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这话时,他的嗓音低沉沙哑,轻轻刮在周如水的耳膜之中,有些痒,有些缠绵。周如水抬眼看他,只觉他似琼枝玉树,带着暖日明霞,照得她也生在光烂之中。心中不由软成一团,像只小兔一般忽的就钻入他宽敞坚实的怀中,搂着他的腰,小小软软一团腻在他身前,仰着脸,看着他眨眨眼道:“那我再许个愿罢!”
“怎又想着许愿了?”
“许是见了十一郎,见他为情所伤,又听他高啸,胜地不常,盛筵难再。心中一时,便有了不安稳。”
闻言,王玉溪挑眉,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五指插入她发间轻轻抚弄,明知她不设防时,心思是极好猜的,仍是温柔问她道:“如此,夫人有何所求?”
“那可多了!”周如水娇娇一笑,搂着他,蹭在他胸口,可爱可怜,水似的招人疼。
王玉溪眸光一滞,深邃如海,一字一顿,慢慢道:“夫人可慢慢道来,为夫愿闻其详。”
“譬如,与夫君一道,春日里追云赏月,夏日里菏塘采莲,秋日里曲池荡千,冬日里寒夜寻梅。”
“春夏秋冬,年年岁岁,如此惬意安稳,夫人此愿,倒似是天下太平了。”
“天下太平?”闻言,周如水也是一晒,鬓边细细的绒毛如她娇糯的声线一般柔软,勾了勾唇,轻轻道:“有道是,花不可无蝶,山不可无泉,乔木不可无藤萝。往日里,我便觉着自个不过是株藤萝。这周氏天下便是乔木,而兄长,是这乔木的根。可如今我倒想开许多,这往后呐,你便是我的根,我就做你的藤萝。咱们就春夏秋冬,年年岁岁,这般相濡以沫下去,共待深情,共白头。”说着,她展臂勾住王玉溪透着凉的颈脖,红唇水润,亲了亲他近在咫尺的薄唇,认真道:“愿你我恩爱长久,愿末了是我先走。三郎,你我之间我便自私这一回。到时,待咱们都鹤发鸡皮了,便先苦了你送我一程,由着我躲过没了你后那孤苦无依的日子。可好?”
“说甚么糊话?这地大辽阔,便是无我,你也不至于孤苦无依。你是周室的女君,周室在一日,你便合该受千娇百宠。”
“甚么千娇百宠,我都看不入眼。人潮熙熙,兕子眸中却唯有三郎。遂,这世间喜怒哀乐便就都系在了三郎一人身上,若是没了你呐,这日子,真不敢想。”周如水摇了摇头,全是对往昔富贵的不屑。
“痴儿。”听她此言,王玉溪神色深沉,抬手抚过她的眼,话音明是清淡,却又隐含着沉重,对上周如水美艳白皙的面容,他轻轻地吻了吻她白皙饱满的额头,忽然就低道:“阿念莫要胡思乱想,你只需记着,吾绝不负你。”
言至此,他紧紧地环住了她纤细的腰肢,霸道地顶开了她的洁白的牙齿,与她唇齿相依,与她缠绵相交。他急切地融入她的柔软之中,好似忘了一切的谋思,一切的苦痛。好似后头的多事之春,永远都不会来。
他想,黑暗总会过去,来日朝阳升起时,哪一缕光不是刺透大地?总有一缕,总该有一缕,会照在他与她的身上。
第202章 浮生若梦
冯樘与南宫祁离去后, 山中生活照旧,只王玉溪染了风寒, 中途下过一次山。那大夫也是奇了,开了些草药全是沐浴所用, 竟就未开出一方入嘴的药来。但王玉溪对此不置可否, 全是应诺。如此, 知他也算久病成医, 周如水便未再多想,只全按着大夫的嘱托,日日为王玉溪备下药浴。
后头,开来的药包都用尽了, 王玉溪仍不见根治,一双手掌惯然的透着凉, 周如水便也真是急了,不顾他那风轻云淡的模样,径自飞鸽传书向宫中求医。
哪想开春前, 宫中的医官不但寻来了,跟来的还有位不速之客。
彼时, 春日渐近,灰喜鹊在枝头唧唧叫着,周如水坐在亭中, 任着王玉溪为她画眉。二人感情极好,自隐居山林起,青黛便几乎归于王玉溪手中, 他画工也了得,淡淡一笔,便如远山。
偏就这厢,不远处传来阵阵脚步声。近了,便听一女郎格格一笑,不请自来,慢悠悠道:“久日不见,却不想,泠冽如三郎亦会为妇画眉!”这声色,十足的熟谂,也十足的侵略。
然,王玉溪恍若未闻,如是老僧入定,只顾着将手中的青黛放回几上。
见此,周如水反起了好奇之心,挑了挑眉,抬眸朝外看去。这一瞧,首当其冲便闻着股浓稠香味,一时之间,她也说不清这是何种香,只知其中一味定是牡丹。再抬眼,便见一妆容精致的女郎披着绛紫斗篷疾步走近,入了亭中,抬手就将发上的兜帽解下,那模样,端的是盛妆艳服,丰肩软体。
就见那女郎眉目妖娆,冷艳至极地朝她一笑,直是上下打量了她一瞬,先朝王玉溪福了福身,半真半假地道:“妾闻公子染疾,心中切切,便才顾不得礼数,跟着一道来了。”说着才又朝她看来,故作亲切道:“姐姐突兀见我,不见怪罢?”
