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西京城那边情势危急,听说华裕德已经回朝,北庭关那边虽然有杨景成,可也是战事吃紧的,再加上虎视眈眈的北羯和行为高调的蜀王朝,怎么看这天下的形势都严峻得很,德公不该有这么多时间浪费才是!
难不成,曹家其实并不是德公的人?还是说德公的本意并不是与沈家合作?
这么一想,徐其容的冷汗就冒出来了。
虞夏见自家姑娘脸色一白,瞬间心里就有些不舒坦了。难不成自家姑娘真的是对德公有了心思,不然为什么猜到沈老夫人要撮合她和曹二公子的打算脸色这么难看!
不由得小心翼翼道:“姑娘,您还记得早几年,您做了几个荷包。要打赏给咱们几个丫鬟?”
徐其容不明白虞夏为什么忽然提起这件事,但还是点了点头,那时候她因为口不能言,被拘在风波楼,无聊到做女工打发时间。做了不少荷包。绣工都精致得很,有小老虎的,有仙人指,有迎春花,有千眼菩提果,还有万字结等。
虞夏道:“当时婢子和绿染都看上了那个绣仙人指的荷包,婢子觉得那么多荷包中,绣了仙人指的那个是最漂亮的。姑娘却说,仙人指那个荷包不适合婢子,还是万字结的好。婢子虽听姑娘的话选了那万字结的。心里却是有些不服气的。”
徐其容挑了挑眉:“你这丫头,这是唆使我现在再给你做一个仙人指的荷包?”
“婢子哪里有那么好的福气,姑娘做的荷包,婢子这辈子能有一个都是祖上烧高香了。”虞夏摇了摇头,正色道,“后来有一日,绿染洗荷包之后晾晒在外面葡萄架上,被桂鱼胡闹,给抓去玩了,老爷院子里的姐姐在外面捡到。拿着那仙人指的荷包问了好多丫鬟,最后问到绿染头上,当时婢子从那姐姐面前经过,那姐姐都没想到要问婢子一声是不是婢子的东西。可见,那仙人指的荷包是真的不适合婢子!”
虞夏不是个爱说话的,今儿个无缘无故说了这么大一通,她在徐其容身边这么多年了,徐其容哪里还不知晓她的性子。
东西皱了皱眉,转头看虞夏:“你听说了什么?”
虞夏摇了摇头。抿了抿嘴,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了:“姑娘,都说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婢子当初就是当局者,所以看不出那仙人指的荷包不适合婢子。姑娘需小心谨慎,不要跟婢子犯一样的错才是!”
徐其容听了这话,哪里还不明白虞夏在想些什么!
似笑非笑的看了虞夏一眼,她是真的有些生气了。徐其容生气的时候,并不会横眉怒眼,神情看起来也还算温和,嘴上笑着,笑意却不达眼底,让人看了平生一股寒意。
虞夏忠心为主,说这番话之前,就想到徐其容并不喜欢听,可还是咬着牙硬抗。
徐其容直看得虞夏忍不住要下跪,才开口道:“人家都说,铁打的主子,流水的丫鬟,你也跟了我这么多年了,我身边的人来来去去,你是一直在的。我自然知晓你是忠心的,那虞秋,当初也是个忠心的。”
虞秋是个忠心的,姑娘还不是说换就跟大小姐换了!虞夏神情一凛,徐其容这是在敲打她慎言呢,当初徐其容厌弃了虞秋,就是因为虞秋太自以为是,对徐其容的事情指手画脚。
徐其容的表情依然是那副似笑非笑的样子,道:“若是连你也走了,只怕我会好长时间都习惯不过来了!”
好长时间不习惯,并不是一直习惯不了。
虞夏这次真的是被吓得脸色发白,往地上一跪,忙道:“姑娘,婢子知道错了,婢子也只是担心……”
“你在担心什么?担心我跟德公有什么见不得人的首尾?”不等虞夏说完,徐其容就厉声问道。
虞夏脸上尽是慌乱,忙道:“婢子如何敢误解姑娘,只是,今日从老夫人那里回来之前,老夫人交代过,姑娘若是问起她叫婢子去做什么了,不必隐瞒,都讲与姑娘听便可,婢子觉得,老夫人这是在提醒姑娘,所以担心姑娘……老夫人这也是为姑娘好……”
徐其容一下子变得有些怔忪,听虞夏这般说,她也猜到了沈老夫人的态度。沈老夫人是个谨慎的性子,若不是曹怀瑜那边露出什么端倪来,沈老夫人不会这般交代虞夏的。
所以,曹怀瑜来晋州,竟然是为了……她?
徐其容神色更是难看,她本以为,曹怀瑜虽然行事有些不出常理,可也该不至于这般荒唐的!L
☆、第三百八十三章 脂膏
离开沈家之后,曹怀瑜的神色立马就变了,哪里还有之前的紧张羞赧,一副什么都浑不在意的样子,笑嘻嘻的问宫九:“怎么样?”
