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门毓秀 (黄老邪的玉箫)
- 类型:古代言情
- 作者:黄老邪的玉箫
- 入库:04.10
惠妃听闻她这话,笑起来,说道:"你伺候好太后要紧,本宫的经文不急着要,不拘多少时日,你细细抄来便可。"
"且不知经文抄好后交由谁转交于娘娘,或是奴婢送至何处?"怀袖问道。
"本宫住在凝萱宫,你抄好了送来即可。"说完,惠妃抬脸看了看枝头开的喧嚣的玉兰,似莫名又似刻意地说了一句:"记住你方才说的话,应不忘初心!"
怀袖将经卷捧在怀内,听闻惠妃如此说,心里一惊,愣了愣神。
就在她反复思量那句话中的意味时,惠妃已转过身,对身后的一应宫女说道:"春深易困,出来这些时候,本宫也有些乏了,咱们回去吧。"
一群宫女应声,左拥右簇着惠妃出了慈宁宫后园,顺着游廊渐渐行远。
怀袖仍痴怔在原地,任由枝头玉兰的落瓣拂过头顶零落在脚下,良久,怀袖才缓缓抬起脸,仰望枝梢间那些随风摇曳的花儿,口中呢喃:"花草可随风飘零,但人却非草木……"说完怀里捧着惠妃的那本经卷走回知画斋。
怀袖刚踏进厅门,涣秋已经在正厅里摆开了饭菜,见怀袖进门,笑道:"可巧姑娘回来了,我才想着叫福安去姑娘找呢,再晚了饭菜怕是要凉了。"
怀袖一怔,她没觉得出去了多少时辰,竟然不觉就已到了晚饭时候。
涣秋察觉出怀袖神情又些异样,又见怀袖手中多出了一本经文,低声问道:"姑娘,这是太后又有新的经卷让撰抄么?"
怀袖被涣秋一问,似如梦方醒般看了眼手里的经卷,缓缓摇了摇头:"这本经书不是太后的,是惠妃娘娘的。"
"惠妃娘娘?是娘娘传姑娘去的吗?"涣秋疑惑问道。
怀袖仍旧摇头:"只是偶遇见的,惠妃娘娘闻听我为太后抄撰经卷,就也让我替她抄一份。"
涣秋闻听,不再多问。
草草吃过晚饭,涣秋和映雪将餐盘碗碟收拾下去,怜碧端上茶来。
怀袖问道:"翦月呢?怎么晚间没见她。"怜碧回说:"苏麻姑姑叫去了,说让翦月帮忙绣个花样子。"
怀袖顺口问道:"翦月的绣工很好吗?"
涣秋笑道:"姑娘刚来,有所不知,翦月的女红女绣在这慈宁宫里可是拔尖的!"
怀袖听见这话,轻轻点了点头,心里思量:难怪她这数日留心观察这几个丫头,翦月心细如丝,思虑缜密,与素儿性情倒有几分相似之处。
怀袖因心念旧人,对翦月便格外好些,同时亦察觉翦月是个性情端慧温厚的女子,几日相处下来,两人脾气性情相投,情分比旁人渐亲近起来。
这些宫女中翦月进宫最早,宫中的故事知道的也多些,怀袖对听她讲宫里那些奇闻趣事很感兴趣,原本想晚上跟她聊些闲话解闷,可巧儿偏偏今日她不在。
怀袖便拿起下午那本惠妃给她的经卷,坐在桌旁,抽出发鬓里的一根银簪子拨了拨灯芯,缓缓翻开经卷。
纳兰惠儿,纳兰明珠宰辅的内侄女,容若的堂姐,康熙二十年入宫,册封惠嫔,康熙二十二年晋封妃位。
怀袖进宫前便听过这个名字。提起这个名字,心里也翻涌起一份彻骨思念,今日突然闻听惠妃口中说出那番话,怀袖猜想,容若定是已经跟惠妃提过自己,只是……
怀袖想着又微微皱起眉,令她印象深刻的并非是惠妃最后说的那句话,而是她最后看向她的那双眼睛,那眼底深处刻意隐藏来的,却又无法彻底掩盖住的--嫉意。
而她最后对怀袖说的那句话,与其说是提醒倒不如警告来的更为贴切。
怀袖边想边随手翻动经卷,不料竟从经卷中翻落一页纸出来,飘落在地。
怀袖微微一愣,立刻附身拾起那张纸来一看,心里一惊,纸页上工整书写着一首诗,借着盈盈烛辉,怀袖喃喃念道:"人生譬朝露,居世多屯蹇。忧艰常早至,欢会常苦晚。念当奉时役,去尔日遥远。遣车迎子还,空往复空返。省书情凄怆,临食不能饭。独坐空房中,谁与相劝勉?长夜不能眠,伏枕独展转。忧来如循环,匪席不可卷。"
怀袖细细品读诗句,一时间酸涩涌入心扉,这熟稔的褚河南体,即使化成灰烬她也能认得出,一首思念情切的诗句,勾起怀袖往昔耳鬓厮磨时的温婉光阴。
怀袖熟悉这首赠妇诗,是东汉桓帝时,陇西郡郡吏秦嘉赴洛阳上任时,写给无法当面叙别的妻子的诗词,原本有三首,这里写的是第一首。
第074章 书中藏笺
怀袖一边读一边细品,这首词句虽然主意是叙别情,但词句中已写明,秦嘉曾遣车轿往其妻娘家接她归家,却终因其妻病体缠身只得空车回返。
"遣车迎子还,空往复空返。"一句已写得十分明白。读至此处,怀袖心里莫名地一惊。
莫非容若已经跟皇上讨要过自己?或者,皇上未应允?还是……
怀袖想到这些,心中顿生出一阵烦躁,眼前的诗句早已看不下去,起身在地上来回踱着步子。
此时,门外传来轻轻的叩门声,连带着一声温柔询问:"姑娘可睡下了?"
