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玺微微伏低了身体,想要看一看羽离素此刻的神态。
只有看清了羽离素的神态,知道羽离素是否也是被人控制了,他才能对这整件事有所了解。
却是才一伏低了,还没看到羽离素的脸时——
“噔!”
陡然一道金属弹跳的声音响起,楚玺回头一看,就见刚刚还是只能被九方长渊扶着才能站立的楚云裳,这时候居然拂去了九方长渊的扶持,一脚踢上被她踩在足下的佩剑。
看她的身手,竟是根本没被点穴或是怎样,动作灵敏得让人望尘莫及。
沾了不少血液灰尘的长剑被楚云裳踢得从地上弹跳起来,她也没伸手去抓,只双脚飞快的一动,弹跳到了凤凰,正要往下坠落的长剑,便被她抬脚猛地一踢,长剑瞬间转了个弯,锋锐剑锋直朝楚玺所在,倏然射来。
楚玺立时一惊。
她这是想,她这是想……
她要弑父?!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
她怎么敢,她怎么敢!
楚玺震惊着,想要立即躲避开来,然距离太近,长剑逼来速度过快,尽管脑海中有着极多想法飞快的掠过,包括应对此时危险所应做出来的最正确的动作,他却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脚步都挪不动一下。
实实在在是年纪大了,人老了,明知道该怎样躲开这一剑,可偏生连手指都是动不了。
看着长剑越发的近在咫尺,尤其那剑尖上还带着之前的血色,楚玺忍不住开始想,难道他今日就要死在他亲生女儿的剑下?
她就这么恨他,恨到连继续折磨他都不愿意,只想立即杀了他?
还是说……
现在的她,是真的被人给控制住了,她的这些所作所为,根本不是她心中所想的?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
楚玺闭上眼。
该来的总要来,来不得,便也强求不得。
这是命。
这是命!
却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一直都是歪坐在地面之上,没着半点动静的羽离素,竟是瞬间抬头来,五指成爪,叩上楚玺的手臂,而后将楚玺狠狠向后一扯!
“噗嗤!”
尽管身体被羽离素给朝后扯了避开大半,但那长剑还是不可避免的刺中了楚玺的身体。
并且,长剑白刀子进红刀子出,不仅刺中了楚玺腰际的同时,更是来势不减的穿透了楚玺腰际皮肉,直直地刺上了楚玺身后的羽离素身上。
一时间,剧烈的疼痛蔓延整个身体,鲜血好似开在黄泉路边的曼珠沙华,大朵大朵的盛开着,绽放在楚玺和羽离素的身上,将两人的衣服,给瞬间染得通红。
血液顺着衣摆向地上滴落,混合着灰尘,滚出一片淋漓血色。
滚得场中唯一一个目睹了全部的九方长渊,眼角蓝泽,越发冰冷。
楚玺毕竟年纪大了,承受不住这样的痛苦,当即脸色一白,便是要朝地上倒去。
然穿透他腰际皮肉的长剑,正也深入了羽离素的胸口,他这样一倒,羽离素已经瞬间被血染红的胸口上,剑伤的范围立时扩大,更多的鲜血从伤口中涌出,将他银兰色的衣襟,给染得鲜红无比。
终于,楚玺倒在地上,穿在他皮肉间的长剑,也是随之离开了羽离素的胸腹。
只是这个时候,受了这样重的伤,羽离素却还是瘫坐着,腿脚也依旧是在弯折着,好像刚刚那样拉扯楚玺,不让楚玺死在楚云裳剑下的动作,只是潜力爆发而已。
年轻男子重新垂下头,乌黑的发垂落在胸前,染了新鲜的血液,乌发便若有似无的散发出点点的血光,看起来很是诡异。
而的确,羽离素这样坐着不动,的的确确给人一种诡异感。
再看楚玺。
楚玺倒在地上后,喘息了一下,便是面色惨白的低头看向自己的身体。
便见因为只是从腰际穿透而过,并不是从腹部穿过,所以羽离素的这把佩剑,便刺破着衣袍,挂在楚玺薄薄的一层皮肉里,剑柄颤颤巍巍着,似乎下一瞬,锋锐的剑刃就会割破那薄薄的皮肉,连衣服带肉的整个掉到地上去。
若是真的掉了,那楚玺的身上,将少上很大一块皮肉。
并且,那被割去了的皮肉,也很难再生长出来,恢复原状。
思及于此,楚玺咬了咬牙,陡然伸手,握住了那兀自颤动个不停的剑柄。
这一握上,他立时便能感到剑刃穿透自己的腰际,真的是只穿过了那么薄薄的一层,连所谓的入肉三分都没有,只是从前往后的穿透了,这才流了很多的血。
握上剑柄后,他另只手按住自己的衣袍,然后脖颈上青筋暴凸,“唰”的一声,长剑被他从腰际抽出,他脸色再白了白,便是扔了长剑,双手迅速的一前一后按住腰上的伤口,避免鲜血流失过多。
然,就是这么几个呼吸的功夫,他就已经感到头晕眼花,眼前忽而血红忽而漆黑,他连站在近处的楚云裳的裙摆是什么颜色,都是要看不清了。
于是,他便也看不清,楚云裳朝着他走过来,动作机械仿佛傀儡。
似乎不仅羽离素被墨夷无常给用傀儡意念控制了,连她也是。
——至少在秋以筝的眼中,是这样。
然现在的墨夷无常在哪里,谁都不知道。
秋以筝也不知道。
不过这个时候,卧房里陡然发生了这样的变动,不少宾客都瞧见了,当即女眷们更加退后了,会武的男客们则嚷嚷着便要进来,准备擒拿住楚云裳,免得她再动手,顺便也是准备开始代替受伤的汝阳侯看一看,这个房间里,到底是发生了什么样的事。
为什么交际花玉芝会横尸破旧床榻之上,身上有伤痕便罢,居然还有着明显是被男人给凌辱了的痕迹?
