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生玘……很好,他记住了。
予国此时正值冬季,门窗之外,风雪正盛。书房的格窗是开着的,透入的风将挂在墙上的字画吹得窸窣作响,微生澜与容璟皆是身有内力之人,倒是都不惧这严寒。
“我若想要那个位子,您会帮我的是吗。”微生澜越过格窗眺往皇宫的方向,虽是问句用的却是陈述的语气。容璟上一世是为护她而亡,那些忠诚于她的人大抵也都未能逃脱微生玘设下的死局。
这样的痛彻心扉,一次就够了……
经历过这一切又幸而重生的微生澜才真正明白了,权势这东西为何能让人明知是飞蛾扑火,却仍前赴后继。
“你既唤我师尊,我自当倾我所能。”仿佛在说着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容璟清冷的声音中无半分迟疑。
“哈,那现在就需劳烦师尊随我到柳苑走一遭了。”她虽还未准备好面对那个让她自觉有愧之人……但从云笙今早向她回报时并不好看的神色,想来是不宜再等。
柳苑位于王府的西边院落,与书房这等日常起居用地相距颇远。她当初将人安置在那处,除去几分眼不见为净的想法外,更多是出于一种防备心理。
不待管家安排辂辇,微生澜与容璟只运以轻功步行,踏过地上落雪时几未留一丝痕迹。
不到一盏茶的时间他们便行至目的地。
可这一眼望去,柳苑与微生澜最初记忆中的清幽静谧之地实相去甚远,反倒与最后记忆中的残垣断壁有境态上的相似。
犹记得母皇予她封地前曾问皇城之内她可有看中的地方,那时微生澜便心念一动想到了柳苑。现今柳苑只是昭王府中的偏隅一角,上一世她从宫中搬入王府后就不曾再踏足此地……直至有人通传柳苑失火。
云笙那句‘柳苑的下人对侧君十分怠慢’确实不假,只观这缺乏修整的院落就可知一二。这般想着,微生澜也渐渐没去了面上笑意。
二人更往内里走去,途中依然不见半个本该在院落守候的下人。容璟观察到身边女子越发平静的神色,有些疑惑,不明她因何而怒。
“到了。”走近院中轩阁,微生澜便将纸伞收起,随意放置在一旁。
现是辰时,她来此之前并未让人事先传告,院中又无人守候,也就更不意外这跨入门槛后无人相迎的情景了。
屋内之景出乎预料的并不同于外部的萧肃,反倒有明净通透之感。但作为堂堂王府侧君的卧房而言,布置却未免过于简陋了些。
容璟只跟随其后,直到他看到屏风一侧,那个坐在轮椅之上的男子。王府中人但凡是见过的,即便不熟也会在他心中留有印象。这人……
“这柳苑竟是连一个照顾你的人也无吗。”观室外之景,微生澜知道这人过的定然不好。‘怠慢’是说的轻了,这分明已是欺主犯上。
“嗒。”一子错落,棋局上的伯仲之势顿时被打破。他知道她会来,他不知她为何而来。且与容璟一道。
轮椅在木质地板上缓缓挪动发出不大不小的声响,靠近到一定距离后不再前行。
“书言该是快回到了。”祈晏的面容较常人而言稍显苍白,但除增添几分病弱之感外,并无损其一身风华。
仿佛是验证他的话般,急促的足音由远及近。
“主……王爷?!”虞书言作为祈晏的陪嫁侍子也只在婚宴当日见过微生澜一次,他也只知那日之后王爷就对他家公子不闻不问的。现在好不容易来看一次,竟还带着个长的这么好看的男子,真是好生过分。
见虞书言看了一眼她又看了一眼容璟,忽而面露忿然之色……微生澜便是再迟钝也知晓他误会了什么。
“书言。”祈晏对虞书言还是有所看重,总归是个对他忠心耿耿的人,但就是还心性稚嫩,暂不堪大用。
虞书言才如惊醒般跪下行礼:“奴无礼,请王爷恕罪。”
“……起来吧。”真真是啼笑皆非,可虞书言是这么认为,那祈晏?
