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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之有子无谋 (乃乃)


眼下该羽离素落子,然而寝营外传来的通报,却是让得他执着白棋的手,久久不落。
外面的士兵说,九方少主和楚老板,从狼岛回来了。
他听着这话,拈在指尖里的白棋,好似不知道该往哪里落子似的,在棋盘上停顿了许久。他眼眸微敛,似是在看着棋盘思索自己该在哪里下棋,又似是正在看着棋盘神游,对面的秋以笙直觉不对,看了他好几眼,才见他似是回神了,手中白棋落下,却是并未放到棋盘上,而是放回了棋盒里。
这时方道:“请他们进来。”
于是楚云裳进来的时候,便是看到,羽离素正与秋以笙下棋,看两人姿态俱是和和气气。
但秋以笙却是知道,羽离素手中的这枚棋子,是另换了一枚的。笙公子不动声色地一瞥,便是瞥见那玉做的精致棋盒里,静静躺着一枚遍布了裂纹的白棋,正是先前被羽离素换去的那一枚。
那一枚被换掉的白棋,若非羽离素已经将其放进棋盒里,没再去碰,怕是只那么轻轻落在棋盘上,这枚白棋,便是要碎成齑米分了。
笙公子敛了目光,微微一转,便是看向正进来的人。
一个多月不见,当初还是在秦淮河岸烟花深处的十里红颜,如今再见,却是盛夏寒冬,辽阔东洋上座座岛屿如夜间繁星,炎热的气候里依旧雪色微凉,那双眸便是雪里寒光,又冷又凉,断绝秋水。
笙公子看过后,淡淡收回目光,继续看着面前棋盘。
心中却道,当真一日不见如隔三秋,这才多久未见,这楚家的七小姐,居然出落得越发漂亮精致了。
眼角轻轻一扫,果然就见羽离素此刻正微微侧头,凝视着进来的人,那双素来都是温雅清越的眸子,此刻竟盛满了莫名的深邃光泽。
秋以笙长睫微动,只觉这南阳王和楚云裳之间,不同寻常。
这不同寻常,一方面是体现在南阳王的态度之上,一方面则是体现在楚云裳的态度之上。
寝营里不过五个人,羽离素是主,秋以笙是客,楚云裳是后来的客,她抱在怀里的楚喻,以及被前面两人给下意识忽略了的九方长渊,也都是后来的客。
五个人里,论身份,论地位,就算是年纪最小的楚喻,身份地位也比楚云裳强。毕竟她目前是断绝了和汝阳侯之间的父女关系,但楚喻和汝阳侯的祖孙关系,却还是好端端没变动的,楚云裳没说要断绝,汝阳侯也没说要断绝,兴许这已经不是父女的父女两个心中都清楚,便是他们两人关系崩了,楚喻和汝阳侯府的关系,也绝不能崩。
别看楚喻现在年纪小,崩不崩好像没什么。但等他长大了,日后是要当官的,要么借助汝阳侯府和太师府的势力直接入朝为官,要么就苦读十年寒窗考科举,考童生考秀才考举人考解元,凭借自身才能当官。
既要当官,那么汝阳侯府这条路,就绝不能断。一旦断了,不管是靠势力也好,靠自身才能也罢,朝廷是极看重官员家庭内宅情况的,家庭和睦内宅安宁者,天子知道了会很放心,会觉得这个官员事业有成家庭圆满,真是个不错的臣子;而倘若家庭不和睦内宅不安宁者,如汝阳侯,自楚云裳火烧侯府离开懿都之后,汝阳侯在朝廷里的地位,俨然是一落千丈,虽看起来还是极受天子看重,连告假重建侯府都是被陛下问及是否需要宫里派人去,但明眼人都知道,陛下已经是对汝阳侯失望了,一个连自家子女都管教不好的官员,在官场上又能走多远?
所以楚喻万不能走楚玺的老路,不管楚云裳有多恨楚玺,可她也绝不会让她儿子小小年纪便是家庭不和睦内宅不安宁,她儿子长大要当官,她绝对不能让她儿子留下任何危及此事的把柄。
那么,和汝阳侯府的关系既未断绝,那楚喻就还是汝阳侯府里的嫡小少爷,而楚云裳却已经不是汝阳侯府的七小姐了。
她不是楚家的七小姐,她现在就是个商人,是个老板。手里生意做得再大,她也还是个普普通通的老百姓,民不胜官。
作为一个平民百姓,她见了羽离素,理应该见礼叩拜,可事实证明,她进了这座寝营后,莫说见礼,她连正眼都不看羽离素,只轻飘飘扫了那么一眼,就收回目光,继而落后半步,借着九方长渊走在她身前的角度,拿帕子拭去楚喻脑门上又溢出的汗。
秋以笙看着,心道这楚云裳真是奇怪,一面对南阳王根本不假辞色,连个礼节都不行,另一面却又极重视自己儿子的仪态,这算什么理?
