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轩恼恨有人对秦羽瑶下手,更恼恨自己没有及时防御,害得秦羽瑶昏迷不醒。便加大防御,使整个轩王府如同铁桶一般,连只鸟儿都飞不过去。整个府中,也只有宝儿能见一见秦羽瑶的面,三秀等人全都见不着,更别提外人了。
担忧女儿的秦太傅吃了个闭门羹,心中着恼不已。然而更多的却是担忧,莫非秦羽瑶果然如传闻一般病倒了?偏他年纪大了,闯不进去,又兼之身为臣子,不敢触怒宇文轩。思来想去,便找到曾经为秦羽瑶诊治的老御医们,打听秦羽瑶的情况。
这一打听不要紧,好悬没给秦太傅吓死。他已是这般年纪,对官场上的话极为敏锐,老御医的推说之词他根本不信,唯一听出来的只有一个意思——秦羽瑶没救了!
否则,这么些御医们为何无从下手?要知道,以秦羽瑶如今的身份,假如治好了她,便是有恩于轩王府,谁不想得这么个恩情?再者,以秦羽瑶的名头,假如治好了她,便相当于扬名天下,谁不想流芳千古?
况且,御医们互相也是有好胜攀比之心的,都想在同行面前表现出对疑难杂症的擅长。既得了轩王府的感激,又能够扬名天下,还能在皇上面前出了头,如此好事谁不想?
偏偏就没有一个人想!秦太傅的眼睛瞧得清楚,他们全都避之不及!如此一来,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他们全都治不好,怕砸了名声!
一时间,秦太傅气急攻心,险些晕死过去。待回过神后,则是悲从中来,老泪纵横。他就这么一个嫡亲的闺女,自幼命运多舛,如今年纪轻轻又要丧命,她怎么就这么命苦?
秦太傅打听完消息,连家都没回,就来到轩王府的门外,跟宇文轩耗起来了。不论秦羽瑶有救没救,他都要在旁边照顾她,尽他作为父亲的责任。
朝廷重臣,泰山老岳父,就这么在大门前耗上了,难看不难看?宇文轩气得不行,便索性放他进来,但却不叫他见秦羽瑶,只叫他等在客院中。饶是秦太傅再闹,总归闹不去外头,宇文轩便不管了。
等到秦羽瑶魂魄离体,身躯变得冰冷僵硬,月华苑中便是哭声一片。这哭声传到秦太傅的耳中,犹如晴天闷雷,使他久久不能动弹。待到回过神后,便拼了命地往外闯。
下人们自然也听到哭声,料想着秦太傅乃是王妃的亲生父亲,不让见最后一面不大好吧?便放他出去了。
然而,秦太傅到的时候,毕竟晚了。只见到秦羽瑶的尸体,苍白灰暗地躺在床上,被单上、衣服上、脖子上,全都是干涸的血迹。
“你杀了我女儿?”秦太傅登时红了眼,扑上去要把坐在椅子上呆呆无神的宇文轩掐死。
宇文轩一早被千衣点了穴道,动弹不得,闻言只是漠然看了秦太傅一眼,半丝反应都没。落在秦太傅的眼中,便是默认了,他顿时气急,抄起手边能够到的东西便往宇文轩打去。
千衣和思罗自然护着他,很快秦太傅便将能扔的东西都扔干净了。他看着床上躺着的无声无息的女儿,老泪纵横,再看宇文轩漠然无觉的面孔,更加恨起来:“你还我的女儿!”
没有东西扔,秦太傅顿时想起曾经在戏台上看过的,农家老汉常常脱了鞋子揍儿子的事。他弯腰脱下一只靴子,拎起靴筒,把鞋底朝宇文轩砸过去。
一时间,房里东西乱飞。甚至有东西落到秦羽瑶的床上,这一幕让宇文轩顿时回神,立时喝道:“住手!”
