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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门毓秀 (黄老邪的玉箫)



怀袖始终低垂着眉睫,神情间柔顺谦恭,微垂的长睫间只能看到康熙骨节分明,纤长白皙的手,和食指上那枚翠色如水的扳指。

信被一封一封地拆开,每一封,康熙都大致浏览过一遍,然后又缓缓地叠好,装回先前的信封中。

众人看不到信上的内容,目光只有在康熙神情间打转,但康熙的神情始终不咸不淡,看不出任何一样情绪,众人猜测那信上多半也没写甚要紧的东西。

手上只剩下最后一封信件的时候,怀袖瞧着手中的信皮子微皱了下眉。

她只记得自己与菱悦统共只通过几次信,其中自己给菱悦回过四封,菱悦给自己写过七封,可手里的这一封却是第八封了。

莫非自己忘了哪一封么?可这封却又为何是个没署名的空信皮子?

就在怀袖想的出神的时候,康熙已经拿起了最后的这封信。

耳边听着信纸被轻轻抖开的声音,怀袖也缓缓放下手,准备等着康熙看完了信,便将信再收拾好带回去。

可就在怀袖抬手准备整理信件的时候,手指尖还没触到信封,突然见康熙将那一纸素白信笺伸至她的鼻尖,口中跟着冷哂道:“你当真是愚蠢至极!”

怀袖身子一抖,抬起头时,正对上康熙那双盛满怒意的眸子紧紧凝着她,那两张信笺已被康熙甩手丢在了她的脚边。

康熙突然转变的态度令在场的所有人都为之一惊,怀袖尚没反应过来,站在身后的颇尔喷爵爷却突然扑了过来,赶在怀袖捡起信笺之前,将康熙甩落在地上的信纸迅速捡起来。

“圣上既已暂定三月初八启程亲征疆北,且你随军省亲,届时尚若你伴驾亲征,你我或可于乌兰布通城见上一面,以解思念之苦……”

颇尔喷捡要紧的几句大声念了出来,念完后,悲愤之余,将信纸团成一团狠狠甩在怀袖的身上,颤抖着手指着怀袖的鼻尖。

众人听完这段,脸色皆不由大变,目光再次聚焦在怀袖的身上。

“你可好生歹毒的心肠,我的麟儿本为了救你,可谁知这竟是设的一个套,我爵爷府自问与你毓妃娘娘没甚不共戴天之仇,你为何要如此陷害我儿呀!”颇尔喷爵爷边痛斥怀袖,忍不住又老泪纵横。

怀袖被斥的愣了愣神,劈手挡开颇尔喷爵爷指着自己的鼻尖,附身拾起地上已经被团成团的信纸,缓缓展开来,仔仔细细将信从头到尾看了一遍。

接着又取了那张空白的信皮子,将二者一并呈在康熙面前,声音沉着道:“万岁爷请看,这信皮子与这信上的口吻称谓以及诸多细节,皆与前几封不同,这封信,绝非菱悦亲笔所写,而是有人故意陷害本宫而造。”

怀袖话刚落,就听颇尔喷爵爷跪行至康熙身前,连磕了数个响头,沉痛道:“万岁爷请明鉴,哪儿有这么凑巧的事儿?

万岁爷临阵的部署,次日便有蒙古兵不偏不倚正巧那个时候行劫,若非有人暗通勾结,便是那葛尔丹是大罗神仙,也算不得那么分毫不差。

万岁爷要为臣的麟儿做主呀!臣为大清戎马一生,老来只这么一个儿子……”

康熙此刻已不胜其烦,袍袖一抖,怒道:“暂将毓妃幽闭于清芷宫中,待此事查明后再行发落!”

第645章 冤疑隐情

念兰堂红烛,心长焰短,向人垂泪……

怀袖独自伏案于烛晕下,只手捧着书卷,一页一页细细地翻阅。

自从被幽闭,怀袖已经不记得至今已被关了多久,只记得凉阁的案头上,堆积着已读的书却是越来越厚。

其实说是幽禁,并不是不许出房门,左不过怀袖还可在清芷宫里头走动走动,晒晒太阳,只不许出大门罢了。

既是幽禁,便甚少有人来往,连每晚候驾都省了,怀袖越发懒散地只由着自己的喜好行事。

每日除了晒晒太阳,便是读读书,或带着雪额绕着莲池散散步,兴致起时自己跟自己摆一副残局,下的还颇有滋味。

直至映雪将恭亲王常宁引至怀袖面前的时候,常宁发现怀袖竟比先前瞧着还圆润了几分。

宫人奉上茶,常宁在怀袖对面的藤椅上落了座,看了眼怀袖手下的这幅残局,不禁笑道:“看来外面那些俗人果然是轻看了你,以本王看来,如今这宫内若说通透,除了慈宁宫的老祖宗,便要数你喽!”

怀袖抬起眼皮子觑了眼常宁,笑道:“王爷说这话,是不是因着怀袖没与王爷哭天抹泪儿,让王爷有些扫了兴致?”

