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遥却是摇摇头,眉心的褶皱越发的深了。
靖榕看花遥这幅模样,倒是心中一紧,花遥乃是悲天悯人心肠,可为医者需要的,便是果决干练,病患犹豫时,替对方做出最正确的决定,如今看她犹犹豫豫又悲伤无奈的样子,倒是奇怪的很……
见花遥这幅模样,靖榕也不逼她,前些日子她也是累的紧了,她想说,便自然会说。
便是抱着这样的心思,靖榕品茗着杯中莲子茶,静静等着。
许久之后,花遥终于开口,她声音酸涩且暗淡,带着一点淡淡的愁丝——这是靖榕从未见过的模样——此时帝君的雪虫之毒已经治好,她为医者该是最欢欣雀跃的,可见花遥这幅模样,倒仿佛心里藏了一件不能说的大事情一样。
“帝君的病,我未治好,非但未治好,还……”
雪虫之毒竟未治好!靖榕一听,放下手中茶杯,可又怕自己动作太过明显惊吓到花遥,便是轻轻将茶杯放下。
“治好的几成?八成?五成?三成?”靖榕一句一句问,可花遥却只是摇头。
“莫不是一成都……”靖榕站了起来,走到花遥面前,那双漆黑的眼睛直盯着花遥,花遥素白的手揪着自己的袖子,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许久之后,她仿佛下了什么决定一样,开口说道:“非但未治好,甚至,帝君之病,还……还回光返照了!”
回光返照!
竟是回光返照!
帝君此时能够开口说话,能够眼睛视物,竟然是回光返照的功效!
“还有多久?还有多久!”靖榕双手如铁钳一般捏着花遥双手,花遥被她捏的极疼,却一句话也没说。
“或许三日,或许五日……或许半月……”花遥说出了个大约日子,也就是说,帝君可能在半月之内死去。
花遥的丹丸,看似让帝君活了,可却仍旧未延缓他死去的脚步。
靖榕听完之后,瘫坐在椅子上,半响,一句话也说不出。
她本以为是绝处逢生,可没想到却仍旧在死地徘徊,她本以为求得转机,可没想到依旧只是晚听到了一点死讯而已,她本以为这个国家,终于有了一点希望,可没想到,那所谓希望,不过只是假象而已……
她想的,并非什么国仇家恨,而是……陆廉贞。这个将帝君视作最重要的人的男人,听到帝君死讯之后,又该是怎样的伤心呢?
“若是,若是我现在寻到心间血呢?”靖榕急急问。这一滴心间血尤在她心间跳动,若是为了陆廉贞,便是舍弃又如何?这条性命,便是他救的,还给他又怎样?
可花遥听完,却是摇摇头,只说了四个字,四个让靖榕无比绝望的字。
“回天乏术。”
……
靖榕带着千缕强闯去病宫。
门外侍卫敢拦,便是猝不及防被千缕点住穴道。
一进去病宫,里面曼纱票票,随风摆动,室内散发着异香,与多年前一样。那时候欧阳素问、韩星柯犹在,明凌还在这里大吵大闹过一次。
几人自负聪明,却没有一个逃得过帝君的眼耳。
可如今,这样的男人,却要死去了……
想到这里,靖榕心中一番酸楚,便也知道所谓悲伤难耐无用,便是咬了咬嘴唇,往帝君房间走去。
却听到后面一声:“站住。”
这一声站住喊得极为响亮,也满是魄力——倒真不像是出自一个侍人之口——帝君榻前侍人就站在靖榕身后。也不知道他站在那里多久了。
他那清秀脸上也看不出什么表情,只是眉目之间带着一点轻佻无谓。
靖榕未先开口,他却是先出声了:“帝君如今毒解,正是修养之时,不许任何人前往……”
靖榕看他一眼,也不理睬,便是一回头就往前走,却没想到那侍人不知怎的就来到她面前,那张清秀脸上还是一点无谓表情,可眼神,却仿佛狼一样。
“帝君如今毒解,正是修养之时,不许任何人前往……”他又说了一遍,却不似刚刚那样语气平顺,而是带着一些不耐与阴狠。
“你想拦我?”靖榕淡淡问道。
那侍人只是一笑,却半步不让开。
两人之间正是剑拔弩张,电闪火石之间,却只听到半空中传来帝君那微弱的,浑浊的声音:“让她进来吧。”
那侍人一听,一愣,却也是只能走开。
靖榕知道这去病宫中机关甚多,倒也不觉得奇怪,便与那侍人福了福身子,往帝君房间走去,那侍人紧随其后。
虽是两人之间,一秒之前还几欲争斗,可一秒之后,却因为帝君的话而相安无事,一个在前,一个在后,不快不慢的前行着。
几步走到帝君房间,靖榕三步并作两步走到帝君榻前。
却只见帝君还是一副衰老模样,可脸色却是好多了,虽然嘴唇还是一副煞白模样,可脸上却有了一点红晕,连是本来浑浊的眼睛都变得清明起来。
