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假“梁才人”真皇上陛下,就这么被粗暴的丢进了暴室,做十日浣婢!
*
古人有言:人倒霉的时候,喝水都塞牙缝儿!这不,厉鸿澈又再次以切身经历证实了这古话!恰巧了,暴室里掌管浣洗一事的大姑姑,正好是从前梁书敏屋里另一个姑姑,姓高,因着梁书敏害人之事,跟着一块儿遭殃,被调来了暴室。
此高姑姑生得膀大腰圆、尖酸刻薄,这回可算是逮着机会给主子、给自己报仇!
厉鸿澈坐在矮板凳上,面前是一泡满了脏衣服的巨型木盆,被一圈儿脏衣服山围绕着。
“哐啷”!一大木盆子扔在厉鸿澈面前的浣衣巨木盆里,溅了厉鸿澈一身灰黑污水,高姑姑叉腰俯视,大嗓门儿十分有力:“梁才人,皇上赞您冰肌玉骨、出水芙蓉,想必那手指尖儿都是香喷喷的。正好!这些衣服都给你洗,沾沾你那冰肌玉骨的荷花儿香……”
高姑姑尾音夹杂这讽刺和幸灾乐祸,拖得老长,还转了两个弯儿。
平静地擦去了脸上的污水,厉鸿澈冷眯了眯眼,抬头迎面撞上高姑姑俯视他的胖鱼肚眼睛。 “你叫什么名字。”
被厉鸿澈这么平静到诡异的冷声一问,高姑姑不禁胆边儿寒了一寒,咽了咽口水道:“你,你问名字作甚?”
“当然是要你死的时候,方便吩咐。”厉鸿澈说得平缓,却自带一股铺面刺骨的森寒!“为你这么个无知蠢妇,实在不值得费神调查。”
“你……”高姑姑被吓了一跳。蕙贵嫔说了,这回哪怕是梁荷颂平安出去,有着疑似私-通的丑闻,那也是不可能再得圣眷的。再说,她能不能活过这十日,还是个未知数呢……
哼。
高姑姑想到这儿,又不害怕厉鸿澈了,阴阳怪气道:
“是,才人说得极是。奴婢一条贱命实在不值得才人费工夫,方才是奴婢失言了。”
高姑姑一指那盆脏衣:“这盆衣裳可是长春宫的盛妃娘娘所穿的衣裳,织金镶银的,一件便价值千金,就劳烦才人好好洗了,若不然……呵,盛妃娘娘,可没有奴婢这般好吓唬打发了。”
他现在这身份是才人,让他给盛妃洗衣服,根本是作践。
作者有话要说: 皇帝为什么不求饶,其实还有另一个原因,下章揭晓!
☆、打,我打,我打打打
奚落完“梁才人”,高姑姑得意洋洋地笑着走开。
看了眼面前的衣服,厉鸿澈抽了抽嘴角,眸子厉了一厉。可恶的女人,竟然故意见死不救,任他来暴室受奴才折腾。
可恨!
厉鸿澈想着梁荷颂最后那装模作样“救不了”他的模样,怒捶了一拳头,却不想砸在湿衣服上溅了自己一身!
瞟了眼织金镶银的衣裳,厉鸿澈眸光阴了阴。竟然要他,给自己的妃嫔洗衣服……
盛妃的衣服,比梁荷颂的裙袄精致贵气许多倍,直逼皇后的用度。
·
入冬了,大冷天儿真是冻手。他厉鸿澈若是真洗衣服,那才是傻了!不过不好好洗衣服自然也是有代价的……
直等到第二日天黑,厉鸿澈才等来了人要等的人!
这会儿正是一更天儿,月亮刚爬上来,而且还是一轮明月!光华如霜,宫灯一般照耀在皇宫重重琉璃金瓦屋顶上。
厉鸿澈直直地站在庭中正对门口处,一双长臂抱胸,瞧着半开的庭院大门。
“皇……皇上?您,等着臣妾呢……”梁荷颂略有些小心翼翼的从院门后钻出来,干笑了两声,瞧了瞧厉鸿澈那模糊的脸部轮廓。
虽然天色黯淡,全靠月光梁荷颂才能看清个隐约,只见皇上周身沐浴着清澈霜白的月华,又着了一身素色的衣裳,好似仙者一般。但,细看那双泛着星辰冷光、阴风飒飒的眸子,又觉得这不是仙者,是魔头!
梁荷颂不禁心头噗通了一小声。越发觉得自己那身子作冷酷状的时候,又吓人得紧又迷人得紧。
见厉鸿澈没有发难,梁荷颂小心走近。
“皇上,夜黑风高的,大冷天儿您站在院子里别着凉了……”
她自认态度十分温柔讨喜,毕竟干了一丢丢坏事嘛……
厉鸿澈牵扯了一边嘴角似有笑,冷声: “在乾清宫燕窝鲍鱼吃舒坦了?”
