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门毓秀 (黄老邪的玉箫)
- 类型:古代言情
- 作者:黄老邪的玉箫
- 入库:04.10
裪儿的恸哭亦扰乱了怀袖的心神,原本就疲惫的她咋闻这一声惊呼,手蓦地抖了抖,迎上去的刀偏了几寸,眼见着对方的冷刃直奔面门砍下来。
怀袖心里一凉,闭上了眼,心里只剩一念:吾命休矣!
黑衣人手起刀落,即将砍在怀袖面门,突然一声高亢的马儿嘶鸣,黑衣人一个分神的空档,一根如灵蛇般的金鞭已添上了黑衣人的白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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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熙坐在南书房坐了整整一个晚上,直至天擦亮也不见李铁回来。
李德全带着一众小太监进来,准备伺候康熙上朝。
康熙缓步行至门前,并未接小太监递过来的温帕子,一双布满血丝的眸子沉沉地垂着,对李德全道:“备马,朕要出宫!”
李德全闻言,惊道:“可是……满朝文武已经等在……”太和殿三个字来不及说出口,已被康熙的声音打断:“朕命立刻备马,违令者斩!”
没人敢再多言半个字,很快门外传来马蹄踏着青砖的清脆声。
康熙从小太监手里取过缰绳,飞身上马,玉花骢风也似得踏碎了紫禁城平静的黎明,直奔正北的地安门。
马儿越接近废殿,康熙的一颗心越是紧张地提至喉间,待马儿奔至门前,浓重的血腥气由门内散出来,康熙的心蓦地一沉,手心一片冰凉,连下马时的脚步有些不稳。
伸手轻轻推开门,康熙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勇气面对最坏的那一幕。
或许是太过紧张,他的目光落在对面坐在台阶上,将脸埋在手臂间的怀袖时,眼圈竟有些许微热。
怀袖的脸原本深埋在手臂间,耳边好像听见有脚步声,却无力抬起头,直至手臂被一双大手突然用力握住,整个人被提起来,脸跟着就被紧紧按进一副坚实宽阔的胸膛里。
这一串连贯的动作,怀袖几乎如无意识的布偶任人摆布,直至鼻息间嗅到那熟悉的龙涎香时,混沌的神池方才照进一线清明。
手臂缓缓地,缓缓地抬手拥住康熙的腰身,脸埋在康熙的胸口,听着那熟悉沉稳的心跳声,怀袖终于放声大哭出来。
康熙任由怀袖伏在胸前宣泄,与未进门的忐忑相比,这一刻,康熙只觉能守着她哭都是件格外幸福的事。
等怀袖哭够了,将郁在心中的难过全都宣泄干净,方才抽着鼻子从康熙怀里仰起脸:“福全和雪额……”
康熙轻轻颔首,温柔拭去她腮边的泪,又仔细查看过怀袖的周身,确定她并没受伤,方才彻底安下心,却是再不肯松开环着她的手臂。
“朕本不愿勉强你,可经历此劫,朕决不能再将你独自至之宫外,你必须随朕回宫!”康熙言辞灼灼,再现昔日的霸道,却也饱含脉脉深情。
怀袖默然垂眸,偎进康熙的胸膛,她分外清明地觉见他的担心和害怕,她又何尝不是?
李铁本已击伤了黑衣人,却未追上,回至废殿时将黑衣人脚印拓了样,将雪额和福全身上的金钱镖一并收集了,带回宫准备交给常宁。
宫里很快打发人来侍驾,康熙命人将福全和雪额的尸体厚葬。
康熙安抚下怀袖和裪儿,有留了众多侍卫守护,安顿稳妥后先行回宫下诏。
怀袖命人去给沈婉的滴水俺捎了信,又差宫人将一包银锭子送至福全家中的老娘,并叮嘱只对老人说是福全孝敬的,可不说与其真相。
隔日,苏麻喇姑随同宫内的大太监来废殿颁诏: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正白旗振国将军府嫡女怀袖。
地华缨黻,往以才行,选入**,誉重椒闱,德光兰掖。朕昔在储贰,特荷先慈,常得侍从,弗离朝夕。宫壶之内,恒自饬躬;嫔嫱之间,未尝迕目。遂使玉衣之庆,不及於生前;象服之荣,徒增於身后,册封皇贵妃。掌贵妃玺印,宜令所司,择日册命。
欽此!怀袖接旨……”
怀袖跪在地上听大公公宣完诏书,却迟迟未起身接旨,
大公公看了眼跪着的怀袖,以为她没听清,又道一声:“怀袖接旨……”
怀袖依然跪着没反应,站在大公公身后的苏麻喇姑忍不住小声提醒:“贵妃娘娘,接旨啊!”
怀袖缓缓直起身子,望向面前举着圣旨的大公公,蹙眉道:“怀袖一介布衣,蒙万岁爷盛宠,已不胜感激,如今既要入宫,却也不该僭越册封皇贵妃,这于祖制不合。”
苏麻喇姑闻言,为难地看向身侧的大公公,大公公也有些傻眼,圣旨读了这么多年,还从未见那一个封官加爵的不愿接旨的。
站着踌躇片刻,无奈赔笑相劝道:“如今万岁爷宠着娘娘,娘娘便无需忌惮这些,一切自有万岁爷为娘娘料理,娘娘还是尽早接下圣旨,回宫方可好生侍驾,以报万岁爷隆恩,銮驾就在门外候着呢!”