宫九看着他皱了皱眉:“爷并不是叫你装模作样!”
曹怀瑜知晓宫九的性子,对他的冷淡不甚在意,笑道:“沈家人糊涂,本公子在他们面前不装装样子,他们如何上钩?你家爷也太婆婆妈妈了,世人皆无趣得很,好不容易有了个徐十五这般有趣的,娶了她,我自然会好好待她的。”
宫九听他这么说,神色愈发冷淡,淡淡道:“爷并不是这个意思,就是大公子知晓你这般想,也是会不高兴的。”
曹怀瑜耸耸肩,这里虽然不是西京城,没有几个人知晓徐其容,但是顾忌着徐其容的名声,到底是压低了几分声音,道:“徐十五这人有趣,所以本公子也愿意娶她,到时候曹家庇护沈家,沈家帮助曹家,不是顺理成章的事情么!本公子身份、模样没有委屈了徐十五,家里又没有狐媚子惹她不高兴,就是出去和夫人太太们应酬,也是体面的,有什么不对的?”
宫九自小没接触过几个女人,自然不知道对于女子而言,什么是最重要的,他隐隐觉得曹怀瑜这话有些不对,可又想不出哪里不对来。
最后到底没有跟曹怀瑜继续“理论”下去,只是爷之前叮嘱过他在这件事上多上心,所以回了居所之后,写了整整三大页纸,扎扎实实的绑在信鸽腿上。
好在这只信鸽平素里是吃得最多的,长得也比其它信鸽要结实宽广许多。被绑了三大页信纸,虽然有些吃力,却还不至于不能承受。
自从离开晋州之后,华裕德就有些不安。晋州距离北羯并不是很远,童儿和初八就在这北羯的一所民居里面。华裕德来了之后,童儿忙着哄孩子,也没有说上几句话。
今儿个好不容易初八早早的睡了。童儿看到自家爷站在书房的窗户处吹冷风。这北羯不比其它地方。地处太北,其它地方还是秋高气爽,这里已经寒风瑟瑟不说。还干得很。童儿刚来不知道,没几天脸和手都吹得皲裂了,忙买了妇人用的脂膏,天天和初八擦一些。。
此时见华裕德站在窗户边吹风,想着自家爷身子不好的时候。想吹风都不敢尽兴的吹,便也不劝他了,跑回自个儿卧房,专门挑了盒还没有用过的脂膏。又回到书房,点了盏油灯放在条案上。
这才走到华裕德身旁,把脂膏递到华裕德眼前。嘴里道:“爷,这北羯的脂膏是极好的。听说还有商贩买了,拿到西京城去贩卖给贵夫人们呢!”
华裕德有些诧异童儿干嘛给自己一盒脂膏,接过来打量了一下脂膏盒子上面印着的美人拂扇,突然失笑道:“那你是被人哄骗了,谁不知道,这胭脂水米分,还是江南的好,这江南的胭脂水米分,又数扬州的最好,她是去过扬州的,哪里又看得上这北羯的脂膏!”
童儿一听,忙道:“这北羯别的比不上扬州,脂膏却一定比扬州的好的,这边天气又冷又干,若是脂膏不好一点,只怕脸都毁了。”然后又觉得疑惑,“爷,这脂膏是给您擦脸的,您说谁去过扬州看不上这脂膏呢?”
华裕德一顿,这才回过神来,原来是自己误会了,顿时心里有些好笑,童儿给他脂膏,他觉得脂膏是女儿家用的东西,下意识的便以为童儿说这脂膏好是让他拿去送徐十五的……只是,她和他什么关系,轮得上他送脂膏!
登时有些茫然,看了眼窗外的腊梅,这北羯果然比别的地方冷,连腊梅花都要比别的地方开得早。华裕德想起当初在杏林医馆外面看到她剪腊梅枝,不由得又有些恍惚。
童儿诧异,喊了声:“爷!”
华裕德回过神来,把脂膏丢给童儿,神色平静,看不出来情绪,淡淡道:“这女子用的东西,我如何能用,你自己收好,送给心仪的姑娘吧!”
“爷,童儿才不到十二岁!”童儿苦了脸,哪有什么心仪的姑娘,府里的丫鬟姐姐们,个个都比他高呢!又道,“北羯的天气不一般,不单单是姑娘家用这脂膏,男子也是用的……爷看到府里劈柴的六子了吗?六子今年也不到二十,爷要是不用这脂膏,过不了多久,脸就跟六子一样了!”
华裕德想起童儿说的那位六子来,之前还帮一个婆子抬洗澡水,一张脸,跟老树皮一样,童儿不说,他还以为他已经五十多岁了呢!神色不由得一僵,他还要在北羯待一段时间,虽然他不像女子般注重自己的容貌,可也不能容忍自己顶着一张老树皮一般的脸啊!
童儿最是了解他不过,忙一边说着:“童儿和初八也用这脂膏呢!”一边把那脂膏重新塞到华裕德手里去。华裕德僵了僵,到底还是收了那脂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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