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门毓秀 (黄老邪的玉箫)
- 类型:古代言情
- 作者:黄老邪的玉箫
- 入库:04.10
怀袖的一番话落,屋中鸦雀无声,殷掌柜和盲老妇皆愣怔怔望着她,只觉这一刻,怀袖星眸澄澈,高华气质濯濯耀人眼目。
片刻,屋中所有人连带常宁在内,皆不约而同跪在地上,叩头的同时山呼千岁。
常宁终究将花树留下走了,殷玉堂亲手采摘下结香花,用药碾子细细碾碎,同另外几味汤药熬出汤汁,伺候老药怪服下。
俗话讲卤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不过半个时辰,老药怪果然缓缓张开了双眼。
侍守在炕边的殷玉堂和盲眼老妇皆围了上去,连带坐在窗边的怀袖也站了起来。
殷玉堂喂老药怪喝了点水,见他抬了抬手,立刻小心将他扶起来,靠坐在自己身上。老药怪的目光落在怀袖的身上,虽然脸色仍有些苍白且精神虚弱,但眼神却依然如昔日般明亮。
“师父,此番多亏了娘娘千岁赏赐结香花,才得以救了您的性命!”殷玉堂在老药怪耳边说时,言辞中仍难掩兴奋之情。
老药怪对怀袖点了下头,缓缓开口道:“你救了我老头子一命,我老头子谢你了!”
怀袖向前走了几步,温和道:“老神仙不必谢我,不过举手之劳又占个凑巧,也是老神仙有造化。”
老药怪略沉吟片刻,缓缓闭上眼,将脸转向炕内侧低声道:“你回去吧,我不会同你入宫!”
此言一出,怀袖的神情骤然一窒,连殷玉堂的脸色都变了,十分难堪地望了眼怀袖,对老药怪低声道:“师父,娘娘刚救了您的命,您怎么……”
“你给我闭嘴,我说不去就不去,我又没让她救我,她若觉着亏了,再灌我一碗鹤顶红便是了!”
老药怪一声喝,殷掌柜立刻不敢再开口,一旁的盲老妇感叹:“哎!还是王爷精明,早料到你死老头子就是这幅死德性,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说话时,愤愤地站起身出去了。
怀袖凝着老药怪,见他始终闭着眼,似连看都不愿再看她一眼,默默地咬了咬唇,轻声道:“怀袖叨扰了,老神仙保重!”
行出老药怪的房间,怀袖手立刻紧紧按压住胸口,张保见状立刻跑过来挽扶,紧张地望着怀袖比老药怪好看不到哪儿去的脸色,轻声道:“主子你……”
怀袖摆了摆手,继续向院外走。
马车行入紫禁城,过午门时坐在车外的张保听见怀袖低低说了声:“去景华宫。”张保立刻交代过驭车的小太监,马车调转方向,沿着东长街向景华宫的永巷奔去。
怀袖跨入景华宫的时候,苏麻喇姑正带着几个小太监在院子里晾晒药材,见怀袖进来,众人立刻过来迎驾。
“裪儿呢?”怀袖问
苏麻喇姑立刻回道:“在书房,四贝勒正陪着念书呢。”
怀袖由众宫人拥簇行向书房,渐渐行近时,听闻书房轩窗内传出胤禛低缓的读书声,张保正欲高声唱传时,怀袖轻轻抬了下手道:“你们都去吧,本宫自己进去。”
众宫人屈膝垂首立在原地,怀袖独自步上台阶,侍立在门口的宫人轻轻撩开锦帘,怀袖跨步走入房中。
正坐在书桌前念书的胤禛听见声音,抬头见竟进来的竟是怀袖,正欲起身,却见怀袖轻轻摆了摆手,示意他继续读,自己则向正对门的罗汉上悄声坐了。
胤禛看了看身边坐着的裪儿,目光又落回书卷上正准备继续读,裪儿却问:“是不是苏麻姑姑来了?”
胤禛轻声道:“不是……”犹豫着又抬头看向怀袖,见怀袖点头,便轻声道:“是皇额娘来了。”
胤裪闻言立刻站起身,疾步向外走,怀袖担心地立刻站起身,先一步上前握住裪儿的手:“你好生坐着便是,如今眼睛不能视物,见额娘便不用这么多礼了。”
裪儿嗅了嗅鼻子,脸上绽出与怀袖一模一样隽秀的梨涡:“嗯,是额娘的气韵,额娘身上总有清清淡淡的花香,与旁人不同。”
怀袖眉心蹙了蹙,牵着裪儿的手在榻上坐下,胤禛过来给怀袖磕了头,知道怀袖想跟裪儿说说话,便悄声退了出去。
怀袖望着胤裪那双依然明亮澄澈的黑眼睛,心里一阵阵酸涩,强忍着轻声询问:“这阵子,额娘没顾上来看你,你身子可好?”
胤裪点头:“嗯,孩儿很好,孩儿知道额娘如今要协理六宫,还要照看妹妹已十分辛苦,裪儿如今无法帮额娘分忧,还望额娘好生保重身体,不用替裪儿担心,苏麻姑姑和吴先生待裪儿很好,前日皇阿玛还来看裪儿呢!”