这么想着,微生澜便将目光转到祈晏身上了。她其实从未认真看过这个与她有一夜春宵的男子,无论上一世还是这一世。
皑如天上雪,皎若云间月。只一袭未加多余饰物的月白衣衫,纵然患有腿疾,端也是个风姿卓然的俊雅之人。
“近来可无恙?”明明是连最亲密的事情都已做过的两人,此刻相处却似乎比与陌生人还要多几许尴尬。而后接触到自家师尊似笑非笑的眼神,微生澜更是不由轻咳一声。
祈晏自是察觉到她与容璟的一瞬对视,本因这关心的话语而染上温度的双眸又迅速冷寂了下来。
“祈晏很好,谢王爷关心。”说着客套的回话,祈晏的目光似不经意遗落到容璟身上,只一秒便收回。
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
容璟确是当得起这赞誉的,无怪乎她会喜欢。
但习武之人的五感六识本就敏锐,何况容璟这武学已臻化境之人,对周遭境况向来从无错漏。
是杀意。
容璟面上仍不动声色,身体却已反射性地警戒起来。
“哪里好了啊!这么冷的天,屋子里连取暖用的木炭都没有。苑里的其他下人一个个就知道见风使舵……”虞书言听了祈晏的回话顿时就急了,说到最后几忍不住呜咽出声。
他是心疼他家公子,若非虞家没落,祈晏何须遭受这些苦楚。
“是我疏忽。”微生澜不是会逃避责任之人。上一世若非祈晏出现的时机实在太巧合,让她不得不去怀疑防备,她该是会好好对待这个将清白身子给了自己的男子的。
即便不爱。
上一世柳苑失火,恰巧是她即将赴往凉州的前一日。而临行之际,她进宫向女皇辞行。
“朕答应过你的父后,给你选择的权利。”所以她才至今仍未册立太女。身着一身明黄的予国君王端坐在四方椅上,她望着这个被自己赋予极大期待的女儿,此刻也没了批阅奏折的心思。
“儿臣……确是无心于皇位。”微生澜低下头,她终是要辜负母皇的期待的。
“君无戏言。”僵持半晌,景帝沉着脸一字一顿地说出这四字。
微生澜由此稍放松了心神,母皇是不会对她此行再多加阻拦了。猝不及防间,景帝蓦地又道:“柳苑失火,苑内无人生还是么。”
“倒是可惜了祈晏。”一句可惜了,轻描淡写地抹去她为培养祈晏花费的无数心力。
什么……?
微生澜才惊觉她似乎一直以来都误会了什么,祈晏……
若非祈晏身故,景帝是断然不会说出这些。毕竟从一开始,她就未打算让微生澜知道祈晏是她手下之人。
“你且去吧。”在她尚未反悔之前。
微生澜沉默着对座上之人深深伏了一礼,转身离去。行至门前之时,她听见景帝的低声自语:“朕留不住他,也留不住你……”
不由脚步一顿,回头似乎看见了这向来被百官以贤明赞颂的予国君王,一瞬颓然的样子。
……
……
隔世的记忆在脑海中回放实际也不过短短数秒。
二人之间隔有一段不远不近只恰到好处的距离,这是祈晏下意识所为。太远不能满足,太近则恐自伤。
“我已让人着手布置东院暖阁,但今日怕是不能完工。”男女之间,女子合该主动。
“所以你今日便住我房内。”此话一出,连容璟都给了她个惊讶的眼神。微生澜没有给祈晏拒绝的机会,她已推动轮椅缓缓前行。
其实随便先入住东院某个厢房也是可以的,‘愧疚’真是个神奇的东西……她却不愿再委屈他分毫。
☆、第3章 深沉
云笙目瞪口呆地看自家王爷推着个人回来。这侧君的本事真大……能让王爷突然对他如此上心,王府的风向怕是要变了啊。
微生澜的卧房没有过于繁复的装饰,因她本人不喜。但就舒适度而言,自然是无可挑剔。
“你留下来照顾你家公子,若有什么需要就跟云笙说。”她对虞书言这么说,后者却似呆住半晌才点头应是。
唔,这昭王笑起来还挺好看的……好吧,是很好看。
云笙也友好地对虞书言眨了眨眼,对祈晏的态度更是十分殷勤。作为下人他当然不会跟主子的心意过不去。
微生澜修长的手指微屈,无意识地在桌面轻叩两下:“待会管家来呈报账务时,让她回去后好好敲打一番府中下人。”
“知道啦。”柳苑的下人是要遭殃了,云笙这般想着。
祈晏一直垂眸无言,直到他感触到手上传来一份不属于自己的温度……
“怎的还是这般冷?”屋内的几个炭盆都已燃起,但微生澜握住祈晏的手时感受到的却仍只是低凉。她蹙着眉让云笙去内室拿来手炉,又将其放置入祈晏手中。
“谢王爷。”传递到手中的温度让祈晏有种几要被灼伤的错觉……但就算是真的,他大概也是不舍得放开。
人性贪婪,人心本就不可满足。他是人,得一想十、得十想百……何错之有?
祈晏不认为自己有错,但这样的心思,他并不愿让微生澜知道。
“子昭或是妻主,你想唤哪个?”微生澜拿起桌上茶杯轻抿一口,语气轻缓地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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