怀袖连忙将纸张夹进经文中,去边拉开门,果然见翦月立在门外,将翦月让进屋内,怀袖道:"这么晚了还回来,就歇在那边又何妨呢?我又不计较这些。"
翦月笑道:"我放心不下姑娘,再说我现在已经是知画斋的人了,未当面禀明了姑娘便出去多时,已是失了礼数,怎么还可擅自留宿于别处呢。"
怀袖听闻心中一暖,都只听说宫内人情寡薄,却没想到她竟幸然遇到如此赤诚相待之人,轻轻握住翦月的手说道:"你我日后私底下,便免去了这么多的繁缛礼数,以姐妹相待。"
翦月因见怀袖爽利的性子极投脾气,便早打定主意踏实跟了怀袖,今日闻听怀袖这么,说自是心中欢喜,便也反握紧怀袖的手跌声应着。
怀袖拉着翦月的手来到书桌坐下,自己转身走到床内侧的木炕柜前,拉开抽屉,从里面取出一个精致的雕花木匣子。
打开木匣看了看,从里面拣出一对和田玉镯返回来,坐在翦月身边,将玉镯放在翦月手里,说道:"这是妹妹的一点心意,不为别的,只为姐姐悉心待我的这番心思,姐姐别嫌弃才好。"
翦月见那玉镯在烛光下泛着润泽饱满的羊脂暖色,便知是上好的玉料,赶忙推辞。
怀袖将玉镯紧紧按在翦月手心,又说:"姐姐别误会,怀袖并无用钱财收拢人心之意,姐姐是爽快人,我也直言不悔,这知画斋中我也只对姐姐一人如此,其他人却并没有的,你我相处久了姐姐便知我,这些物件虽在他人眼内是珍宝,但在我看来,只不过是你我姐妹一场的证物,就如那刘关张结义的桃园香案是一样的。"
翦月闻听怀袖如此诚挚,便不再推辞勉强收下。倒了杯茶来放在怀袖手边,关切问道:"我晚间回来,闻听涣秋说姑娘晚膳没进多少,是身体不适么?若有不适,我打发福全去请太医来瞧瞧。"
怀袖摇了摇头道:"身上倒无不适之处。"
翦月心思敏感,只见怀袖眼内神情闪烁,便察觉出她似有心事,小心问道:"我看姑娘眉宇凝结未舒,可是有心事?"
怀袖略想片刻,没回翦月的话,却反问道:"姐姐比我早进宫,宫内其他各处可有与姐姐相识的宫女?"
翦月含笑点头道:"我在其他宫内却有几个关系交好的宫女,原是当时一起进宫,曾在掖廷同住过的,后来各自分配了主子,就分开了,如今偶有闲暇,还有来往走动,关系比旁人自然亲厚些,姑娘可是想打听什么事或是什么人?"
"姐姐可知选秀完毕,留牌子却赐给亲王阿哥的秀女是经由哪里下的诏书?"怀袖问道。
翦月闻言又问:"姑娘问的,可是皇上亲选了,指给皇亲贵胄的秀女么?"
怀袖赶忙点头:"正是!"
翦月回道:"这个我知道,满八旗的秀女是户部负责收集名帖,选秀也是户部主事,汉八旗则是内务府主事,因此皇上选中的秀女无论外配与否,均交由户部统办。"
怀袖默默点了点头。
清晨一阵清脆的鸟鸣声经窗外一掠而过。书桌前的莹莹烛光昏黄光晕渐渐稀释在窗外渐明的天光里。
怀袖伸了个懒腰,缓缓从书桌前站起身走到门边敞开门扉,和着泥土湿润的气息扑在脸上,阵阵清凉舒爽顿时将彻夜不眠的倦意消散殆尽。怀袖缓缓闭上眼,惬意地深深吸了一口进肺叶里。
"姑娘又是一夜未眠。"翦月斜跨着一个小竹篮从跨院的月门穿过来,侧身进了屋,将篮子放在正厅圆桌。
怀袖跟着也来到桌边,看了那篮子里绿汪汪的一团问道:"你这打早去做什么了?"
翦月却对怀袖神秘一笑:"去找点好东西给你解馋。"
怀袖本就好奇,被翦月这么一说更勾起了兴致,赶着要去抢那篮子。
翦月一把将篮子护在怀里,绕过桌子便往门外跑,边说:"呵呵,怀儿急了,这个暂时不给你看,我去叫起来涣秋和映雪给你梳洗,一会儿用早饭你就知道了。"说完一转身子挎着小篮儿消失在月门后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