怀袖一只手握住胤裪的手,另一只手轻轻抬起,欲抚摸他的眼睛,指尖却顿在距离他眼睛寸许的地方,喃喃低问:“倘若……倘若你的眼睛再也看不到了……你……”
后头的话怀袖还没说出口,眼泪已沿着眼角徐徐话落,跌碎在裙裾上,洇出一片深色的湿痕。
裪儿反握住怀袖的手,温和笑道:“其实没什么,裪儿很庆幸曾经受额娘教诲,读过那么多书,如今虽然眼睛看不见了,却可以将以前读的书在默一遍,孔夫子说温故而知新,照样还可以读书!
只是有一样,往后……孩儿无法在双亲膝前好好尽孝,有愧于额娘和皇阿玛的生养之恩……”裪儿最初脸上未显丝毫憾色,只说至最后,眸光微黯,神情中隐着些许无奈。
怀袖眼中的水雾早已决堤潸然,怕裪儿听见泣声,将拳紧紧塞进嘴里。
正当母子相叙时,忽听外厢有宫人隔着锦帘报:“回主子,吴大人来了,此刻正在前殿呢。”
第766章 胤褆献医
吴汉槎站在正殿门前朱红的廊柱下,听见侧廊传来窸窸窣窣的脚步声,便知是怀袖来了,转回身时,怀袖已经迈步上了正殿门前的台阶。
吴汉槎立刻上前欲叩头行礼,被怀袖虚扶拦住:“此处并无旁人,先生不必多礼。”怀袖说话时,已跨步入了殿中,有宫女奉上茶盏,怀袖与吴汉槎在正中的黄花梨桌前坐下。
除了册封大典时远远见过怀袖一面,吴汉槎已有数年未见过她,今日再见,怀袖虽已是两个孩儿的额娘,却仍风华不减,瑰丽昭然,只是尖俏的下巴显出几分清瘦模样,眼圈水润微红,加之她又才由后殿十二贝勒的书房过来,吴汉槎心里已揣出几分缘故。
不想提及怀袖的伤心事,吴汉槎开口便直言正经事:“今日清晨,你宫里头的银铃儿特地来寻微臣,转述了娘娘的意思,微臣从这儿回去便直接去了户部。
如今的户部尚书王允亮与微臣倒有几分薄交,微臣说与王允亮时,他倒也痛快,当即便将那户籍簿子交与微臣查看。”
怀袖手中端着哥窑云纹茶碗,边虑着茶沫子边认真听吴汉槎的话,听他说已翻看过户籍簿子,便问:“可查着那老药怪的身世了?”
吴汉槎皱着眉,轻轻摇了摇头,怀袖没听见声音,抬眼见他时却是这般神情,蹙眉问:“怎么?连个名儿都没查着么?”
吴汉槎又摇头,皱眉道:“微臣仔细翻了几遍,户部的户籍簿子上根本就查无此人。”
怀袖黛眉深蹙,缓缓放下茶盏道:“他在京城居住了这么多年,且听他内子的口音也是京城人,户部怎么会没这个人呢?”
吴汉槎捋着花白须髯,想了片刻问:“娘娘可询问过此人的年纪?”
怀袖摇头:“我没问过他,不过瞧模样我猜该有八十开外了,老人身子骨倒硬朗,只头发白的厉害。”
吴汉槎端起茶碗喝了一口,垂目想了一阵子,低声道:“我记得当年孝献皇后(注1)薨时,京城曾发生过一件举世震惊的医案,当时京城里一个颇具名望的医药世家被阖族抄斩……”
吴汉槎刚说至此,外间突然有太监高声唱传:“直郡王来了……”
怀袖蹙眉,下意识问了一句:“大阿哥来这儿做什么?”
吴汉槎道:“最近大阿哥来的十分勤,每次来倒也并不说什么,只是关心十二贝勒的病。”
两人说话时,正殿的锦帘已经被宫人轻轻挑起来,直郡王胤禔撩袍摆跨步行入正殿,见怀袖坐在正当中,先一愣,跟着疾行至怀袖身前,躬身行礼道:“孩儿胤褆给皇额娘请安!”
怀袖免了礼,吴汉槎也上前行礼毕,几人重又落座,怀袖含笑道:“本宫听闻近日直郡王常来探望裪儿的病况,叫直郡王费心了。”
宫人奉上新茶,胤褆亲手执紫砂提梁壶为怀袖斟茶,笑道:“都是自家兄弟,多照应本就是应该的,皇额娘这么说便是见外了!”
怀袖浅笑:“怪不得你皇阿玛早早就为你册封了郡王,直郡王果然温和体贴,这虽是家常的一句话,说出来却是格外暖心。”
胤褆听怀袖这么说,垂眼笑道:“皇额娘过奖了。”
怀袖继续道:“你十二弟入宫比旁的阿哥们晚了几年,众皇子与他交好的眼下也只有一个四贝勒,倘若有你这个大哥哥照应,这景华宫便不似往日那般孤单冷清了,只是劳烦直郡王需时常入宫,其实本宫和裪儿心里亦多过意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