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他真真叹了口气,须臾,又无所顾忌地梗着脖子继续说道:“即如此,你若还瞧得上我,便收了我做面首如何?”
因了他话,周如水的笑僵在了脸上,对上一脸认真的柳凤寒,她呆了呆,又呆了呆,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话都有些结巴道:“不过小事一桩,无需以身相许!”
“千岁的意思是,瞧不上我这一介草名?”柳凤寒挑了挑眉,眉头都纠在了一处,话毕又补了一句,全是质问,“你既瞧不起我!彼时何必为我送行?如今何必又来救我?”
周如水肩膀抖了抖,因他的句句逼问落了下风,少女的面上露出娇涩,苦着脸道:“我何曾瞧不起你?”
“既是如此,就收我做面首好了!”
“我从未……”
“哼!你还想蒙我不成?这邺都上下谁人不知,你那留园如今还畜着不少美公子呢!”少年意气风发,直是无所顾忌。
天下人怕只在乎那些个骇人听闻的谈资,便是公子沐笙再三道明那留园已归他所有,留园中的郎君都是他的门客,世人仍只记得她开府广招男宠。
二人正纠缠着,宫城门内又有了动静。须臾,华丽的马车自二人跟前驻停了下来,谢姬冷着脸拂起车帷,垂眸尽是画意,目中却阴冷至极。她极是轻蔑地瞥了周如水一眼,须臾,冰冷的目光睨向英姿焕发的柳凤寒,笑了笑,嘲道:“公主真叫人刮目相看!怪不得你要去管顾商户家的闲事,原是王三郎尽孝子礼,寝苫枕块去了,你孤枕难眠,又瞧上了位貌美儿郎!”语毕,便不再留,甩了车帷便命了驭者驶离。
周如水被她白白讽了一句,实是噎在喉头上不去也下不来,盯着那远去的车马,面上不觉便现出了骄矜之色。
扭头,直是瞪了一眼柳凤寒,这次第也再未有甚羞于启齿的了,她静了一瞬,别是认真道:“留园早非我所有,面首之事也是虚传,更我心有所属,全无旁的心思。”
“便是我自甘做你的附庸,你也不受?”柳凤寒眯了眯眼,神情有几分凝重。
“我心太小,实是再容不下旁人。”这一语落地,气氛也陷入了沉默,周如水不愿多言,朝他笑了笑,扭身,便在夙英的搀扶下登了车去。
马车行远,柳凤寒仍在原地未有动作,他目光灼热地凝视着马车远去的方向,似是丝毫未有退缩之意。
见此,隐在暗处的走卒大汉自拐角处弯了出来,正是那日向周如水求情那汉子。他抬起手肘推了推柳凤寒,劝道:“东家,咱们走罢!天家的帝姬哪是咱们这样的出身肖想得起的!”
闻言,柳凤寒动了动,微抬起下巴,愈发的桀骜不驯,撇了撇嘴道:“你不觉着她美么?我见她才知,人可生如蚁而美如神。”
“何来的生如蚁!东家!醒醒罢!那可是帝姬!生来就是高人一等!锦衣玉食!”
柳凤寒轻蔑地睨他一眼,弯身捡起草席,眉间碎发轻摇,不羁道:“你懂甚么?她生的娇娇小小,细细软软,可不是如蚁?”说着,回首再看一眼巍峨的宫城,终是迈开了步子道:“罢了!来日方长,咱们走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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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烧重感冒,简直病成死狗
这个天太容易生病了,大家都注意身体啊!
第157章 浪成微澜
与琅琊王氏家中办丧时满街哀痛不同, 谢府门前直是门庭冷落, 有百姓寻而路过也不过为证实谢浔的死讯,知是确实,方在谢府门前便有笑出声的。
周如水至于谢府时, 府中仆婢皆乱作一团,这一问也不知该作何表情, 原是谢府中又出了是非,谢浔的庶八子谢靖便是在方才如厕时, 不慎摔入粪坑呛死了!这事儿实在晦气, 周如水草草走过过场, 便辙身回宫去了, 毕竟,实太啼笑皆非。
不过在谢府之时,她倒是遇着了王玉溪府中的文士冯公。冯公见了她,笑得见眉不见眼, 朝她恭敬一揖,便毫不见外地自顾自道:“千岁可知,虽按着向来的居丧制,家中长者有丧, 本该服丧三年。然家中恰逢多事之秋,实乃千头万绪,耽误不得。遂家主难能困于草荐土块,经家中长老合议,将以日易月, 三十六日便可释服。”
以日易月?三十六日便可释服?
这事儿周如水真不晓得,她挑了挑眉,一面想着,前有暗娼楼案,后有王宣王端之死,王氏近来确是屡遭重创。又想如此居丧可会徒惹非议,有碍王玉溪的声名?
