孝珍太后捏攥着手里的佛珠,几欲捏断!不知是恨还是痛,或者仅仅只是害怕。
“太后大仁大义,不似端敬太后心狠手辣。皇上孝顺,往后太后娘娘可以享福了。”
孝珍点点头,然而脸色却并没有好转,而是望向殿门口的光亮,嘴里呢喃着——“蠢笨些,也好……” 孝珍太后回头见贺舍姑姑欲言又止的。“还有什么事?”
贺舍犹豫了一二,才斗胆说道:“娘娘,听陆公公说,这几日皇上举手投足颇有些古怪,时不时流露出如女子之态。而新拨过去双菱轩的宫女又暗传,梁才人行走说话,也如同变了个人,像个男人。”
“有这等事……”
*
梁荷颂抱着一堆折子,去了双菱轩。那些奏章,她可是看不懂几个字!过两日定然还是不得不上早朝,必须得让皇上亲自批阅了,她记下来。总不能每次都将那些大臣骂一通、说他们做得不好,唬弄过去吧。
就是苦了她那副身子。梁荷颂捏着毛笔,挠了挠耳际的发丝儿,瞧了眼那边桌上认真批阅着奏章的厉鸿澈。她也是而今在知晓,原来奏章也分许多种,信息公开的有奏本和题本,奏本为私事,题本为公事,这两种都要先通过内阁学士们看一遍,写上意见纸条夹在里头呈上来,供圣上裁夺。据说那保和殿大学士黎老儿十分有学识,她到可以就用他的意见。可还有一种“奏折”,那便是直接秘密呈递上来的,没人提建议,她可完全没法儿应对!
双菱轩里没有旁人,只有他们两人在。梁荷颂支着下巴,远远打量厉鸿澈。好认真啊。那奏章上究竟写着什么,能让他不顾病痛,废寝忘食呢?
将墨砚拿近了些,梁荷颂将墨汁当做了铜镜照了照。里头映着的当然是皇上厉鸿澈的脸。若是皇上是个女子,凭他的这副美貌和学识,定然也是个倾国倾城的大美人啊!摸了摸墨汁映照的男人的脸部轮廓,梁荷颂仔细看了眼鼻子和眉,好分明的棱角,看得她一颗心都要扑腾了一下。想起她侍寝那日,她又害怕、又紧张,有些反抗却又不敢反抗。虽然在侍寝之前,已经有姑姑送来了教习男女之事的画册,她都看了一遍,想想了一遍,可是实战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那晚,她从裹着的被子里探出头来。厉鸿澈冷若冰霜,面无表情的看着她打量了许久。那冷淡的模样,险些让她因为他对她真的是毫无“兴趣”!好在,在他根本不像想临幸她的表情中,厉鸿澈让人熄了油灯,退了出去。然后,她眼前一片漆黑,心底一骇,接着便觉裹在自己身上的被子一凉,扑面洒下来的是比空气更加寒冷的气息。她本能害怕,想退后,却被一只裹着结实肌肉的强壮胳膊一下扣住了后脑勺。一下子!她的双唇就被他吻住了,霸道得没给她半丝喘息的机会。她当时以为,厉鸿澈是要将她整个吃了……
说实话,她进宫前是有青梅竹马的心上人的,所以,她稀里糊涂地似喊错了名字。结果,当然是惹怒了厉鸿澈。好在,正在他意欲发飙的时刻,他中毒晕倒了……
所以,当晚她其实还没能受到“宠幸”……
“为什么要露出如此猥-琐下作的表情?”隔着书案以及五六步远的距离,厉鸿澈冷脸看来,嫌恶得紧!
“有、有吗?”梁荷颂忙摸了摸脸,却不想手上沾了几点儿墨汁,这一摸成了花脸。
见她那沾满墨汁的脸,厉鸿澈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旷古以来,只怕也没有这样一位的“皇帝”。罢了,罢了……她本来也就是个女人,虽然在后宫折腾了七八个月,但阅历来说,还是个“少未经事”的女人……
梁荷颂本以为又要挨厉鸿澈怒斥,却不想,他大步走过来,一张芳香的手绢儿盖在梁荷颂脸上,轻轻擦了擦。
“方才让你认的诗词,可都认识了?”眼前是桃花芳香的手绢儿在来回的擦弄,梁荷颂听见厉鸿澈冷声问她。虽冷,倒不至于前两日那般怒。
“认,认得差不多了吧……”
“念来听听。”
厉鸿澈在梁荷颂身旁坐下,一副私塾老师要检查学生劳动成果的作势。
“下月便是孝珍太后大寿。朕早前答应过太后,在寿宴上要题词作诗。你这段日子要加紧学习,能多认几个,是几个。”
梁荷颂心虚地眨了眨眼。“念、念哪首?”
