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罗不是空穴来风之人,此刻虽然心中疑惑,却因为毫无证据,并没有把这匪夷所思之事说出来。而是针对宇文轩方才所言之事,推辞道:“主子,如果我在周围保护她,必然会被她发觉,这样不合适吧?”
宇文轩点了点头:“确不合适。”
闻言,思罗小小的松了口气,主子果然英明。谁知念头刚一落下,便听宇文轩道:“等千衣回来,叫他教你隐匿气息之法。”
“扑通”一声,思罗坐在地上,素来面无表情的脸上,此刻仿佛爬满了冰裂。
夏季的夜晚,充斥着起伏不歇的蝉鸣声。被一阵阵的山风挟带着,从窗户缝里钻进来,打着转儿盘旋在床头。
秦羽瑶端着针线筐子坐在床边,打算用做鞋子剩下的绸缎布料,给宝儿缝一只香囊。夏季蚊虫繁多,小孩子的血肉又嫩,很容易遭到蚊虫叮咬。秦羽瑶打算在里面塞上驱蚊虫的草,免去宝儿被蚊虫叮咬之苦。
做完之后,吹了灯躺下。忽然觉得身边的气息有些不对,拍了拍宝儿:“睡着了吗?”
宝儿一动不动,小身子蜷缩着面向墙壁,仿佛睡着了的样子。
秦羽瑶下床重新点了油灯,返回床上,把宝儿扳了过来。只见那张白净的小脸上,此时挂满了泪痕,竟然是在偷偷地哭,不由得心中一惊:“宝儿怎么了?”
只见小小的人儿,缓缓睁开了大大的眼睛,浓密的长睫毛上挂着泪珠,咕哝一声:“娘亲。”眨了眨眼睛,抬起手背擦了擦泪水,仿佛在思考着,过了一会儿,说道:“娘亲,我没有哭,我只是被风吹到眼睛了。”
现在屋里,哪有风吹到眼睛?这一团孩子气的话,却让秦羽瑶心中酸涩。小小的年纪,情愿自己心里藏着事,也不肯叫她知道,实在是难为他。轻轻搂过宝儿,柔声问道:“告诉娘亲,宝儿为什么伤心?”
宝儿摇头:“没有,宝儿没有伤心。”
“宝儿是不是在想,宝儿的爹爹在哪里?”秦羽瑶格外怜惜地问道。
宝儿小小的身子僵硬了一下,再也掩不住心思,抬起头来惊讶地道:“娘亲怎么知道?”
秦羽瑶摸了摸他的脑袋,软声说道:“因为,娘亲也在想,你的爹爹在哪里?”终于还是避不过,要跟宝儿说起这个问题了。
自从穿越过来,秦羽瑶一直极力回避这个问题。没有人是无父无母,便连弃婴秦氏,也有养父养母。而宝儿,自打一生下来便没有见过自己的爹爹。不用问秦羽瑶也知道,宝儿心里,定然也是渴望有一个爹爹的。
村子里有许多小孩子,在背地里喊宝儿是野种,常常也被宝儿听见,便跑回家问秦氏,为何别人都有爹爹,他却没有?每当被问及此,秦氏总是以泪洗面,哽咽得说不出话来。宝儿见娘亲伤心,渐渐的便不问了。但是小小的心底,却始终存了个疑问,他的爹爹呢?
今日顾青臣来,对着宝儿说道:“我是你的爹爹!”那一刻,秦羽瑶便知道,离跟宝儿摊牌的日子不远了。
对于这件事,她心中已是思虑许久,到底是编个故事欺骗他,还是同他说出真相?又或者将前世听来的童话改编了,说与他听,叫他心中存着美好的念想?毕竟秦羽瑶也不知道,宝儿的父亲在哪里,是什么人,是否还活着?所以怎样对宝儿来说才是最好的,着实是个难题。
“娘亲,爹爹他在哪里?”宝儿偎在秦羽瑶怀里,仰着小脸看向她说道。
秦羽瑶摇头,缓缓说道:“娘亲也不知道。”
“哦。”宝儿脸上有些失望,心里却浮现出今天上午见到的那个锦衣华服的男人,爹爹一定比那个男人穿得还好,比那个男人还要好看。心里想着,口中不由自主地咕哝出来。
听得秦羽瑶一阵心软,摸了摸他的脑袋,说道:“你的爹爹,十分不凡。”
“真的吗?”宝儿的眼中升起亮晶晶的光芒。
秦羽瑶点了点他的小鼻尖,笑着说道:“宝儿难道没有照过镜子吗?你生得很像你的父亲,宝儿已是如此俊秀,你的父亲必然是更加俊秀的。”
宝儿立时欢喜起来,有些激动起来,扭动着小身子问道:“娘亲,爹爹为什么不在家?宝儿什么时候才能见到爹爹?”
“娘亲也不知道。”秦羽瑶微微一笑,尽力让自己显得真诚,而非敷衍:“总有一天,宝儿会见到爹爹的。娘亲会跟宝儿一起,寻找宝儿的爹爹。等找到了,宝儿再去问他,当初为什么离开,好不好?”