为什么南阳王羽离素会坐在地上一动不动,只汝阳侯快要被杀的时候,方才瞬间出手,然后又不动了?
为什么今日主角楚云裳刚刚也是和南阳王一样,动都不动不了,却又在下一刻朝着她的父亲出手,看样子还是准备一剑置汝阳侯于死地的?
就算再痛恨汝阳侯,她也不该选择在这个时候动手!
所以,这里面,绝对有猫腻!
想要进屋的人中,包括玉芝的老父亲,这时候也是看见了玉芝的尸体。
这位老父亲当即被女儿的惨状吓得眼白直翻,差点就要晕了过去。然后老大人双手颤抖着就要冲进来,却是被赵氏硬生生拽住胳膊,不让进去。
“玉大人,你现在不能进去啊!你没看到楚云裳,居然敢在这样的场合里对侯爷出剑,你要是进去了,保不准她也会对你出剑!要不是南阳王动作快,侯爷怕是已经,已经……”
赵氏说着说着,止不住的哽咽,眼泪都冒了出来。
然楚玺已经受伤,南阳王也受了伤,外面的人只能她自己来张罗,即便此时此刻她很想立即冲进去,直接拿剑砍了楚云裳那个逆女,再找大夫来赶紧救助楚玺和南阳王,却也是无法。
她只能拦在房间外头,不让其余人进,只让一位将军和去年的武状元进去。
这两人都有高深武功傍身,料想就算楚云裳发神经再出手,他们也不会被楚云裳伤到。
两人谨慎的走进来。
却是才跨过门槛,还没再靠近,就听九方长渊道:“站住,别过来。”
两人条件反射的立即停住。
等停下了后,两人这才反应过来,怎么这个少主让他们不要过去,他们就下意识想着不要过去,这是怎么了,难道他们就这样惧怕这位来历神秘的少主?
正想着,就见九方长渊往前走了几步,伸手重新扶住楚云裳,不让她再靠近楚玺,然后右手在她的背上摩挲着,似是想要找到什么。
“这位少主,你在找什么?”
相比较身边的将军,武状元要年轻一些,年轻人向来都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好奇心驱使之下,直接便问出了口。
九方长渊一边慢慢的在楚云裳背上摩挲着,一边随口道:“找控制她行为的东西。”
闻言,武状元眼中精光一闪:“你是说,楚七小姐刚才做出来的事情,并不是她自己想要做的?”
九方长渊淡淡道:“换做是你的话,你就算再痛恨你的父亲,你可会选择在这样大庭广众之下对他出手?”
武状元想都不用想,立即便道:“不会。”
“这不就是了。她再恨楚玺,也不可能选在这个时候这样动手。”
武状元和将军对视一眼,两人立即从对方眼中看出了“果然如此”的神色来。
果然如此。
如果不是行为被控制住,楚云裳怎会这样,南阳王又怎会这样?
若非这个少主在这里,怕他们也绝对想不到,居然真的能有人有着这样的手段,全面控制住人的肢体行为,这简直是最好用的栽赃嫁祸的手段。
九方长渊这时候已经摩挲到了银针下针位置,手中内力一送,同时扶着楚云裳的左手一使力,楚云裳身体向下一弯,一根明晃晃的银针,便从脊椎里被吸扯了出来,被九方长渊拈在指尖,看得武状元都是有些毛骨悚然。
这样一根长的银针,居然能深入人体而不让人毙命,甚至还做出种种在外人眼中十分怪异的举动。
这种手段,当真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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