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苓忙就抱着衍儿走了。
“皇上批完奏疏了呀?”裴玉娇一笑,瞬时挽住他胳膊。
司徒修嗯了声:“刚刚朕封岳父为信国公了。”
“啊……”
他一把捂住她的嘴,警告道:“别说不要。”
裴玉娇那句话就吞了回去。
见她大大的眼睛转了几转,他放开手:“岳父得这爵位名正言顺,他原本就劳苦功高,就是可惜……”顿一顿,手指摩挲了两下询问,“要不要朕给岳父赐个贤良淑德的妻子?毕竟这辈子还长着呢。”
说起这话题,裴玉娇总是左右为难,可她知道父亲的性子,摇摇头道:“皇上还是不要插手为好,便是祖父祖母,谁不想爹爹娶妻呢?可谁能说服他?万一好心办坏事!”
司徒修便不提了,其实他心里也理解,假使裴玉娇不在人世,他也绝不想再续弦,可站在旁观者的角度,好似总觉得这样的人生又太孤苦。
所幸这辈子他没有失去她,如今双双坐上至尊高位,许是上天的恩赐。
侧头看向她,柔声问道:“上回说生下衍儿,想做什么便做什么,怎得你也没个动静?倒让朕没法守信了。”
他主动提出来,裴玉娇老实不客气的道:“我想回家去看看,或者请娘家人来宫里。”
他笑道:“这有何难?”
“可宫里规矩,不是不行的吗?我要是一个月一次,或是……”
“规矩是死的,怕什么?”司徒修挑眉道,“便是你日日相请,朕也准你,只有一条,你不能违反。”
“什么?”她忙问。
“去你娘家的话,当日去,当日回。”
她眼睛都瞪大了,暗道小气,讨价还价的道:“就一晚行不行?”
他沉下脸道:“不行。”
“朕晚上没你睡不着。”
前一句还硬邦邦,后一句直接让她红了脸,啐他一口,牵着熙儿就往前去了。
第二日便请了裴家女眷,还有裴玉英,裴玉画两姐妹,太夫人年纪大了,腿脚不方便,那软轿是径直抬到坤宁宫方才停下来。
太夫人一下来就道:“你这孩子啊!”
原是多得信宠的大臣才能有这等殊荣,而她不过是个老妇,裴玉娇许久不见祖母,疾步上去拉着她的手道:“祖母,不说出去,你知我知大家知就行了。”
太夫人点点她鼻子:“还是原先那样。”她怜爱的看着自己的大孙女儿,真是做梦也不曾料到,她竟会成为华国的皇后,但也幸好是遇到司徒修这样的丈夫,不然真是怕她不能应付呢!
“玉娇真是好福气,许是天上神仙下凡也难说的。”马氏今儿也跟着来,如今裴玉娇是一国之母,她巴结都来不及,也知晓有这样一个关系,她的孩子,裴家,将来都注定要荣华富贵,故而绝不敢再生出幺蛾子来,生怕惹得这主儿不高兴。
裴玉娇笑笑,叫熙儿过来认亲戚,等到阿彦面前,见到久违的堂哥,熙儿高兴道:“表哥哥,我养的狗儿已经很大了,会踢蹴鞠呢,我带你去看!”
那狗啊聪明,人把蹴鞠踢过去,它也能伸脚踢过来,也不知司徒修使人怎么训练的,熙儿是分外喜欢那小狗,也很乐于向人展示。
阿彦也不过才三岁多,露出期待的表情。
裴玉英道:“去罢,只别淘气,欺负熙儿。”
阿彦点点头,一拉熙儿的手,两人欢快的跑了出去。
裴玉娇又问裴玉英孩儿的事情,她三个月前生下一个女儿,如今也是刚出月子。
“都好呢,便是上回出痘惊吓一回,幸好你派了御医……”话未说完,裴玉画一捅裴玉英,揶揄道,“二姐,你不是有话要跟娘娘说吗,这会儿正好是机会。”
裴玉英脸一红,伸手要去捏她。
裴玉娇好奇:“什么话啊?”
裴玉画抿嘴笑道:“皇上啊,太重用二姐夫了,成日都不着家,二姐怕二姐夫累着,这不遇到我,少不得要埋怨几句,心疼姐夫呢!幸好我相公还在观政,不过我也有话说,希望娘娘提醒皇上一句,别太看得起我家相公,我希望他多陪陪我。”
真不愧是直爽的性子,话就这么说出来了,太夫人笑得弯腰:“你们啊,哪个官太太不希望夫君高升呢,还嫌这嫌那的。”
裴玉画斜睨一眼裴玉英:“祖母,二姐夫独苗苗,许是二姐想生七八个呢!”