宝儿“哦”了一声,有些小小的失望,随即又高兴起来:“宝儿也有爹爹!宝儿的爹爹只是不在家,宝儿会找到爹爹的!”说着,拍起巴掌来:“找爹爹!找爹爹!”一时兴奋起来,从秦羽瑶怀里挣出去,抱起小狐狸说道:“小白,我也有爹爹,我爹爹很好看,比我还好看!”
到底是年纪还小,心里只存着这样单纯的念头,没有追问更难回答的问题,倒是省了秦羽瑶许多力气。原本秦羽瑶打算着,不论他问什么,但凡她知道的必如实说与他听,而她不知道的,便也如实告诉他不知道。
只见到宝儿如此兴奋,秦羽瑶心中舒了口气,微微笑了起来。忽然,神色一凛,抓过宝儿道:“宝儿,这是你和娘亲的小秘密,在外面可不要对任何人说起。”
若是宝儿见人便说“找爹爹”,难保不会被有心人看出苗头来。
当初被顾青臣休弃后,秦氏之所以还能够住在秀水村,便是因为刘大柱和孙氏的面子,以及村民们一直以来对秦氏为人的信任。可是,如果得知宝儿并非顾青臣的儿子,秦氏乃是与人通奸所生,不论真相如何,秀水村却是再也容不下她了。
毕竟,此时与当年又有所不同,秦羽瑶占了秦氏的身子后,已经同刘大柱和孙氏断绝了关系。
宝儿却不明白,睁着乌黑的大眼睛,眼神迷茫地看着秦羽瑶。只见娘亲神情严肃,虽然心中不解,却仍是乖巧地点了点头:“嗯,我知道了,娘亲。”
“乖。”秦羽瑶摸了摸宝儿的发心,看着他躺平了,便下床吹了灯:“现在睡觉吧。”小家伙心里兴奋着,折腾了许久才终于睡着了。然而好不容易哄睡小家伙,秦羽瑶却失眠了。
宝儿的父亲,到底是什么人?他是否还活着?与秦氏是怎么一回事?他知不知道宝儿的存在?一直到天快亮了,才模模糊糊有些睡意。
就在即将睡着时,秦羽瑶却猛地睁开眼睛,坐了起来!
她知道了!心中砰砰跳个不停,一下一下激烈地撞着胸腔。秦羽瑶咽了下口水,抬手抚上胸口,压下激动无比的心情,脑中渐渐冷静下来。
就在方才,她无数次回忆秦氏的过往,终于给她找到一丝端倪!
秦氏与顾青臣只有过一次房事,那便是洞房花烛夜。除此之外,她再也没有过房事的经历。而秦羽瑶模模糊糊中反复搜索,终于发现了那丝不引人注意的线索——成亲当日,顾青臣分明喝了酒,而秦氏与“他”行房事之际,并未闻到丝毫酒味!
那个与秦氏行房之人,不是顾青臣!
心中砰砰跳了起来,皇天不负有心人,苦苦思索一夜,终于给秦羽瑶找出端倪。她靠坐在床头,紧紧闭目回忆。隐隐约约,只记得那人身上有着淡淡的冷香,偶尔逸出一丝声音,格外好听。
吹熄灯光的夜里,帐幔里头漆黑无光,加上秦氏一直闭着眼睛,竟对那人的面目毫无印象。秦羽瑶皱起眉头,再回忆别的,却没有了,秦氏的记忆便是如此单薄。
不过,秦羽瑶也不需要知道那人的长相。缓缓睁开眼睛,只见外头已经蒙蒙微亮,轻手轻脚地披衣下床,走到院子里打起拳来。那人的长相,同宝儿必然一模一样,只要当面遇见,她再不会错认的。
秦羽瑶回忆着昨天思罗教给她的招式和步法,缓缓打了起来。由生而熟,由慢而快,演练两遍之后,目中不由得泛出惊喜。她是武者,自然明白这些精妙招式和步法的价值,心中对思罗的感激愈发浓厚了。甚至想着,如果有机会,必将思罗以恩师之礼相待。
直到太阳出来,秦羽瑶才擦了擦额头上的汗,走到院子一角,蹲下来翻捡昨日晒的八角。夏季燥热,日头酷晒,经过一日的晾晒,八角已然全部干燥。不知闲云楼的方承乾,是否已经等得急了?秦羽瑶脸上闪过一抹笑意,自屋里拣出一条包袱,将八角全都裹了起来,塞进背篓里。
等吃过饭后,便进城给闲云楼送去。做好打算,秦羽瑶起身抱了一怀柴火,走进屋里搁置在灶边,开始生火煮饭。今天早上,不如吃个鸡蛋疙瘩汤吧?米粥虽然好吃,但是日日吃这个,也怕宝儿乏味。
何况小孩子总爱吃些有味道的,秦羽瑶念头一转,已经定了下来。烧开一锅滚水,搅了半碗粒粒如小指肚大小,形状似小鱼儿的疙瘩,倒进了滚滚沸水中。然后磕了两个鸡蛋,在碗里打碎了浇入汤中。嫩生生的鸡蛋花漂了起来,一丝丝一团团,只看上去便爱煞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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