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你除名之后。锦姐儿和容姐儿依旧可以留在我徐家,日后以徐家小姐的身份出嫁,断不会亏待了她们俩。这也是我徐家最后能给你的东西了。”
徐四老爷冷笑,他没想到这些人真的能这般厚颜无耻,当下就反问道:“叔父这是要亭远净身出户?”
徐谨行摆摆手:“徐家对你已经是仁至义尽了,为了你母亲的名声,为了两个小娘子的前途,你莫要胡搅蛮缠。”
徐四老爷点点头:“我明白了。”不等徐谨行和徐大老爷松一口气,又道,“只是。亭远不明白的是,亭远堂堂正正的徐家人,为何要从族谱上除名?为何又会连累了自己的至亲?”
二老太爷到这个时候还没有用午膳,饿得胃有些难受。用手暗了暗,有些不耐烦了:“你与亭进的血不能相溶,别的话还要我说得更清楚一些吗?莫要自取其辱才是。”
徐四老爷抬头看了眼徐大老爷,又扫了眼神色诧异却不打算为他说话的兄弟子侄们,心里有些烦闷,复又盯着徐大老爷似笑非笑道:“叔父这是说的什么话?亭远和大老爷血不相溶。这凤凰窝里的斑鸠为什么就不是大老爷呢?”
徐四老爷自进祠堂之后,开口叫徐亭进都是口口声声的大老爷,显然是已经放弃了他们之间的兄弟情分。此时此刻攀出徐亭进,倒不是什么让大家吃惊的事情。
徐亭进见徐亭远这么说并不着急,显然是已经胜券在握,当下不温不火的开口道:“我和叔父自然不会冤枉人,关于你的身世,母亲曾经有一份手书,现在,这份手书在我手里,事情到底如何,一阅便知。”
徐四老爷眉头皱得死紧。
徐亭进从自己的袖子里拿出一张泛黄的纸来,递到二老太爷面前,二老太爷扫了一眼,然后才送到徐四老爷面前来。
信纸上写着:三省吾身,愧见黄泉,如怨如诉,悔不当初。
后面又补了一句,字体遒劲有力,显然不是出自同一人之手:雷霆雨露皆是君恩。
末尾还标记了时间,昌平十八年癸未月初九。
纸张已经泛黄,墨迹边缘层次晕染,显然已经有了些年份了。
徐大老爷抬了抬眼皮子,道:“你的生辰是乾德元年辛卯月,这么算下来,昌平十八年葵未月正是孕中两月有余。”
徐四老爷眼睛瞪得溜圆,他没想到,原来这就是所谓的证据。
前面那句充满悔恨的话一看就是出自平泰公主之手,后面那句“雷霆雨露皆是君恩”充满了无奈与认命,不用猜,也知道是徐谨言写的了。
昌平十八年的君还是前朝皇帝,平泰公主的生父,前朝皇帝就是再昏庸,也不会给自己亲生女儿留下他这一段雨露了。那个时候陈乾帝已经起兵,前朝皇帝荒淫无道,陈乾帝胜局已定,说是君恩也说得过去。
所以,有了徐谨言的无奈与认命,才有了自己么?
徐四老爷满心苍凉。
徐大老爷挑了挑嘴角:“事关重大,还要说得更详尽么?”
徐家子孙们都瞪大了眼睛,有些不明白徐亭进与徐谨行在打什么哑谜,都一脸茫然的看向徐亭远。
徐亭远扫了众人一眼,前一秒还在失魂落魄,后一秒想到了自己聪慧的大女儿和让人心疼的小女儿,哂然一笑,看向徐亭进:“大老爷哪来的底气这般笃定?”
“事实俱在,”徐大老爷不动声色,“由不得我不笃定。”也由不得你不认。
徐谨行有些不耐,按了按自己的胃,正要说话,就听到徐亭进开口道:“多少年的旧书信了,语焉不详的东西,要亭远如何认?”
“你……”
众人都没想到向来诸事随意的徐四老爷到了这个地步还嘴硬。
“你待如何?”徐谨行皱眉,“事情闹到了,徐家不过是丢脸,你可想过锦姐儿和容姐儿的下场?”刚刚还佯装善意,此时此刻就是明火执仗的威胁了。
徐四老爷心底充满了失望,二十几年,他从来都没有看清过自己这些至亲的嘴脸,所以,今天算是撕破脸皮了吗?
“乾德十三年,落坦人翻越多坦岭,突袭北庭郡,庭州、西州、伊州失守,圣上御驾亲征。其中有百人组成的亲卫突袭落坦人将军帐,杀死落坦王嫡子。被人发现,围攻而死,让野兽啃噬尸骨,只剩下森森白骨。
因为王储被杀,领兵的落坦大帅心神慌乱,被圣上率兵赶出北庭关。再为那百名勇士收尸,却无法分辨尸身。最后只得寻来那百名士兵的亲人,使用滴骨验亲之法。”
徐四老爷看向徐亭进:“我待如何?自然是滴骨认亲!若是滴骨认亲确定我非徐家人,自当谢罪天下!”
