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常人家的小娘子哪能入得了安云和的眼……
顾妍开始竭力回想将才的匆匆一瞥,顾婼幽幽叹道:“你似乎将郑小娘子得罪了。”
回忆打断,终于半点记不起来了。
认命地苦笑一声,她半真半假地喟叹道:“我得不得罪她,她都不会待见我。既如此,何必要让自己受委屈?”
顾婼笑了她一句“贫嘴”。
顾妍就问她:“姐姐都在担心什么?”
“不知道。”她摇摇头,“总觉得对于现下突来的一切,惶惶然心有余悸。”
至少她知道,天上掉馅饼,地上有陷阱,哪怕没有陷阱。兴许也会被那馅饼砸中脑袋……
这种事屡见不鲜。顾婼更希望他们能与名利无争,只安安心心做一个普通人。
然而这么想的又何止是她一个?
有些事,从来不是他们能够选择的。
顾妍闭了闭眼。
“那就祈求现世安稳。岁月静好吧!”
确实是很美好的愿望……
可理想与现实总是有差距的。
太后突然病了。
她的身体常年在太医的调理保养下还是相当不错的,但年纪大了,总有小病小痛缠上身,几贴药下去后不见有起效。
王淑妃衣不解带地侍候在旁。见太后逐渐消瘦,焦心不已。提出不如请个道士来看看……莫云观的太虚道长道法了得,一见了太后,即刻掐指一算。
慈宁宫地处中央龙眼,藏风聚气。风水自不必说,太后命理祥瑞,五行具在。唯有木命稍有突出,不宜与火命者多接触。再布阵一测。罗盘指向了西南方的西德王府。
而近来进出宫最寻常的,便是配瑛县主。
配瑛县主不是火命,却是水命,水生木本来相互进益,然水过多则木漂,物极必反,反而克了太后。
方武帝大斥太虚道长一派胡言,他将顾妍召进宫来陪他说话解闷还有错了?
太后不喜欢见到顾妍他当然知道,可也别用这种命理相克的借口,小姑娘名声还要不要了?
方武帝不理会太虚道长,太后的病就慢慢地愈发严重了。
也不知是谁捣乱,危言耸听,说配瑛县主命里带煞,与皇命相克,长此以往定会影响国运。
这种谣言自然是被方武帝强行压下来了,但也逼得他不得不正视起来。
他虽是九五至尊,可同样也有许多无奈。
顾妍便干脆“病了”,闭门不出,连带着西德王府都低调起来。
最乐意见到这种情形的当然是顾家啦,顾崇琰闻言咬牙切齿地“呸”了声,大快人心道:“那只妖孽,作恶多端,报应到了吧!看她以后再出来作妖,让道长降了她!”
笑了阵,他又和李姨娘商量道:“我们不如给莫云观捐些银子吧,让道长施法,把那几只妖孽都收了,把他们都挫骨扬灰,让他们肉身毁尽,魂飞魄散!”
顾崇琰目眦欲裂。
他现在官丢了,声名狼藉,又不得入仕,刚从大牢里出来没多久,身上挨板子的伤还没好透,住的地方比原先小了数倍不止,连伺候的人都不够用心,粗茶淡饭的,让他很不习惯!
李姨娘将他从大牢里赎出来,顾崇琰感激她,便将她扶正了,顾婷也被提前从清凉庵里接了回来,正式成了嫡女。
然而这时候的嫡女,早不值钱了。
小姑娘瘦了许多,面黄肌瘦的,眼神沉寂孤僻了不少。李姨娘心疼坏了,却又不好光明正大地给她进补。
她花了两万两把顾崇琰保出来,现在全顾家上下都知道她有钱,眼睛牢牢盯着呢。
顾家的银钱目前由了顾二爷掌管,只每月给安氏特定的份例让她应付府里的支出……自然是和从前没得比的,可大手大脚习惯了的人,突然拮据,哪里受得了?
安氏恨不得将李姨娘住的地方翻个底朝天,找一找有没有银两藏着。
李姨娘怎会让她得逞?
她便只说钱都花光了,一文多余的都没有,他们都还得靠吃府里头的公中,等着安氏给嚼用呢!没见亲女儿身子都虚成这样了,也没准备上等的补品给补身子吗?
到底李姨娘比不得从前的柳氏好搓圆捏扁,安氏用尽手段,又顾忌着李姨娘捏着她的命门,气得咬碎银牙,到底没逼她吐出一个铜板!