这下可捅了马蜂窝了,裴玉英也不管是不是在殿内,追着裴玉画就要罚她,一时满溢着欢声笑语。
不过裴玉娇后来还是转告了司徒修,考虑到他们夫妻感情,司徒修略减轻了一下徐涵的负担,皆大欢喜。
转眼便过去半年,司徒璟又再次提起和离的事情,这回司徒修也没辙了,只得准许。
夕阳西下,袁妙惠穿着身素衣,从二门进来,脚步轻缓的走在甬道上,那是她曾经走了好几年的路。那时,二人尚且和美,他怕她劳累,早晨从不让她服侍,可傍晚,他办事回来,她总会亲自迎到这里。
他会低头亲她,两人亲亲密密的手牵手走入上房。
然而一切都不复存在了。
终究到这一天。
坐在黑檀木的八仙桌前,她低头瞧着和离书,上头的字迹遒劲又不失风雅,乃出自他的手笔,其实抛开王爷的身份,他琴棋书画精通,原也是个少见的才子。当初偷偷写给她的诗词,文辞华丽,情谊深厚,她读之怦然心动,却也有些得意。
那时年少轻狂,总以为那份感情得的很是容易,他待她如珠如宝,也以为理所当然。
司徒璟瞧着对面削瘦的女子,险些有些认不出她来,毕竟才过去大半年,他心境早已慢慢平复,柔声问:“可是生病?”
她摇摇头:“不是。”也问他,“王爷别来无恙?”
司徒璟略微坐直了身子:“尚好,琼儿也挺好,长胖了好些。”只是没有再见到袁妙惠,好似渐渐要淡忘了她,他有次尝试与她提起娘亲,她竟是茫然。
或者,忘了也好罢。
他拿起毛笔沾了墨汁,在和离书上写了自己的名字。
司徒璟。
亲眼见得,袁妙惠只觉心上被人划了一刀似的,痛得刻骨,她嘴唇微微颤动,但又用力抿住了。
司徒璟将毛笔递给她。
和离书双方都要写上名字,按上手印,再一起去衙门官署落档,这才算真的和离,当这一切都做完的时候,便表示他们再无关系。
那笔瞬时就好像有千斤重,袁妙惠拿住的时候,只觉握不动,她慢慢划下一横,又是一竖,待到第三笔,眼泪如决堤般,突然涌了出来,顺着脸颊流下,将宣纸都打湿了。她突然把笔一扔,趴在桌上大哭起来。
?
☆、第163章
? 对这种举动,司徒璟微露出些不屑,眉头皱了皱道:“你这是为何?”
她摇摇头,没有答话,因她知道,为何而哭。
那是满腔的后悔。
可她已经没有资格再要求做他妻子了,错过的东西,追回已无可能。
哭得会儿,她擦干眼泪,将名字端端正正写好。
和离书递过去时,她轻声道:“希望王爷能遇到良人,能待琼儿也好些。”
那句话乃真心实意。
在这件事上,她一点没有纠缠,司徒璟才发现自己猜错了,还以为她要反悔,毕竟他很得司徒修的看重,虽是个王爷,却手握实权,早也不是当初的闲王了,照理说,像她这等虚荣的人,应该会不舍得。
岂料她没有,他便有些奇怪,手指在和离书上轻敲了两下:“你当真做好决定了?”
袁妙惠道:“是,往前都是我对不住王爷,辜负王爷一番深情,而今只希望你能安好。”她站起来,“咱们去衙门吧。”
说得轻巧,然而全身都在发痛。
因她知道假使自己开口,要留在他身边,只会让他更加不屑自己,那么又何必呢?如今在他心里,她只是个贪慕虚荣的女人罢了。
司徒璟没再说话,与她并肩走出去。
到得衙门,办妥此事,她朝他行一礼,转身走了。
看着她的背影,他只觉心口空荡荡的,也说不清此举到底是对是错,可走到这一步,已经没有回头路,或者他该希望,他二人都能再重遇良人,将日子安安稳稳的过下去。
这头怀王和离,那厢司徒裕却蠢蠢欲动要娶妻,司徒宛听随从说,借故去了好几次张家,分明是对张三姑娘有些意思。
可早前她已查清,那张三姑娘是个庶女,生母乃青楼女子,被张老爷瞧中带了回来,家中为遮丑,说是扬州的良家妇女,现今这女儿长大,还不是瞧着容貌姣好,可以利用,才愿意带出来。
可她堂堂县主,怎能要这样的继母?
等到司徒裕傍晚回来,寻到司徒宛那里却不见人影,一问才知在香房,那是供了她母亲牌位的地方,他走过去,只见到女儿跪在那里,小小的身子伏在地上,隐隐约约听见抽泣声,极为悲伤。
他疾步上去问道:“宛儿,谁欺负你,你要哭成这样?”
印象里女儿很是坚强,把整个王府都打理的妥妥当当,没有一处错漏的,如今见她如此,作为父亲未免惊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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