘪瘪的,什么都没有……哪怕连咕噜声也没有,刚开始几天还是叫几声对身体抗议,如今这肚子,便是除了疼、除了难受,什么感觉也没有了。
秦若愚舔了舔自己干涸而冰冷的嘴唇,可嘴唇虽然潮湿了,可露在外面却越发的冷了。
他想起了自己几年之前,那时他还是太子,高高在上的太子。那时候什么吃的、什么穿的都有,可不过几年而已,却是落魄成了这个模样。
他的好弟弟逼了宫,将一干人杀了个干净,连自己的生身父亲也不例外,可对这个自小对他疼爱有加的大哥,他却终归还是下不了手。
几两银子,一匹马,一包衣服。就这样把人驱逐到了大赤的边境。
——这样,也大约离死不远了。
他一向是养尊处优的大太子,虽说不算是饭来张口,衣来伸手,可大约都是事事有人服侍的,如今从天上掉入泥里,让他在泥里活着,他又如何受得了呢?
不过一月,他便把那几两银子都花的干净,衣服也被抢去了,只牵着一匹不大听话的瘦马往前走着,不知不觉便出了大赤的地界。
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才发现自己来到了一个仿佛桃源乡的所在。
花红柳绿,鸟语花香,小溪潺潺,天是格外的蓝,而云也是格外的白。他看着周围所在,便是一瞬间就知道自己来到哪里了。
这里是东铁国,东铁小国。
东铁国夹在大赤与胡国之间,分明算是一个弹丸之地的国家,可却是顽强地在两国之间屹立了百年之久,无论是大赤或是胡国,都无法将其吞并。
东铁的民风不如胡国彪悍,物产不如大赤丰富,可他却凭着他精湛的制造兵器的技术与工匠之艺累积财富,短短百年,他累积的财富,便简直可以填充满大赤或是胡国的国库了。就像一颗深埋在肉里的铁块一样,挖不掉,冲不走,渐渐的和肉长在了一起,若是要挖掉铁块,便必然要剜掉一块肉。
东铁便是这样一个所在。
而与胡国不同的是,东铁虽是一个小国,可却是一个风景美丽的小国,他的景色几乎可以与大赤水乡相比拟。
可这景色再美,也无法掩饰住那凛冽的杀机。
叶碎了,花散了,鸟惊了。一个个带着铁面具的江湖人士拿着刀剑一步一步朝他走来……那时他也如此时一般狼狈,几日没吃东西了,又迷迷糊糊地走了几天,终于可以放松一下了,却遇到了这样的事情。
“老天啊,真是一个讨厌的家伙。”他这样低喃了几句。
一只本来停在枝头上的乌鸦,“刷拉”一下,飞走了。
“我知道,你们是阿锐派来的。”阿锐,便是此时大赤的皇帝,承乾帝,秦锐真,那个锋芒如剑的男人,狠心杀了自己的亲人,却唯独放了自己。
可是他,终究是忍不住了……
自己活着,永远对他是一个威胁。
他这几日在大赤边境游走,便是知道如果自己离开大赤会遭遇到什么——可这几日,却是鬼使神差地离开了大赤,来到了东铁附近。
想来这几个江湖人打扮的杀手,也跟了许久,终于找到了杀机。
他本来等着对方反驳,或是承认。无论是蹩脚的反驳,或是直爽的承认,他都已经在心里做好的准备。可那些江湖人,却是一句话也不说……
四周安静的可以,所以刀剑出鞘的声音也是格外的明显的。
这时候秦若愚才终于感谢自己那早逝的额娘的督促——他算是个散漫的太子,可他聪明,却不用心,他不喜欢雪剑,他那一向端庄文雅的额娘便是拿着戒尺逼着他雪……
想来几年后的今天,他的额娘也是决计想不到自己会遭遇这个吧。
将藏在马鞍下的短剑快速抽出后,那第一个铁面江湖人的血,便也溅在了自己的脸上……是热的……
第二个……第三个……
他的剑法一向不错,只是此时累了……而且是越来越累……
手脚开始不听使唤,连开在身上的伤口都快要感受不到疼痛了,他只知道血从自己的身上缓慢地流下来,地上形成了一个不大的血弧,握着短剑的手开始颤抖……可是,仍旧半点也不放开。
当一种冰冷的刺痛感侵袭自己的腹腔的时候,他的眼前,有一瞬间的朦胧,仿佛所有的倦意都开始侵蚀一样,眼前开始出现了一个恍恍惚惚的,自己的母亲的影子。
“你别死啊!你可千万别死啊!”那个恍恍惚惚的影子,这样嘶声力竭地喊着……
“死?我可从来没有想过死呢……我还要活着,我要好好活着……”他在心里对自己这样说着,可身上所有的痛,却在那一瞬间侵袭了,他的呼吸越来越弱,而眼前的黑暗却越来越清晰,自己母亲的影子,却渐渐消失了……
“你别死,你千万别死!”