秦羽瑶死了,身为她的父亲,秦太傅却没能见到她最后一面。宇文轩自认为这件事做得不妥当,但是他丝毫不感到抱歉。秦羽瑶死了,他对秦太傅再也没有尊敬的心思。他不顾筋脉,强行解了穴道,起身走到秦羽瑶床前,将落在床上的东西扔掉。
三秀等人便开始劝慰秦太傅,毕竟宇文轩对秦羽瑶如何,她们都是看在眼里的。若说宇文轩杀了秦羽瑶,那绝不可能。
秦太傅心里也知道,可是他不能接受女儿的死,以及自己都没能见到最后一面。
三秀只得劝他道:“夫人这几日一直昏迷着,不曾清醒过,王爷是怕您看了难过。”
宇文轩是不是怕他难过,秦太傅不知道,他只知道自己的女儿受苦了,一时间放声悲哭。
事毕,秦太傅自然是叫人把秦羽瑶的尸首收殓,运回太傅府上准备丧礼。宇文轩不同意,他根本没想过要把秦羽瑶下葬。
别人不知道,宇文轩却知道,秦羽瑶原本不是这里的人,而是时空异客。他心中还抱有期望,兴许秦羽瑶还会再回来呢?因而撵走秦太傅,撵走众人,独自一人呆在屋里,给秦羽瑶擦拭身体,换了衣物,将她宛若常人对待。
而后,命人搜罗种种奇珍异宝,涂抹在身上的、含在口中的、点燃香薰的等等,只求能够保持秦羽瑶的身体不腐化。
这一行径在众人看来,宇文轩已经疯了。秦太傅更是大怒,甚至上奏折给皇上,斥责宇文轩辱人尸首。看热闹的不嫌事大,路过轩王府门口时,便对着里面指指点点。宇文轩闭门谢客,任凭外面传得风言风语,只是不予理会。
父亲和丈夫为争夺尸体而大打出手,这一则消息被传得沸沸扬扬,几乎无人不知道秦夫人的名头。顶着这则风声,三秀咬牙而上,遵从秦羽瑶的遗愿,将秦记布坊开张起来。香椿虽然难过消沉,却没有离去,而是辅佐三秀,一心打理秦记布坊的事务。
时间过得很快,眨眼间三个月过去了。
秦羽瑶夺得桂冠引起的风波,很快被秦羽瑶病重的信息压下去,又飞快被秦羽瑶死亡的消息所替代。秦太傅与宇文轩为了她的尸首而引发争执,宇文轩四处搜罗奇珍异宝储存她的尸首,秦记布坊开张,等等目不暇接。
这三个月,是雍京城的百姓们所度过的最充实的一段日子。随着叹息、惋惜、遗憾、缅怀、不舍、冷眼旁观、坐看好戏等,一段又一段的风波消散,雍京城终于趋于平复。
秦太傅历经丧女的悲痛,整个人犹如老了十几岁,在跟宇文轩的争执中失败后,便彻底隐居后院,再不出面。偶尔秦敏如回来,父女两人在明珠苑中对饮,望着这个专门为秦羽瑶收拾出来,但是秦羽瑶却没有住过几日的院子,那份悲痛便抑制不住地涌上来。
“她甚至还没有出嫁!”秦太傅喝多了之后,便会流着老泪哆嗦着道,“我已经为她准备好了嫁妆,有我这些年积攒的珍本孤卷,有祖上传下来的田产铺子,有这么大一匣子拇指大的珍珠……再有两个月,这些都归她了!”
秦敏如丝毫不嫉妒秦羽瑶的嫁妆比她丰厚,每每也是泪流满面:“姐姐真是命苦!不知究竟是何人,处心积虑害死姐姐?我诅咒他生生世世都不得好死!”
每每听到这里,秦太傅总是会顿住一下,而后不再言语,只是流泪。秦敏如只以为秦太傅懊悔自责尚未抓住凶手,便不再多言,偶尔劝慰他道:“爹爹不要自责,王爷一定会抓住凶手的!”
说着,便会往府中另一个方向投去气愤的一瞥。
秦敏如不明白,自从秦羽瑶死后,秦太傅和她都悲伤不已,时常以泪洗面。为何秦夫人反倒精神奕奕?似乎完全从秦辉死去的打击中恢复过来,面对秦羽瑶的死去,也只是垂眼淡道:“各人自有各人命。”
每日浇浇花,看看书,做做女红,偶尔出门爬个山。那小日子,别提多惬意,秦敏如就连做姑娘的时候都没这样自在过。难道秦夫人一点也不想知道,究竟是谁害死秦羽瑶的吗?秦敏如常常气愤地想。
就连一起参加明秀庄比赛的姐妹们,都掉了眼泪呢!秦敏如后来知道了,那时一起做模特儿的几位姐妹,都是什么人了。薛将军府的少夫人,宁国公府的少夫人,大理寺卿家的小姐,等等都是极尊贵的人。
甚至,里头还有公主殿下!这些姐妹们,同秦羽瑶能有多么深厚的情谊?只怕她们连面也没有多见,但是却悲伤得流下眼泪。而秦夫人,那副神情好似死去的不是她的女儿,而是毫无干系的路人!
秦敏如固然忿忿,但是她同嫡母一向不亲近,且如今也已经出嫁,回娘家的时候少,故而不愿与秦夫人起龃龉,口中能不提起来就不提起来。
太傅府上是这般诡异的情形,丞相府中却是雪尽春来。
秦羽瑶居然死了,这对蒋丞相等人而言,丝毫没有什么可值得大惊小怪的。不过就是个女人而已,她这时候才死,已经叫蒋丞相等人十分稀奇了。除去眼中一钉,让蒋丞相等人的心情好了许多,对待顾青臣时也和颜悦色了些许。
奇异的是,蒋明珠仿佛也终于从阴影中恢复过来,不再对顾青臣冷言冷语,慢慢又变得娇嗔可人起来。顾青臣不是傻的,能够跟岳家重修于好,他自然求之不得。不论真心假意,总归夫妻两人渐渐回到之前的甜蜜生活。
皇宫中。
皇上对秦太傅表示过慰问之后,便派人去问宇文轩,可曾需要帮助?又试探问他,赐他几个美人宽慰他伤痛的心?被拒绝后,也不纠缠。他时日无多,眼下精力都放在江山正统的传承上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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