——这一切,只是因为回光返照。
——只是死神赐给每一个人的礼物,让人能在死前可以度过最好的时光而已。
——明明回天乏术,却仿佛给人一种他已经全然好了的感觉。
靖榕心中酸楚,却是不敢在帝君面前表现出一丝悲伤的模样。
第162章 义务
“原是靖榕啊,几年不见,倒是……”他睁了睁眼睛,看着靖榕此时模样,帝君与靖榕几乎有两年不曾相见了,如今一见,倒是又一别经年之感,“靖榕倒是像个大姑娘了,只是还是一副老成的模样,不像个女孩子应有的做派。”
帝君絮絮叨叨说着,说完,便让那侍人给靖榕倒了杯茶,端了把椅子来。
——一杯莲子茶。
靖榕端着那莲子茶坐在帝君床侧,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也不知在想些什么。好在那茶水不烫,她这样久端着也未伤到肌肤。
“靖榕又是在想什么?”帝君此时问道。
他如今能说能看,只是依旧不能动弹,莫说是中了雪虫毒的人,便是常人在床上一躺三年,一时半刻也是不能动弹的。
靖榕被帝君这样一说,便是回过神来,喝了一口杯中莲子茶后,她说:“我是为大赤高兴,帝君如今……如今病愈,想来是天佑我大赤……”
这一句违心的话,她说的并不连贯——靖榕分明是个从善如流的人,可不知为什么,却总是在帝君面前不能流利地说谎,想来这便是天威吧。
“我自己的身体,我自己知晓,便是毒解了,也是个废人了。你可有见过万民三跪九叩,可上泰山祭天的,却是一个废人皇帝的?这岂不是滑天下之大稽。我如今这番模样,非但不是天佑我大赤,甚至……天许是要亡我大赤呢……”帝君说着这番话语,倒是与二皇子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两人到底是有血缘关系的父子,骨子里这一点不爱听好话,不爱说好话的性子倒是像的很。
“帝君且莫这样说。”靖榕急急说道。
“若是我死了,超纲必是大动一番,为了一个储君之位,想来胡国还未进犯我大赤,这国力就会因派系争斗弱上三分,可也不过只是三分而已,胡国休养生息多年,却难撼动我大赤根基。可我若是活着……储君之位便是玄而又玄之物,他们斗,却不敢大斗,只好慢慢磨着……耗着……久了,这国力便会被慢慢磨损掉,想来便不止三分了。”帝君看的通透。
自帝君重病以来,国事三分天下,由三位皇子相互制约,相互维持,看似并未有什么大事,可这国力,却是消耗在看不到的地方。南疆叛乱,大赤出兵救援,打仗的武将,可粮草军饷却是攥在文臣手里,武将上前拼命,可粮草却是未动,最后虽是胜了,可死伤却是无数……
诸如此类不撼国本的事情在帝君病重几年之内屡屡发生,看似国无大事,其实,这国力已经开始被慢慢蚕食了……
——如今这胡国出兵,一站夺边关五座城池,并非只是胡国新国主郝连城钰用兵如神,胡国兵士骁勇善战,这大赤国力式微,派系内战,也是一个极重要的原因。
“靖榕,你说,我这三位皇子里面,哪一个,是最适合坐我坐下那张金光闪闪的龙椅的?”帝君漫不经心地问着。
靖榕一听,手中茶碗落地,便是跪在地上,一句话也不敢说。
“怕什么?我若问了,你便说就是,我便赦你无罪。”帝君淡淡说道。
“后宫之人不可议政。”靖榕回答道。
帝君一听,哈哈大笑,反问道:“靖榕啊,国亡,家可在?”
靖榕一愣,这样的对话似曾相识。可帝君如此问了,靖榕又如何能够不回答呢?她便回答:“国亡,家自然不再了。”
“那你,又是何人?”帝君又问。
这一句话,越发的熟悉了。
——这不是在宸妃聚会之中,靖榕声声反问明凌的话吗?竟是被帝君一字不差的复述出来。
见靖榕不说话,帝君也大约明白了,便是哈哈大笑,兀自说道:“吾乃大赤国主,而靖榕是我妻妾,这国事,实则为家事,这家事,又有何不可说的。靖榕,你说,是或不是?”
靖榕一听,自是无法辩驳,便低声说了一声:“是。”
“我那大儿子忠厚老实,为相为臣皆好,只是少了些霸气,终究只是守成之君,我那二儿子为人聪明机灵,可话不饶人,可为酷吏为杀敌猛将,为君却终是少了半分容人之量,唯有我那三儿子,从小聪慧,又是机智过人,为人也宽厚……”可后面的话,他却没说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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