“恩,我要活着,活着!”
番外 天寒路远易牙味(中)
再醒来的时候,却发现自己在一头驴上。那驴比一般驴打了一些,毛皮也是红色的,山路颠簸,可那驴走的却平稳。
他艰难地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腹部,虽然疼痛,可上面被很好的清理了,带着一些清凉的感受,上面还绑缚着干净的绷带,身上大大小小的伤都被清理干净了,虽然衣服还是原来的衣服,可却不像方才累赘了。
他趴在那条驴的驴背上,双手双脚都被牢牢地绑在驴身上,这种绑法很好地将他固定在驴身上,可是……太狼狈了……
实在是太狼狈了……
他乃是大赤曾经的太子,如何能被人看到这幅狼狈模样呢……
可那绳子的绑法实在是太好了,越是挣扎,越是紧,除了将自己身上的伤口弄得越来越疼之外,却是一点用也没有。
“啊……你醒了。”他微微抬头,这才看到眼前的少女。他本是大赤的太子,见过美人无数,便是见到再美的人,也不会觉得有多惊讶。
只是眼前的少女,还是让他侧目。
那倒不算是一张太过绝色美艳的脸,这张脸虽然算是美,却不算是绝色。她有着如鹅蛋一样的圆润脸蛋,眼是圆圆的,笑起来的时候,嘴角边有两个圆圆的小酒窝,半分也看不出日后母仪天下的模样。
这便是秦若愚与铁凝心第一次。
秦若愚狼狈至此,便是日后两人茶余饭后谈资——那时候,铁凝心笑,秦若愚也笑,便是一段最美好不过的时光了。
只是此时……
“你别动,要是弄裂了伤口就不好了。”少女走到秦若愚身边,轻轻安抚道。
“你且帮我解开!”
少女却是不动。
秦若愚做了太子十几载,惯只有他命令别人,从没他求别人的事情,故说这句话的时候,带上了一些命令的语气,少女听了之后,便是不说话了。
转身走到那驴子面前,只留给了对方一个后脑勺。
而那头红色驴子还幸灾乐祸地叫着,半分不给这个大赤前太子一点面子。
秦若愚却也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事情,便是只觉得此女子真是刁蛮任性,可转念一想是对方救了自己,却也恨不起来什么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终于走到了一件小草屋。
将人从驴子上卸下来之后,少女将人扶到了草屋之中,草屋虽是小,可里面的器具却是一应俱全,且物件也算精细,倒与外面这个破旧模样有些不相符合。
尤其是屋子里面的床,极大,也极其软和,他做太子之时,这床就已经是极大了,而这件破草屋里面的床,竟是之比他的床小一些。
不过虽是只小一些,做床的材料却是半分不能比的。想到自己过去睡的是金床玉枕,如今却只能睡普通大床,想来心中竟是一番唏嘘。
将秦若愚安置在床上后,少女却是一句话不说,便出去了。
秦若愚身上的伤口痛的很,身体也是半分不能动,他便安心呆在这床上——若是少女想杀他,早就杀了,何必等到现在,还给他用药,还为她包扎,何必费这样多的工夫。
不到一刻,少女便拿了一只烤兔子过来。
那兔子烤的油光锃亮,又香气扑鼻,也不知放了什么作料,老远就闻到了这烤肉的香气——可要他一个受重伤的人吃如此烟火气重的东西,想来对身体也是一种负担,加之他对少女无什么好感,便是问道:“可有粥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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