“姐姐?”这一声可真是意味深长,暗含冷箭了。
闻之,周如水勾了勾唇,颔首微歪,亦也朝她打量,明澈的杏眼熠熠生辉,只微微一笑,便娇羞若杏花烟润,待她的目光在女郎那大红斗篷下绣着的五爪金龙上打了转,已是心如明镜,毫不客气,眯着眼道:“夏女君可是在说笑么?本宫乃周室独女,可未有甚么阿妹的!您这一声,本宫可当不起呐!”说着,她便轻笑着推了推身侧的王玉溪,站起身来,十足懒慢道:“夏女君既是来见夫君的,便该由夫君招待才是,吾若在这,忒的碍眼。”这碍眼二字说得极重,也不知是在道自个,还是在道不请自来的夏锦端。
言罢,她娇美的眉目便是一转,不再理她,转而朝趴在远处门框边,正悄悄朝这头瞅着的王子楚招了招手,笑眯眯道:“小五来,与阿姐一齐,去山下食糖糕。”这声音脆脆,十足的柔美好听。
闻之,王子楚双目一亮,炮杖似的便迈着短腿跑了过来,一把抱住周如水的腿,待一抱稳,便学着周如水的腔调,仰起脑袋笑眯眯朝王玉溪道:“子楚与阿姐下山啦!三郎自个待客罢!”说着也不顾王玉溪与夏锦端,拽着周如水便往亭外走,一面走着,还一面不嫌事大地道:“一年到头总有姑子缠着三郎!三郎都成亲啦!怎的就不害臊?”
这话已是极重,是明着骂夏锦端不害臊了。却偏生,经由他小小个人儿奶声奶气说出口来,饶是夏锦端神色一凝有些愤愤,终也只得一笑,全当童言无忌。
更周如水领着王子楚说走便走,倒真是打乱了夏锦端的算盘,留着她一时无措,真愣了一瞬。想她做惯了夏国第一美人,也知周天骄素有美名。如今一见,也是惊叹,未想这周天骄竟生得如此明艳,那精致五官,无双姿容,与她相比倒真是不分伯仲!更这娇蛮任性说走就走的性子?倒是坏了她起初的打算了!
她心思一动,转瞬就变了神色,原先的算盘落了空,如今这境地,便只得另起炉灶,拖住王玉溪才是。
遂她眸中凝满了水光,再抬眼时,已是目中怜怜直对上王玉溪审视着她的目光,又是一福身,曲着膝,十足委屈道:“公子怎的一丝也不理会妾身?公子可知,这些年来,知您重病,知您亡故,妾身心中多少担忧?后又知您迎娶周室女君,妾身更是痛彻心扉!”言至此,她真真便落下了泪来,眉眼含情,脉脉看向王玉溪,哽咽道:“当年公子婉拒妾身,是以身弱不愿拖家累室。但如今,公子安然,却公子早将妾身忘却,转娶她人!为何公子才高敏锐,竟不愿知,妾之所以苦等公子,从非一时心动所致,全因情根深重,唯公子旁人而不能解。如今,妾年华逝去,年已十九,哪怕公子已有妻室,妾仍不改初衷。”说着,她直是双膝一软跪在了王玉溪身前,哀哀可怜,娇弱求道:“遂,妾不敢妄求妻位,甘愿为滕侍候公子左右!但求公子怜惜眷顾,成全妾身这一番心意!”
“为滕?”因她这话,王玉溪直是弯唇笑了,寒风轻轻吹过他的衣裾,他如是从天而落的神祗,风姿祁秀,长身玉立站在她面前,望着她的目光十足的薄凉,全未有半分的动容或怜惜。他慢悠悠地退了两步坐回榻上,居高临下看她,全不顾她因蹲跪在地冷得打了个哆嗦,他慢悠悠地道:“夏女君这戏,有些过了!”
因着夏锦端走进院来,旁人都远远地停在了百米之外不敢来近,遂这四下极是静廖,风吹叶动之声飒飒入耳,衬得王玉溪的声音格外的清冷,格外的无情。
原本,夏锦端这话中真假参半,也非是全心全意。然当她真体味出了王玉溪这彻骨的绝情,夏锦端原先生生挤出的泪倒是真真止不住了。
她便就跪着上前,生生挪去王玉溪脚边,扯着他的衣裾,泪眼朦胧地死死望住他,有些愤慨,压抑着道:“周天骄待您之情便是真?妾身待您之情便是假?天地间何有这般的道理!妾身对您日思夜想,一片真情,只恨无由厮近!却到头来,不过分文不值!全被公子视若无物!这般也就罢了!公子之才,仰观俯察,莫不洞澈,实可堪天下!然,公子偏生就为一妇人!为一妇人隐居山林,日日沉溺画眉俗乐!妾身见之,实在难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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