而顾崇琰现在无官职。无奉银,真正吃穿用度都是顾家公中的,三房名副其实成了府里的米虫,格外讨人嫌。
顾崇琰尽想着如何翻身了,整天白日做梦想要将柳氏和那几个小杂种折磨得体无完肤,一听配瑛县主的事,就忍不住大声嚷嚷。
李姨娘就静静看着他。面无表情。淡淡说道:“三爷,我没有钱,至多还有些私房的首饰。这些东西捐给道观,想必道长也不会放在眼里。”
顾崇琰微怔,看了她半晌,将身边人都打发出去了。压低声道:“阿柔,现在只有我们两个人。你就莫要隐瞒了,大舅兄既然给你银子救我出来,怎么也有附带些的……这儿只有你我二人,我们可是至亲的夫妻。我绝不会说出去的!”
他连连保证,可话虽这么讲,那眼里灼灼的光焰又是何物?
连柳氏如此怯懦无知的一个妇人。都懂得隐匿自己的私产,更何况是她?
他们是夫妻不假。但也有句话说至亲至疏夫妻,李姨娘可从没将所有指望都寄托在顾崇琰身上!
“三爷,大兄仅仅是四品司膳,内廷可以捞的油水多,可风险也大,他汲汲营营多年,两万两银子已经不少了……难不成还要将自己身边仅有的保命的钱财一道给了我?那大兄该如何是好,三爷莫不是没想过?”
李姨娘义正言辞,顾崇琰一下哑口无言。
说的在理,可他为何总觉得她有所保留,是在欺瞒他呢?
李姨娘微翘了唇,“三爷若是不信也罢,反正这府里地方就这么大,三爷大可以自己去翻,看看我是不是藏着!”
她站起身就要走,顾崇琰赶忙爬起来追过去,牵动了伤处疼得龇牙咧嘴都顾不得了,连连赔不是:“阿柔阿柔别生气,是我不好,我当然信你,我哪能不信啊!”
他垂着头,俊雅清隽的面容上长出了不少胡茬,神色也憔悴许多,似是伶仃无依。
“现在陪着我的只有你了,除了你再没谁了……”
他喃喃地说,轻轻抚了抚她凸起的腹部,展颜笑起来:“我们还有大把的时间要过,还要生儿育女呢,一辈子那么长,我只想和你一起……”
轻柔慢调动人心扉,男人的甜言蜜语,总是好听的。
不可否认,李姨娘的心弦也的确被撩动了。
但她还有理智,她没有让自己全部陷进去。
看看柳氏吧,纵然脱了身,还不是被伤得血肉模糊?
这个男人……她到底是和他栓在一起了,且行且看吧!
李姨娘心头百转千回。
这边二房同样热闹。
邯郸贺家听说顾家没落了,连侯爵都没了,就不愿意继续替他们养女儿。
贺氏的嫡亲嫂子闵氏,带了大儿子一道送了顾媛回来。
顾媛这些日子着实被养的不错,正是长身体的少女,又窜了个儿,面如满月,身形盈润,再多一分就显丰腴,若减一分则显得没有福气,如此正恰到好处。
只是她眼里的娇蛮锐气好像更重了,与闵氏的大儿子贺大郎一般,似乎染上了些许玩世不恭的俗气和媚色。
大家闺秀都是要讲究端淑柔蕙的,绝不是这个样子,安氏一见就不大满意。
但贺氏却高兴极了。
自从她小产过后身子就一直虚着,还血崩了几次,严重时连床都下不来,顾二爷算关爱有加,却从不提将顾媛接回来的事,她思念女儿都要疯魔了……
玉英八个多月的大肚子,就快生了,如今被安排在厢房里,顾二爷看重玉英肚子里的孩子,还不许她靠近。
糟心事一拨接着一拨,贺氏心里苦,一见到顾媛就忍不住哇哇直哭。
顾媛以为是贺氏见着自己,想起了那个胎死腹中的孩子,一股火气就“蹭蹭”上来了,大声叫嚷着:“顾婷那个小贱人哪去了?心肠歹毒的,看我不撕了她!”
骂骂咧咧犹如市井泼妇,安氏眉心越攒越紧。
顾媛看见安氏冷冽的眼神,终于晓得收敛。
闵氏就笑着与她们闲扯,大致问了问顾家的现状,一双眼上下左右地翻看。又是嫌弃又是挑剔。
安氏清咳了声,闵氏终于收回目光,说起了正事。
她提得婉转,大致意思也不过是讨钱来了。
怎么说他们贺家也替顾家养了顾媛半年多了,必须得要意思意思吧,也不多,就要了一二千两。
安氏气得不轻。
当初送顾媛过去的时候。老夫人可是特地给贺家送了五百两银子的。这五百两难道还不够顾媛半年的嚼用?
现在顾家都落魄了,他们竟还好意思来讨钱?
安氏说什么也要挡回去。
贺大郎就道:“顾大夫人,表妹在我们家吃好的住好的。什么东西父亲母亲都是先紧着表面,我和二郎兄弟半点比不上,她还缠着我和二郎要去赌坊玩,一把不成来两把。这一局局输下来,可不止一二千两了!”
安氏悚然大惊。不可思议地朝顾媛看过去,顾媛心虚地低了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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