“臣妾一直挂念着皇上,吃不香睡不好,膳房这两日准备的鲍鱼燕窝,臣妾一口都没心思动。”梁荷颂眨眨眼,情真意切。
厉鸿澈“呵”了一声。“朕倒是每日都将仅有的一顿干菜馒头,吃得很干净。”
“……”迎着厉鸿澈蕴含着丝丝怒气儿的冷笑眼神,梁荷颂暗暗腹诽,若不是她吩咐,恐怕连干菜馒头都没有呢。
“皇上,这不,臣妾体恤您辛苦,给您带好吃的来了。”
梁荷颂打开食盒盖子,顿时芳香四溢!
厉鸿澈虽说幼时也不算如何得宠,但也没有吃过苦,养尊处优了二十八|九年,这一刻,厉鸿澈才明白,那胭脂香、花儿香都不算什么,饭菜香,才是真的香!
梁荷颂让康安年守在院外,院子里也就他们二人,是以不必顾虑太多。
二人坐在屋檐边儿的石阶上,梁荷颂手托着下巴侧脸看厉鸿澈吃饭。厉鸿澈吃的速度比平日快,显然是真的饿着了。可,怎么她瞧着皇上吃饭的动作还是这般文雅、好看呢。难道书读得多、气度好的人,连吃饭的动作都这么俊俏贵气?皇上好似是舜熙皇帝的十三皇子,定然是他小时候被宫里的礼仪师父教导逼着养成的……
暗暗叹了口气,梁荷颂双手托腮看天上的月亮。唉,她本估摸着来看皇上的“恶狗扑食”相呢……
“朕让你失望了?”
梁荷颂心底的腹诽被厉鸿澈一语击中,嗫嚅着唇儿差点没接上话。“皇上气度非凡,哪怕屈居在臣妾的草芥之身里也是一样的英明神武。臣妾怎、怎么会失望,呵呵。”
“也是,把朕关进暴室折腾了两日,你也当是遂了心愿了。”
他在她肚子里养了蛔虫细作么……
梁荷颂连连否认。
“这一道惩罚是太后娘娘的懿旨,虽然臣妾现在顶着皇上的身子,但是也不好太过忤逆维护您,再说……再说臣妾想着,从前臣妾也在暴室中走过几遭,也没有觉得十分苦楚,皇上睿智非凡,定然也能轻松应付……”
“原来是在报复朕当初没有宠幸你、救你。”
厉鸿澈冷声戳破。
“臣妾不敢……”梁荷颂跪下,心道,反正他没证据,奈她何。
厉鸿澈坐在房檐边儿的石阶上,俯视这面前低着的毛茸茸脑袋,不屑的哼了声。
“不敢?我看你是嘴里说着不敢,手脚却是敢得很嘛……”
跪了会儿见没声响发落她,梁荷颂试探着仰起脸来,正看见厉鸿澈俯视着她,月光趁着他冷肃的脸越发的清俊非常,唇角……竟似有微微翘起的弧度?
皇上……在对她笑?他不该是龙颜震怒么?不过……
梁荷颂暗暗倒抽了口凉气!人人都说皇上生起气来,皇宫下的土地爷倆腿都要颤两颤——不怒自威!可……怎地没人说,皇上笑起来,也让人心啊肝儿啊的,花枝乱颤的呢?
估计没人能像他这样,能笑得又好看又让人害怕了。那笑平静而恬,就像……就像洒在他身上的霜白月光!
梁荷颂腹诽着,在厉鸿澈那极少出现的月光似的笑容中,不禁失神起来……
“皇上,臣妾想请您帮臣妾个小小的忙。”梁荷颂抬了屁股坐在厉鸿澈一旁的石阶上,撑着下巴侧看他。“您能不能给臣妾讲讲那首,床前日……啊不,床前什么光的诗,是什么意思啊?”
梁荷颂说完忙咬紧嘴。为何每次她一念诗,皇上就这么凶巴巴地给她一眼?上回他只给她念了两遍,让她自己了悟,并没有告诉她诗的意思。了悟?她读都没读顺透呢……
厉鸿澈瞟了她一眼,却没睬她。
梁荷颂等得有些失望沮丧,抬头见月亮竟然也隐到了云中,无端端的心头更是压抑。
记得小时候,是爹爹教她诗。后来爹爹死了,哥哥教她诗。再后来哥哥被赶出府了,就再没人教她了。虽然她到十二三岁的时候,哥哥终于发家将她接出府去,可哥哥到底年纪轻,忙于官场应付已是焦心,她又如何忍心再去烦扰他。
至于哥哥的博通府上请来的师傅嘛,对她大多都面上恭敬着、耐心着,心底暗骂她蠢笨。有一回,她无意听见教她习字的师傅和别人说话,大骂她目不识丁、空有一副好皮相,还添油加醋说得极其难听,气得她当即就想冲过去揍他一顿!可,她还是没有,只让哥哥寻了个理由,打发了那师傅丰厚的银两,让他走了。
“一日为师,终生为父。”这句话是爹爹教她的。哪怕她没什么文采,但品德还是丢不得。别人嫌她不识字、看轻她不要紧,若是连自己都看轻自己、瞧不起自己,那才是真的成了轻贱之人。
“你过来。”
厉鸿澈唇缝里飘出这低低浅浅的三个字,和这溶溶月夜很是相容。
梁荷颂忽感自己的手儿被厉鸿澈捉住,被拉这跨下台阶,走到庭中洗衣缸边儿满水的井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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