只是秋以笙再疑惑,这话却也不能问出来的。
便只能看羽离素也是坐着不起身,微微抬手:“请坐。”
“南阳王客气了。”
于是九方长渊就找了椅子随意坐下了,楚云裳也是跟着坐了,转手却是又开始给楚喻脱起衣服来。
最后一件小夹袄一脱,楚喻身上就只一套略厚的小衣了。
这是在寝营里,不是在外头,她给楚喻脱掉夹袄后,就把楚喻小衣服的袖子给挽起了,随手捞出一条新的帕子,她撑开楚喻后背贴身的衣服,开始用帕子给孩子擦汗,动作十分的细致。
羽离素原本还想要问一问他们在狼岛的经历,但一看到楚喻已经被脱得快要光屁股了,楚云裳身上却是一件没脱,九方长渊身上同样是一件没脱,两人看着毫不失态,但想必身上已经是汗流浃背,只得按捺了心思,让他们先去休整一番,休息好了再说事也不迟。
他让三人回去休息的话才一开口,楚云裳二话不说,抱着楚喻拿了夹袄,起身就直接出去了,从头到尾,果真半个眼神都没给羽离素。
九方长渊则还是彬彬有礼:“那南阳王,回见。”
“九方少主走好。”
随意客套了两句,帐帘一阵动荡,寝营里再度只剩了两个人。
羽离素神色自然地放下手中那迟迟未落的棋子,放回棋盒里,竟是再换了一枚新的白棋。
秋以笙一瞥,就见他放进棋盒里的第二枚白棋,其上遍布着的裂纹,竟是比第一枚还要多。
唔?
笙公子眸中笑意一闪而过,有意思,好像抓到某个把柄了。
如若将这个把柄给掌握好了,那么楚云裳,那么九方长渊,那么秋以筝……
笙公子有意无意地抬手一按棋盘,仅只是一点点力道而已,却果然见到,羽离素那白棋的棋盒里,被换下的第二枚白棋,在这样的力道之下,竟是突地悄无声息的,化作了齑米分。
至于被换的第一枚白棋,则还是本着遍布的裂纹静静躺在棋盒里,并没有变成米分末,显然羽离素执着第一枚白棋的时候,心绪波动远没有执着第二枚白棋时候的起伏不定。
他执着第二枚白棋之时,情绪起伏太过厉害,以致于手中力道没有控制好,这才将第二枚白棋,给生生以指力捏碎成米分,只是到了最后,许是自觉失态,力道方又控制了起来,这才在放进棋盒里的时候,已经碎裂的白棋并没有在他手里碎开,而是等秋以笙这么一碰后,方才完全碎开。
眼见着棋盒里那第二枚白棋化成米分末,羽离素神色不变,只道:“白子不够了。”
秋以笙微微抬眉:“哦?”
羽离素放下手中新换上的第三枚白棋,轻轻拂袖起身:“这一局胜负未分,便先这样吧,日后有机会了,本王再与笙公子继续比个高低。”
秋以笙闻言一笑,然后也是站起身,再看了眼棋盒里那被拾起,却又放下的总共三妹白子,沉吟一瞬,便道:“在下有一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笙公子有话请说。”
于是秋以笙便直截了当道:“王爷可知道横刀夺爱?”
这话一说,羽离素转过头来,看了秋以笙一眼。
秋以笙又笑了。
果然有戏。
……
离开主将寝营后,寝营里的两个人,是继续下棋,还是谈论了些什么,楚云裳并不知晓。
她被“海鬼”的士兵带去了专门搭建给商人们住下的营帐,她和楚喻两人住了一顶,九方长渊住了一顶,并没有跟着去见羽离素的花雉等人等兽,此时已是换去了一身厚重衣物,正在同谢管事会面。
谢管事此前已经去那五艘货船上看了一番,也有传了口信回去,让风晚城里的人派遣新船过来接货。但搁浅在海盗岛东北海岸的货船太大,上面从扶桑运回来的货物太多,九方长渊名下的新船来来回回跑了几趟,也还没能把货船上的货给卸载完毕,无影此刻同谢管事会面,便是想让谢管事带着去船上瞧一瞧。
无影和花雉虽都同为九方长渊的贴身暗卫,但在某些方面上,无影不如花雉,花雉也有不如无影的地方。譬如说被海盗扣押的五艘来往于东山港和扶桑之间的货船,船上载的都是什么东西,无影一清二楚,花雉则是不知鼻子眼。
是以谢管事一听,无影公子要去船上,当即很爽快地便答应了,花雉则是恹恹地歪在凉席上,懒懒的不愿动弹。
于是无影独自一人跟着谢管事离开营地,去了海盗岛的东北海岸。
出了营地,一路往东北海岸直走,便是越走越冷。到了海滩上,远离了火山,临近东洋,这里的温度就更是寒冷,刚才还在营地里热得直冒汗,现在则是冷得恨不得能在暖烘烘的被窝里滚上几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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