冷冷瞟了眼梁荷颂,厉鸿澈在那几张已经被糊得东一团墨西一点黑的诗词纸张上,瞧了眼。“就,挑你最熟悉的哪首念来听听。”
梁荷颂点了点头,“哦”了一声,在几张诗词里挑了挑,可都没拣出个结果来。厉鸿澈叹了叹气,捡了一张出来。“就这首,念吧。”
梁荷颂拿起那白字黑字儿,疙疙瘩瘩念。“床……”
厉鸿澈点头,示意她念得对。梁荷颂继续第二个字,“前……”
“连起来念,不必看朕,别停。”
梁荷颂点点头,对着那张纸头痛不已,细小着声音念道:“床、床前日……”
厉鸿澈陡然一个锋利的冷眼投过来!“你再念一遍,大声些。”
梁荷颂将诗往桌上一摊。“皇上,这诗实在难登大雅之堂,臣妾念不出口啊……”
“……”厉鸿澈默了半晌,从牙缝里挤出句话来,“你倒说说,这诗,到底粗俗不雅在何处!”
咽了咽口水,梁荷颂指着第三个字:“这描写夫妻之事,实在太过于露-骨……”
作者有话要说: 不好意思,来晚了点。下午睡着了……【能靠谱点吗(╯‵□′)╯︵┻━┻
☆、皇帝头上绿飘飘
“床、床前日……月光。”
一顿。
“楚人也上……”
有一字不识,略。
梁荷颂颤抖抖地念了前两句,扬了扬眼皮,瞧巴了一语不发、黑沉着脸在一旁坐着如同黑石冰雕的,厉鸿澈。
似有一股野兽般的怒气从厉鸿澈鼻子里喷洒出来,落在梁荷颂的肌肤上,冰得脖子都一凉,让她不禁吞了吞口水。
他哼了一声,又冷,又低,然后牵动左边嘴角笑得让人后背发寒。“你是嫌夫妻二人不够热闹,‘楚人也上’,嗯?”
那个尾音上扬的“嗯”字,饱含了刺骨的冰寒怒气!
念错了就念错了嘛,何必这么凶?她早说了她字认得不多,还得些时日学习进步,可这天之骄子的男人非还就跟她杠上了似的。梁荷颂心有怨言,但不能直接顶撞,咬了咬唇道:“皇上,要不,要不臣妾还是先不念了。等再学习几日,念给皇上听,如何?”
“……”
“皇、皇上,唉皇上……”梁荷颂压低着声音拍门,生怕惊扰了旁人被人听了去。
可恶,厉鸿澈竟然一语不发地将她赶了出来!
“皇上,放臣妾进去吧……好歹臣妾学了一下午,没有成果,那也有苦果啊……”
门缝里终于传来厉鸿澈的声音,又冰又冷。她似看见他咬着牙、隔着门瞪着她。
“若不给朕好好地学,只有后果!”
他不是开玩笑的!梁荷颂立刻听了出来。下月十八,就是孝珍太后的寿宴。作为太后的儿子,她这临时顶班的皇上,也是必须要上。厉鸿澈担心,她也不是不担心啊。
门外终于安静了,屋里厉鸿澈坐在案前,一手轻按着奏章,一手拿着毛笔,皱眉头瞧着奏折,可脑子里却自动回放着方才梁荷颂念诗时的模样!
“啪”一声,厉鸿澈将毛笔拍在了墨砚上,溅开一圈大大小小的墨汁点子,晕在宣纸上黑白分明。
可恶的女人,好好一首思乡绝句,在她嘴里竟成了淫-词浪-语!
罢了,她现在也还不大,不到十六。他足足长了她十三岁有余,看来往后,只能他多焦心了。
整理了整理纷乱的思绪,忽略了身上发热的疼痛伤口,厉鸿澈重新拿起奏章和毛笔,继续批阅奏章。不论如何,既然身处高位,就要对天下百姓负责。而今朝廷奸臣当道,腐-败蛀虫无数,这条路再难行,他也坚持下去!
对于他厉鸿澈来说,除了江山社稷,没有什么是重要的,包括他自己!而女人,也不过是他繁衍香火的工具,以保江山延续。三年一选秀,女人仿佛永远都不绝,往他后宫里涌……
假装昏-庸酒-色这几年,他也是有些稀里糊涂了。
可而今发生了这等荒唐事,他竟然会与个小小才人换了身!这其中,必然有什么蹊跷所在!他定然要好好查查!朦胧记得,儿时似乎听人说过个类似的传闻,只是太久远,已记不大清了……
批阅完奏章,厉鸿澈刚收好,就听门外新拨来双菱轩的姑姑方玉秀轻声道:“才人,郝御医来给您请平安脉了,您醒了吗?”
郝御医?厉鸿澈回想起来,这人太医署院使的儿子,进太医署不久就已至正五品“御医”,听闻他本可升做正四品的右院判,但他拒绝了,而今也只够给宫里四品以下的妃嫔诊脉。不过他正七品,来诊梁荷颂的脉倒是绰绰有余了。
“请他进来吧。”
收好了奏章,厉鸿澈上床躺下,心里暗责怪着梁荷颂心性不坚。他才不过稍微教训教训她,她就真的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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