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这时候并不是询问的好时机,她眼里乌色和血色交错,恍惚已经要到了崩溃的边缘。不过好在只是边缘而已,花雉这么一席话,无疑是给了她一个最好的保障。
于是她越发冷静了:“我知道了。你走吧,我这就带他上山找师傅。”
山上有师傅,有各位师叔,还有医术最为高超的谷主。
既能护住一丝心脉不死,那么楚云裳就有足够的理由相信,以神医谷诸位神医的能力,定能让九方长渊醒过来。
花雉转身便走了。
临走之前,却又看了傀一一眼:“国师早就算到了?”
傀一还是那般机械地回答:“我不知道。”顿了顿,又道,“国师担心少主出事,才让我去救少主。”
花雉听了,没再多问,足下一点,便破空而去,竟是连马匹都不用。
花雉离开了,傀一却没走。
傀一就站在床头旁边,看着楚云裳直起身来,先去了房外,额前碎发无意中遮了眼,没让外人被她的眼睛吓到。她让店小二送一桶热水上来,这才关了门窗,将一直都乖乖坐在椅子上的楚喻抱起。
眼中血色越发浓重,将原本的乌黑给覆盖。好像她这么一双眼睛,从刚出生的时候,就该是这样的颜色。
她用这样的眼睛看着楚喻。
楚喻没被她这样的眸色吓到,只伸出手来,小小的温暖的手掌,捧上她的脸颊。
记忆之中,他仿佛有见过她这样的眼睛。
他太乖巧,声音奶声奶气,似乎一点都不为九方长渊的伤势而感到焦急,只道:“娘亲,你去救干爹吧,喻儿没事的。”小孩儿眼睛黑漆漆的,和她血红的眼一对比,他们简直不像母子俩,“先帮干爹包扎伤口,等我们上山了,就让师祖出手。”
“好,我去救他。”
楚云裳摸了摸他的小脑袋,亲了亲他额头,这才将他放回椅子上,转身走向床榻。
见傀一还杵在床边没走,楚云裳终于开始正视这个武功高到连花雉都没能第一时间察觉其存在的人。
也正是因这人武功太高,又动用了什么不为人知的手段,这才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将九方长渊从黑水河送来这里。
“傀一?”楚云裳念出他的名字,“你是千代玉子的人。”
傀一不做声,只冷冰冰地点头。
楚云裳继续盯着他看,不过只看了一眼,就转移了视线,俯下身去,着手开始为九方长渊解除那被血色重重覆盖的铠甲。
“我见过你。”她又说,“你不是人。”
傀一继续点头,他的确不是人。
至于见过,那就还是去年的事了。去年在敏城的时候,楚喻刚出生的那一晚,楚云裳和楚喻都明显察觉到,他们当时居住的房间里,有人潜入,将楚云裳烧掉的那张写满了她所认识的人之间的各种关系的纸的灰烬,给带走了。
楚云裳对各个人予以她的气息感应,向来都如机器般敏锐,因而她此刻冷静下来,一看傀一,便是明白,这人,她是见过的,并且他对她,也没有任何恶意。
“你是不是有什么话要对我说?”
她一边说着,一边单手扶起九方长渊的肩膀,将九方长渊上半身抬起,这才摸到暗扣,“咔”的一声,打开了上半身的铠甲。
然打开铠甲暗扣,却不能立即将其卸下,这客房里的温度还是不够高。恰好此时店小二来敲门,是来送热水的,楚云裳支撑着九方长渊的身体没动,只眼睛看向傀一,示意傀一将热水抬进来。
傀一原本不想动的,但看着她那血红的眼睛,不知是不是记起了什么,终究是过去开门,把那满满一大桶热水抬进来。
这时候两人都没有继续之前的话题,楚云裳继续使唤傀一,让他拿巾子浸进热水里,再拿来塞进九方长渊铠甲和衣服中间的缝隙里,等那些凝固的血融化开来,才能将铠甲整个儿的卸去,而不会连带着把粘着皮肉的衣服给扯去。
楚云裳做得很细致,一举一动,明明九方长渊此时完全是假死状态,没有半点知觉,她却还是怕自己手劲大一点,就会伤到这正沉睡着的人。
两人在床边忙活着,楚喻就坐在桌边看着,面上不动声色,一双小手却是攥得死紧。
很快,借着这间客房里的地龙,以及刚烧开的热水的温度,九方长渊身上的铠甲,终是全部卸了下来。
这一卸,楚云裳才发现,不同以往九方长渊惯穿的玄黑色,铠甲之下被鲜血染遍的衣服,竟是白色的。
且还不是那种白色的中衣,而是白色的外袍,她从没见过九方长渊会穿这个颜色的外袍。
这外袍似乎有些……