尽管大公公磨破了嘴皮子,怀袖却仍不肯借下圣旨,
苏麻喇姑见状,行至近前,附身至怀袖身前,低声道:“如今圣旨既已下了,恐万岁爷亦是急着召你回宫,你且先将旨接下,左不过还需等三个月的国丧过了才行册封大典,回宫你再与万岁爷仔细斟酌,你看如何?”
怀袖却道:“可尚若日后大臣们以此作文章,最终为难的还是万岁爷!”
第698章 怀袖回宫
苏麻喇姑劝着怀袖接下圣旨,回转身时,却见一个男孩独自立在院中,望着葳蕤桃枝,明亮的黑眼睛里蓄着泪。
苏麻喇姑不用问便知,这必定是怀袖的孩子,这还是她第一次见裪儿。
他出生那年,苏麻喇姑只带着康熙的张嬷嬷来看过一回,前日她来也只匆匆待了一夜,次日清晨便同康熙回了宫,尚未来得及见他。
此刻仔细打量眼前俊朗少年,苏麻喇姑心中只一个感慨:活脱脱就是少年时的康熙。
“裪儿,给苏麻姑姑行礼。”怀袖唤道。
裪儿转过身,缓缓给苏麻喇姑略施一礼,抬起水润润的大眼睛望着怀袖:“娘,那个人为什么要杀福公公和雪额?福公公和雪额与他有仇恨么?”
提及福全和雪额之死,怀袖忍不住又红了眼圈,她不知该如何与一个未涉世的孩子解释,除了恩怨情仇之外,还有一种无奈叫做树欲静而风不止。
苏麻喇姑也听闻福全和雪额死了,她知这一人一兽与怀袖共患难多年情谊颇深,如今亲眼见这娘俩对望泪眼,心里是一阵酸楚,思及怀袖尚不知熙岚之死,心里更添难受。
伸手牵了裪儿的手,苏麻喇姑温和道:“我听万岁爷说你颇爱读书,你既读书,或知这世间的事皆需寻个‘理’字,那人杀了福全和雪额,他寻的是他的一个理;你伤心难过,也是寻的一个你的理,但不论谁的理对谁的理错,举头三尺有神明,哪儿便是一个评判的公道!”
裪儿一双明亮的眸子望着苏麻喇姑,认真听完她说的这一番话,略想了想道:“我信天道惩恶扬善,我要与李护卫学武艺,惩那杀了福公公和雪额的歹人!”
怀袖却道:“裪儿你心里若装了恨,便永远都不会快乐,尽管福公公和雪额死了你伤心,等伤心过了,仍需继续豁达度日,倘若你整日只想着与他们报仇,那么你此生都将沉溺在仇恨中,比被那人杀了还要痛苦,你想过这一层么?”
苏麻喇姑惊讶地望着怀袖,昔日她虽温婉和善,却也并不是与人好欺的性子,如今正值感伤,又兼皇上盛宠至极时候,竟如此豁达通透,方才她教育裪儿的那番话,竟颇有些禅理味道,看来这些年在宫外,她的性情着实变了许多。
怀袖说完这番话,便命裪儿进屋去换衣裳准备入宫,谁曾想裪儿非但站着不动,却突然放声大哭。
“可是福公公和雪额那么好,就这么死了?他们再也回不来了,再也不能陪着裪儿了,再也不能了……呜呜……”
老银杏下的摇篮边,雪额用毛茸茸的爪子轻轻晃动着摇篮……
小小的裪儿蹒跚跌倒,福全赶过去欲去抱,裪儿却揪着福全的辫子自己站了起来,他笑的灿烂,福全疼地呲牙咧嘴。
第一次山下的学堂,怀袖忘了去接他下学,日落西山时赶出门,却见着雪额背上拖着裪儿,沿着山路徐徐归来……
想起往日历历,连她都似被手攥住了心,难受的透不过气,更别说裪儿还是个孩子。
强咽下泪,怀袖转身对苏麻喇姑道:“咱们先回宫吧,他既舍不得走,就将裪儿留在这儿一晚,福全与雪额伴着他长这么大,也该道一道别。”
苏麻喇姑不放心:“可他毕竟还是个孩子,将他留下,万一……”
“不碍事,我回宫与万岁爷说说,差李护卫守着他,裪儿虽小,却也需明白情义二字可贵!”
映雪见裪儿留下,便向怀袖叩请同留下伺候裪儿,怀袖准了。
怀袖准备稳妥,向院外恭候多时的凤撵行,苏麻喇姑及一应的宫人纷纷排开仪仗,簇拥在怀袖前后迤逦回宫。
因此间毕竟是孝庄的国丧,怀袖虽然奉诏回宫,却也不得不省去繁复排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