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想‘过更’的,在你这儿交了银子,再去县里登记,只是这‘更赋’可比往年多了,一个人就要五两银钱,怕是没几个能交的上的。”
司徒嫣坐在一边,总算听明白这话的意思,就是一年一度的力役开始了,这可是李家村的大事,脑子里灵光一闪,计上心来,“李三柱,我要让你们知道,得罪我的人想死都没那么容易。”
两人又聊了一会儿,衙差才注意到,这苦主家只有个六岁的娃子留了下来,看着不由一楞。
“大人,您别看这丫头岁数小,他们家可是她当家。这事儿和她商量就成。”
“还是个丫头。”听村正说眼前穿着男装的娃儿,竟是个丫头,不由得多打量了几眼,心中也生出了好奇。
司徒嫣简单将自己的身世和李家四个儿郎的事讲了一下,当然是避重就轻,简单明了。衙差对这些倒没在意,只是一个六岁的女娃讲起话来比个大人都利索,倒是引起了他的注意。
“行了,丫头,你这事儿,俺也听明白了,你想咋办吧?”
“这些人再坏总也是俺干爹的亲人,虽然干爹不在了,可俺也不想让他老人家在天上也不得安生,俺想着即然县里现在缺人服役,不如将李家几个成年男丁都拉去服役,这样他们也算是受了罚,又给县里加了服役之人,两全其美,只是因为他们是受罚,所以不得‘过更’。”
“这主意好。”连村正都跟着点头赞好。这处罚村里人都说不出啥,只能称赞李家几个小子心善,而且这事也只有村里人知,没闹到外头去,他这村正当的也不丢人。这可不只两好,就是四好、五好都使得。
衙差也没想到这丫头只一会儿的功夫就转出了这么多心思,原本只是一丝的好奇,这会儿倒是多了几成的喜欢。
“这丫头还真如你说的,鬼精的。行,这事儿俺一会儿走之前,就去给你办了。可也不能就这么算了,至少也得让他们把医药费付了,俺看着你四哥是伤在头上,看着精神还行,应该不是太重,那就赔个二两银子吧!你可中意?”
“一切听衙差大叔的。”司徒嫣对赔不赔银子的不感兴趣。
事情办得顺利,村正领着衙差又去了李大牛家,告诉李三柱几个,大郎他们还念着亲情,不愿将他们送去官衙,他们只要去服力役就算是罚过了。李大牛家成年男丁有李大牛、李二柱、李三柱和李招财,一共四人一个都没逃开。又从曹氏那里要了二两银子的赔偿,将司徒嫣家的锁头和钥匙要了回去,又让他们签了认罪文书,这事儿才算过去。
二两银钱对于曹氏来说,就跟要了她的命一样,那可是她勒紧了裤带攒了一年,才算是给招财攒够了一两的束修,这下全给拿了出来,又加上李三柱攒的那一两私房,才算把这罚银凑齐,可这会儿有衙差在,她哪能不给,嘴上不说,可心里还是将李大郎和司徒嫣几个恨到了骨子里。
只是曹氏的恨对于司徒嫣来说,根本无足轻重。日子照过,亲人照护,这本就是她的性格。
☆、第60章,编草席温暖人心,安胎药保母留子
送走了衙差,村正又将村子里的人都聚了来,将官府的告示读了一遍。这下议论声可比刚才更大了,哭泣声都快将村正的声间给淹了去。村正连喊了几次,村民这才安静了些,可抽泣声,还时不时的传出来,村正也知道村民们这会儿心里难受,在本县服役,还可以靠家里接济个一、二,虽然累点儿,但总不至于挨饿受冻,这去了外县,是生是死全看官府的了,哪有人家能舍得。
可“过更”费一下子涨到五两,就算是家里有的,也只能免一个人的役,更何况李家村本就穷苦,几乎没有几家出的起银子。
就连村正自己也在头疼,他们家老爷子也差一岁才到六十,今年也是要服役的,所以他手里的银钱要加上老爷子手里的这才够免役的,连他二弟的都不够给。就更别说其他的人家了。
一时间村里愁云惨雾,连刚刚李三柱打伤四郎的事,也没有人再提起理会,得了这信儿,全都回家想办法去了。
村正记挂着李四郎,还是到司徒嫣家走了一趟。
司徒嫣已经和李大郎几个回了家,李大牛家的事儿了了,服役又和他们家没关,他们家可是连个成丁都没有。
回家后,一家人一起吃了饭,喂四郎喝了药,就让他先歇着了。司徒嫣这才有空向大郎打听“更卒”役的事。至于李三柱的事,司徒嫣就当没发生过,毕竟她和这李三柱没有任何关系。
可李家四兄弟就不一样了,再怎么说,那人也是他们亲爹的弟弟嫡亲的三叔。这事儿能这么处理,全是为着这四兄弟着想,也幸亏四郎没什么大事儿,不然司徒嫣就算为了这四人,也不会轻易放了李三柱的。至于服役的时候,这些人还有没有命回来,更与她无关。只要这些人不再找她麻烦,她看在李大郎几个的面子上,也愿意放他们一马。