她正看着,就听楚喻催促道:“娘亲,你发什么呆啊,快看看干爹的伤口,这样冷的天,不能让伤口恶化了。”
这话一说,楚云裳便没有继续想下去,转手拿了把剪刀,开始一点点剪开九方长渊身上的血衣。
见楚云裳注意力被转移,楚喻暗暗松了口气,然后就从椅子上爬下来,跑到床边,看看有什么能帮楚云裳的,同时也是看看九方长渊身上有没有哪里,还是会让楚云裳起疑的。
楚喻早慧。
所以这就注定了,他在无意之中发现了九方长渊就是慕玖越,但这并不代表,他就需要将这个秘密,告知给楚云裳。
在九方长渊清醒过来之前,在九方长渊下定决心要自己告诉楚云裳之前,他是绝对不会将这个秘密给说出口。因为前世今生,积累了太多太多的疑点,都让他无比理智地明白,九方长渊不说,他也就绝对不能说。
一旦说了,会爆发怎么样的后果,谁也不知道。
九方长渊身上的血衣,慢慢被剥离。
没了衣物的遮掩,那一道道狰狞而可怖的伤口,全呈现在了楚云裳的视线之中。
然而,那么多的伤口,深可见骨也好,绞碎皮肉也罢,全都比不过,那左胸之上,一道能够清晰看见其内心脏的伤口。
那伤口的周围,各种奇特而诡异的符号,此时正散发着微弱的光泽。
正是花雉口中的镇魂图。
楚云裳几乎入了神一般的看着,眼中的血色,浓郁到堪堪要滴下血来。
看得太过入神,她并没有发现傀一是何时离开的,然后代替傀一出现在这间客房里的人,又是什么时候进来的。
只能听得来人声音低沉而稳重,带了那么一丝淡淡的凉意。
“楚云裳,都这个时候了,你还不明白吗?”
她听着,喃喃道:“我明白什么?”
“明白他为你到底做了多少。”来人答道,“明白你自己的身份。也还要明白你,是时候归来了。”
来人抬手,除去头上戴着的兜帽,露出一张让人轻易不敢亵渎的脸。
“十年,你再不归来,还要等到何时归来?”
------题外话------
第三卷【君不来】就此结束。
第四卷,也就是完结卷,【妾不归】即将开始,中午13点左右会发布一个公告,里面是对完结卷的预告,非常重要,务必阅读。
☆、205、你若归来,他必能活
“什么意思?”
楚云裳并没有回头去看来人是谁,眼睛只紧紧盯着九方长渊胸口上的镇魂图,其中血色浓郁到让人惊心:“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什么十年,什么归来?
十年是哪个十年,归来是要去哪里?
十年是她曾身在侯府的十年吗,归去,是要她再回京城吗?
要她回京城干什么,是让她回去,继续承受那十年里所承受过的一切吗?
承受那种种煎熬痛苦,羞辱耻骂,承受一切惨无人道的折磨,让她日日都生不如死,然后凭着一身毅力与坚持,硬生生再撑到有人会前去救她?
简直……
笑话!
楚云裳紧盯着面前的镇魂图,正攥着九方长渊血衣的手指,指关节都不自知的发白。
旋即就听那人似乎在朝这边走过来,步伐稳重,一如其人,向来都是沉稳而肃穆,一袭深色广袍华贵至极,和前世见到他的时候,一模一样,未曾有着半分改变。
他走过来,却并未继续同楚云裳说话,而是目光一转,看向趴在床畔的楚喻。
“你已经长这么大了。”
他垂眸看着这不到自己腰际的小小孩子,漆黑深邃的眸里,波光深沉到可怕,却很奇异的并不会让楚喻察觉到任何的危险。
相反,楚喻有种很深切的感觉,这个人,傀一口中的国师,是无论如何都不会伤害自己的。
国师,京玉子,千代玉子。
传言中高贵如神祗,贵不可言,平日里最常做的事,就是在宏元帝为他专门筑造的祭坛上观星,为大周朝占卜出种种凶吉,指引大周往更加富裕更加强盛的道路上前进。如此人物,即便是朝中重臣,也只得每年祭天的时候,方能有幸见到他,寻常人想见他一面,难如登天。
而此时,这样尊贵的人物在楚喻身边蹲下来,如此,楚喻就能和他平视。这样的姿势,让得他多出那么一丝平易近人的气质,看起来也和蔼了许多。
于是楚喻就更不怕他。
然后他才道:“你叫楚喻是吧。我们以前,似乎见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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