常宁听怀袖这刁钻的问话,不禁朗声大笑:“本王又不是我皇兄,你恼不恼的,却不与我相干。”

常宁说话时,拿起茶盏浅呷了一口,笑道:“不过说老实话,倘若将你与宝兰调换个个儿,本王是打死也不来瞧的,那阵仗,简直一活脱脱的鬼见愁!”

怀袖本将茶汤含在嘴里一口,听常宁这么说,扑哧一声笑全喷了出来,指着常宁道:“好你个泼嘴的王爷,惹得本宫动了胎气,本宫可跟你没完!”

常宁听怀袖这么说,目光移向她已微隆起的肚子上,脸上的笑意渐渐收敛干净。

放下茶盏,怀袖抬眸看了他一眼,淡笑道:“万岁爷多半还是不信本宫,对吧?”

常宁无奈苦笑:“其实皇兄这几日也忒不好受,瞧着模样可比你憔悴多了!”

怀袖一只手轻轻落在小腹上,笑道:“心结是自己系上的,能否解开也全凭各人的造化,我近日闲来无事,将先前抄撰的那几本经文翻了一遍,于这些事上,倒是看开了不少。

只一件事我有些不明白,万岁爷当真只凭着那一纸不知谁写的信笺,便误会本宫和本宫肚子里的孩子,是不是有些荒唐的可笑?”

常宁听怀袖这么说,抬眼帘仔细打量她的神情,片刻,向着旁边的一众宫人摆了摆手,众人便纷纷退避开来。

“那件事儿,你当真不知道?”

怀袖挑眉反问:“我应当知道什么?”

常宁略沉吟片刻,似有些难以启齿,又似十分的犹豫,自己跟自己纠结了半盏茶的功夫,仿佛终于才下定了决心,端起茶润了润嗓子,抬眼看向怀袖。

“按说,这样的事,由我同你说出来,实在有些不大妥当。可这样的事儿,倘若我再差个人传话,又会多一个人知晓,也不太妥当,且与你的名声不好。幸而你对本王的人品尚算了解,也不会平白误会了本王……”

怀袖不耐烦地嗔白了常宁一眼,笑道:“你什么时候也养成了这等啰嗦的毛病。”

常宁无奈地叹一声:“哎!这个话,还是前日皇兄晚间去我的王府,寻我喝酒的时候说起来的。”

怀袖惊讶道:“万岁爷晚上去你的恭亲王府了?”

常宁点头:“他大概也是闷的受不住了吧。”

怀袖听见这话,悄然垂了眉眼,将提梁壶里半温的茶汤给常宁添了一盏,听他继续说。

“我未随军出征,今日与你说的这些,皆是听闻皇兄亲口说与我,倘若是旁人的闲话,我当真半个字也不会说与你,皇兄说那日他带兵攻入乌兰布通城的王殿时,你与葛尔丹正在大殿中。”

怀袖轻轻点头:“的确,当时菱悦刚被杀。”

常宁看了眼怀袖,略顿了顿,才低声道:“皇兄说,当时你的身上……未着寸缕……”

咣当!

怀袖手里捏着的一个杯盏也同时跌落在了棋桌上,温热的汤汁泼洒了整个棋盘,表情却还算平静。

静默了约有一盏茶的功夫,怀袖淡淡问:“因为他亲眼瞧见的这个,万岁爷便认定我身子不洁,继而怀疑我腹中的孩子,是么?”

常宁斟酌着言辞,颇小心地说道:“是,也不全是,还有另一件事,就是你当日被葛尔丹剥落下来的那身衣裳,却并不是你先前被劫时穿的那身吉服,而是一身蒙古女子的长袍,若按你说的,那葛尔丹并未近你的身子,这身衣裳又是怎么回事儿呢?”

怀袖静静地听完常宁将所有疑问都抛出来,深吁一口气,声线又恢复了往日的平和,淡淡道:“如今,他既已不信我,那么我说那身蒙古袍子,是菱悦为了助我逃出宫换的,他也必定不信的。”

话说至此,怀袖心里突然所有结的疙瘩都解开了。

她想通了,为何当日在将军府养伤,谁也不肯跟她细说她昏迷后,康熙究竟是如何入得王殿,如何将她救出的乌兰布通。

她也想通了,为何康熙后来执意要烧了乌兰布通城中的王殿,她原以为是康熙为着她被劫而甚恼,如今看来,却是一雪当日葛尔丹在那地方给他的耻辱。

她还想通了,为何几日前在慈宁宫时,她开口说对着长生天发誓,葛尔丹没碰过自己身子时,康熙突然莫名就变了脸色。

原来,在她昏迷之后,竟然发生过这样的事。

————

当日晚间,怀袖让宫人准备了一大浴桶的温汤,上面洒了密密的一层玫瑰花瓣,怀袖躺在里面痛痛快快地泡了个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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