最主要的还是怕李大郎他们心里难受,这会儿一家人坐在一起,就随意找了个话儿,聊了起来。
李大郎将更卒役的事介绍了一下,司徒嫣这才明白,这更卒役是每个成丁(15岁以上60岁以下的非“三疾”男子)除服正卒、戍边两种徭役外,每年必须在本县服的1个月劳役,从事地方的土木工程、造桥修路、治理河渠、转输漕谷等劳动。轻易是不会去外县的,也不知今年怎么会去了外县。这更卒役干的多,吃的少,特别累,每年就是在本县服役还有熬不住累死的,这回到了外县怕是死伤的就更多了。
一聊到这个李大郎心里更加难过,他明年就成丁了,到时也要去服役,家里弟妹还小,也不知他有没有命回来,要是回不来,这一屋的孩子可怎么办?其实这李大郎还真是多虑了,就算司徒嫣出不起这笔银钱,到时李大郎去服了役,她司徒嫣一样可以把日子过的很好。只是亲人间相处都愿意往自己身上揽责任,好像少了他别人都活不下去一样。是幸福的牵挂,也是一种亲人间的关心。
几人正在聊天,就听到院门响了几声,猜到是村正来了,司徒嫣这会儿坐在炕里就没下地,是二郎起身去开的门。将村正让进堂屋,大郎几个回了西次间照顾四郎,独留司徒嫣招呼村正。
“丫头这是二两银钱,还有你家的钥匙和锁,你可收好了,要是四郎有啥不得劲儿的,你告诉叔一声,明儿个天一亮,俺就赶着牛车送你们进城。”
“谢谢旺福叔,俺记下了。这银钱俺们家就不要了,叔明儿个送村民们去服役,到了县城上给大伙买些饼子分分,要是有剩的,就先放叔手里,等以后村里的叔伯们有个需要的就接济个一二。也算是俺们家对村里人的一片心意,就当是给四哥积福吧!”
“丫头,这二两银钱可不少,你就这样分了?要不和大郎他们商量一下吧?”村正觉得这受伤的是四郎,而且看着大郎对那老房子里的一些人还念着情,怕司徒嫣独断专行,到时几个娃子伤了和气。
“这银钱是那边给的,虽说是给四哥的药钱,可要是俺们家真收了,怕以后叽膈的地方更多,到时哥哥们夹在中间更是难受。俺家里虽然穷,但还不到揭不开锅的时候,而且俺跟大哥打听了,那力役弄不好是要死人的。俺们家今年没有服役的,也算是尽尽心意吧!”司徒嫣不愿意收这笔银钱,她虽不怕事,但也不愿找麻烦。就将这笔钱拿出来给村民们分了,让村里人都跟着占了好处,将来曹氏要再有什么事儿闹腾起来,村民们也好都能帮趁一把。
村正想了一下,也没在反对。两人又聊了几句,司徒嫣想着村正家里还有事,“叔家里一定还有事儿,俺也不多留,等忙过了这阵子,俺再登门道谢。”
“真要说谢,也是叔要谢你。要是依着你的性子,不把人办了,你哪会罢休,你是为了全叔的面子,叔心里明镜似的。这事儿叔记下了,你放心,叔手里有他们签的认罪文书,他们要是再找事儿,叔一定第一个将他们押进大牢。”
“有您这句话,俺就放心了。叔也别为着这种人生气,服役是大事,先紧着大事办。这些个都不叫事儿。只是明儿个叔进城的时候,再给俺带两把锁回来,一个是院门的,一个是屋门的,这两个都让李三柱给砸坏了。”
“那行,这事儿俺记下了,明儿一准给你办了。那叔先回去了。你们也累了一天,赶紧的睡吧!”
司徒嫣下炕将村正送出院子,将院门关了叉好,这才进了正房堂屋。见大郎三人从西次间里出来,正坐在炕上,先是一楞,这才想起这个时辰是读书的时候。
“大哥,家里柴房里还堆着不少的乌拉草,你和二哥去取些来,俺们一边编草席,一边读书。”
“小五,你不是说草席够了,先不编了?”李大牛家要服役的事儿,司徒嫣回来已经告诉大郎几人,所以二郎也看开了,知道这样办是最好的,虽然心里仍有气,可也忍下了。
“之前是够了,可眼下还得再编些。”司徒嫣编这些草席是用来送给和她关系好的村民的,这些人去服役,要自己带被子,可这些人家是个啥情况,她心里清楚,那被子别说保暖,连勉强挡风都不够用。所以她想做些草席,将几个席子缝在一起,这些草席再加上他们自己的被子,保暖应该不成问题,再送些自制的固本培元的药丸,撑过一个月应该不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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