“不孝子!难不成你还想惊扰亡者?”二老太爷一听这话,气得胃都不疼了,脑子一懵,随手就把一个烛台砸在了徐四老爷脚前。
徐大老爷也气得直哆嗦:“证据确凿事实却在,我断不能容许你胡来!”
徐亭柏也道:“大伯英年早逝,这个时候再因为这样的事情叨扰他老人家,是万万不可的。”
就连之前一直为徐亭远说话的徐亭瑞,此时也道:“四……哥,这事万万不可啊!”
……
徐亭远见他们你一言我一语的反对,骤然看向徐亭进,冷笑:“大老爷,是不敢么?”
徐亭进怒斥道:“我断不能让你惊扰我父亲尸骨。”
徐亭远眉眼弯了弯:“那就恕亭远不能让大老爷把族谱上的徐亭远三个字抹去了。”
“事实俱在,这事情岂是你说了算?”徐亭进冷哼。
二老太爷摆摆手:“勾吧,勾掉了好用午膳。”
事情如此发展,徐家的小一辈们早已惊呆了,看到徐大老爷真的就着徐程的手去翻族谱,才反应过来,叫了这么久的四伯、四叔就要成为一个外人了。
刚翻到徐家四房那一页,忽然听到外面脚步声声,还没有看到人影,就听到一个清冷的声音掷地有声:“勾什么勾?就给我滴骨认亲!”
里面的人还没来得及反应,就听到一个宝相庄严的声音念了一声佛。
阿弥陀佛!L
☆、第一百六十一章 迁坟
众人下意识的看向屋外,却见平泰公主并法什大师走了进来,后面跟着一干女眷。
平泰公主眼带震惊的看向徐大老爷:“那是你的亲弟弟!”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徐亭进也不再表现出一副事不干己的模样,只是沉痛的看了平泰公主一眼:“母亲这么说,是不是太过偏颇?儿子是母亲的儿子,却也是徐家的子孙!”
这话里意思很明显,是说徐亭远虽然还是平泰公主的儿子,却不是他们徐家的子孙,他虽然敬重平泰公主这个母亲,但是要他接纳徐亭远这个野种却是不可能的。
“你说什么?”平泰公主眼神中难掩失望。
刚刚秋浓跌跌撞撞的跑来,容姐儿立马站起身来,她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听见法什大师中断讲经,道:“贵府府中万事不遂,若不赶紧化解,恐怕永无宁日。”
这话别人信,平泰公主却是不信的。徐其容这几日的异样她都看在眼里,现在见法什大师这么说,立马就想到又是容姐儿在弄鬼。当下有些生气,正要斥饬一番,徐其容已经转身跪下来冲着她磕了三个头:“求祖母救救四房。”
徐其容这一跪,徐其锦虽然并不了解徐其容的打算,却也立即跟着跪下来磕头了,说的话也跟徐其容一模一样的:“求祖母救救四房。”
别说是平泰公主,就是郭老太太和乔大太太也满脸震惊。最近二人的心头刺是徐其玉,加上徐四老爷跟她们也有些离了心,因此,两人并没有为难过四房的人。现在锦姐儿和容姐儿这么一跪,除了低头敛去神色的徐其玉。俱是一头雾水。
桂嬷嬷厉喝:“胡闹也不看看场合,大师正在讲经呢!有什么事情,等回了兰芷院再说!”
徐其锦和徐其容又是连着好几个头磕在地上,砰砰砰的响,众人听在耳里,都有些不忍。法什大师起身,道:“既然两位女施主着急。自然是先急女施主之急。”
平泰公主看向徐其锦和徐其容。徐其容正色道:“灼灼不求别的,只求祖母千万要听大师的劝诫。”
众人又都看向法什大师,法什大师笑了笑。慢悠悠的开口,敛了神色宝相庄严:“最近破军清明,应是天下为安,贵府却频出事端。老衲刚刚讲经时略一思量,想起徐家祖茔在什刹塔东面。徐公谨言老大人的坟头正对着裕王府的方向。
裕王爷手掌兵权多年,骁勇善战,正是武曲破军命相。徐公谨言老大人当年一夫当关,亦是熊虎之将。然则山无二虎。这生者和死者只怕是冲撞了。不仅是贵府,就是裕王府,这些日子似乎也不大安生。”
裕王爷与徐谨言狭路相逢命格冲撞。所以徐府和裕王府都生出些事端来,法什大师是得道高僧。他说这话,自然是没有人会无端怀疑的。
只有乔大太太身边一个丫鬟小声嘀咕了一句“这许多年了,怎么这会子冲撞了?”,然后被乔大太太狠狠的瞪了一眼,缩了缩脖子不敢多说。
法什大师已经听到这话,却并不怪罪这小丫鬟出言无状,目光温和的看了那小丫鬟一眼,解释了一句:“天相的事情,谁也说不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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