这般想着倒是停了脚步,尚未言语,就见冯公面色微变,复而又道:“千岁,小人自公子幼时便伴其身侧,深知公子品性,遂这往日见来,实觉公子待您之心沉如日月,确是千山可跋,万水可涉。世间挚真莫过于此,望盼您万万珍重!”
这话实是僭越!道是好言!又有警醒之意!倒似是生怕周如水会负了他王三郎似的!
周如水闻之真真诧异!好在她尚能体谅他一片护主之情,更她又向来和善能听人言,今个儿也是心情尚可,便只睇了冯公一眼,挑了挑眉,扭身走了。
话说这冯公能得王玉溪看重,本有过人之处,更也算是个人精。今日如此一言,实是方才见着了宫城门前那一幕,又想公子归邺尚需些时日,便冒然得罪了。
更从前他本以为,以公子那般心智,翰逸神飞,精雅自持,未曾顾生死,未曾有君王,更不会为女色所迷。夏锦端与他原有宿缘,百般谋略仍换不来他正目一视。这身后满是窟窿,行事略有纵性的周天骄更就入不得他的眼了。
遂往日里,他常以此为笑谈,不过知无可能,又为见公子更近世间人些罢了!
却哪晓得,不知从何时起,公子在问安国宁家之术之时,亦作儿女子相问之语。更前岁王周两家生怨,周天骄一个姑子,至于两两对望之际,也是冷静自持,未有哀苦痴缠之状。反是公子,逆水行舟,一意孤行,实是在这周天骄面前堪堪落了下风!
为此,他实是绝倒!这才恍然,公子待周天骄之心怕是沉如深渊,否是以他心性,实难轻许未来!
这般,他更是惴惴不安,想这向来无情之人若真生了情思,可不是要天翻地覆么?这是福是祸,他忽也闹不明白了!却只一点他很是明白,公子教他留在城中照拂这周天骄,周天骄安危是大,莫要移情他人也是大。
俗话道,君辱臣死,主辱仆羞。公子可负天下人!天下人可不得负了公子!任他魑魅魍魉,谁也莫想来撬他家公子的墙角!
秋深渐寒,秋雨淋淋之时,夏人大胜羌人,将西落鬼戎归入夏境,羌人全做了亡国奴。
彼时,周土之上,却正迎来了千秋节,周王降诞之日,举国同庆,百官进万寿酒,献金镜绶带,承露囊。
甚遭大饥的彭泽亦是渐渐又起了生机,公子沐笙遂也回了邺都为周王贺岁,只是归来之时,整整瘦了一圈,比往日里更添了几分硬朗。在彭泽时,他事事亲力亲为,为着教彭泽早日恢养生气,便是城里城外的田渠都寻人大大修整了一番。倒是芃苒比初见时更圆润了许多,腕上的银铃铛脆脆作响,和她那双乌黑的眸子一般鲜活。
千秋节宴之时,芃氏在宫宴中见了芃苒自然无甚好脸,倒顾着公子沐笙的颜面,并未为难与她。见了周如水倒是一如往日,不时又感叹娄九被娇宠惯了,太不通人情世故。周如水自也知这话都是虚的,自是一味的奉承芃氏,只捡着好话应对。
宴上真真发难的倒是长公主岱,如今谢浔一支早被谢氏族人弃在了犄角旮旯,谢蕴之不知了去向,谢永之因烟花小事匹夫之怒葬了前程。谢釉莲在朝中再没了倚仗,便如背负重担踽踽独行的无涯之人,叫长公主岱又起了与她争上下的心思。
遂酒过三巡,直截就揪着腹部高挺的谢姬发难,道是谢姬似是月份已足,却怎的腹中皇儿仍不见动静?更道平常妇人怀胎产子晚个一日两日也是正常,但似谢姬这般过了半月仍不见动静的,实属罕见。
这话儿倒叫周王也生了疑虑,正诏医官来见,便见谢姬面色一变,竟是要生了。
见状,长公主岱的脸色有一瞬仿如落进了冰窟,再转眼却是喜笑颜开,吉利话一叠一叠地往外倒,待得夜中,谢姬诞下龙子,周王更是大喜过望,当场颁旨“普天同庆,天下大赦”,后又不知想起了甚么,竟是开了圣口,废了禁屠之令。
周如水只知姑母憋足了后劲又教谢姬将了一局,夜里照旧哄着小五睡觉,并不愿去理广韵宫那头的动静。毕竟在她看来,谢姬这孩儿与往日齐姬腹中之子并无甚区别,太小太弱,对太子之位无大威胁。
遂醒来晓得了谢姬得子,周如水笑笑,便命夙英将早先就备着的金锁取来,亲自替小五穿好衣裳牵着他下榻,才又问一旁的瀞翠道:“君父给那小儿赐名了么?”
闻言,瀞翠瘪着嘴,一脸不甘道:“谢姬这皇子真是生得巧,前头有梦日入怀之说,这落地便就在君上的千秋宴时,君上喜极,赐名为昌。”
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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