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绯哼了声,不在多说什么。
一旁的苦妈观察她神色,不像不愉,遂放心大胆的支了银子给牙婆子,算是将尤二和双生姊妹一起买下,外带个书生尤湖。
青墨院骤然多了四个人,一听置用却是不够的,苦妈要送古绯回古府,也没那么多空闲时间来准备,遂一出牙婆子的门就扔给尤湖一袋碎银吩咐道,“这银子,是给你们自个置换东西,四人里面,你最有本事,便交由你支取,买完东西,径直到古府回青墨院便是,没人敢拦你们。”
不管四人如何反应,也不怕贪了银子跑路,苦妈放心大胆地推着轮椅,转过街角,径直回古府。
待不见两人的背影,尤湖上上下下抛着银子,唇边有意味深长的浅笑,站他边上的尤二不着痕迹地后退半步,与那双生姊妹站一起,垂头不语。
良久,他才轻声道,“走吧,别让姑娘等急了。”
却说古绯回了青墨院,还没进门,就见古仲黑着脸坐在门口,她微愣了下,没想到古仲被逼急了,连脸面都能豁出去。
古仲沉默,他眼光有闪,率先开口,“绯丫头,古家铺子的现状,你可是故意?”
这种话,古绯当然不能承认,她示意苦妈越过古仲往院子里走,“大伯高看阿绯了,阿绯没那么大的本事。”
字音方落,她不给古仲说话的机会,抢声道,“阿绯外出归来累的慌,大伯若无事,阿绯就先休息了。”
古仲有气不敢撒,他深呼吸,压下心头愤怒,尽量语气缓和的道,“绯丫,拍卖会是你开的,那些预定的香墨单子你也有数,这都几天过去了,你看什么时候方便了,到铺子去指点老师父一下,将这批香墨按期制出交付了。”
能让古仲用商量的询问方式,这么多年,也就古绯一人而已。
哪想,古绯半点都不领情,懒懒地回道,“大伯,明下午再说吧,倒时阿绯给你答复。”
尽管没得到正面的回答,总归还是有信,古仲焦急的心缓了缓,当真转身就走,半点都不客套。
古绯回头,瞧着古仲离开的方向,嘴角浅浅勾起了诡谲的冷笑。
尤湖四人在晚些时候到来,四人都换了身行头,每人手上还拎了个小包裹,两双生丫头脸上带着薄红,明显还兴奋着。
古绯也没那么多规矩,连训话的形式都给免了,一应自己的忌讳,苦妈知晓传达。
末了,尤湖奉上剩余的银两,张口就将花费的账目报了遍,古绯听了暗自点头,虽说是个文弱书生,但书生也有书生的用处,况且这还是连带没花银子买的,她自然不嫌弃。
两丫头,会识字的是姊姊,叫夜莺,妹妹却喜欢舞刀弄棒,名白鹭,性子一静一动,稍加管教,便是好手。
管教丫头的事,古绯不会,遂将两丫头交由苦妈带。
对于尤二,古绯先是给了他把锤墨的锤子,让他随意挥几下,结果尤二硬是拿着那不大的锤子,舞的虎虎生风,颇有开山碎石之感。
古绯摇头,尤二这般没章法的乱锤,却是不行的,指望尤二帮上她,还不能偷学了捶法去,这中间有段过程。
最好打发的便是尤湖,给他安置了个栖身的房间,他倒无比适应的摸出书本看了起来,半点都没下人的自觉。
一时之间,整个青墨院热闹了起来,相比从前只有古绯和苦妈的冷清,这会,还觉院子小了。
一夜无话,第二日,天才见亮,易州的墨商会就被惊动了,只因,封礼之带去的一纸配方。
那配方只有半份,可谁都能瞧出其中以药墨配方为基础完善而来的新墨配方,需知,制墨行当多少年,都没有新墨出现过了,尽管这配方不算自个独创出来的,可也胜在根据配方所制的墨丸为新品种。
封礼之还说了,这配方是用来引荐的,只要完善这配方的人能加入墨商会换的墨使之位,那么对方愿意将整个完整的配方奉给商会。
墨使之位,那是要熬资历的,从最开始加入墨商会,只是墨役开始,一步一步,整整十个年头才有资格入墨使的候选,还不一定能成为墨使,需得有自己独特的墨技,让整个商会里四之有三的人心悦诚服,方可为墨使。
就是封礼之,这么多年,也没墨使资格。
在墨商会那些人眼里,垂涎配方,可又有犹豫不定的时候,封礼之拿出早准备好的香墨,接下来的事不用他多说,古绯想进入墨商会的是几乎是铁板钉钉,再妥当不过。
封礼之摇头感叹的同时,也不得不佩服古绯的心计,这些人的心思,每一步都被古绯给算准了,几乎没半点差距。
墨商会得了半份配方,且还是能制出香墨的配方,这消息在古绯有心的操纵之下,不用半天的时间便传到诸多制墨家族的耳里,特别还是那等在古家铺子预先给了银子预定香墨的人耳里。
古仲接到消息的时候,已经晚了,好些人拿着商契到古家铺子讨说法要求退银子。
古绯之所以能在拍卖会上拿到如此多的预定单子,无非就是胜在香墨的稀有和她以高超制墨技艺制出的精美墨丸。
如今,当这两个条件都不存在的时候,古家铺子,瞬间就陷入窘境。
古仲心里恨极古绯,可他清楚的知道要让古家渡过这次危机,却不得不依仗古绯。
70、行幕僚之责
更新时间2014-7-23 23:14:38 字数:2161
是夜,油灯昏暗的花厅中,偶尔凉风吹拂,带走丝丝盛夏的燥热。
古绯葱白玉指捏着枚白色棋子,反复转动之后,才缓缓落子,坐她对面的尤湖嘴角含笑,眼眸晶亮,目光灼灼地看着她,低笑一声道,“姑娘,确定要走这步?”
闻言,古绯眉梢一挑,她本不会对弈,知晓点皮毛,还是怪医九先生拉着她学的,可再怎么着也不至于做出悔棋的举动来,“确定。”
尤湖就笑了,他低头虚握拳抵住唇,瓷白面颊就浮起酡红来,连狭长眼梢在不明的油灯下都浸染出桃花粉的薄薄春意来,“那实在不好意思,小生又要赢姑娘一局了。”
他说着,捻起黑子一落,果断就连吃了古绯三子。
古绯一看,整个棋盘上,黑子呈犄角包围之势,弱势的白子毫无反抗之力,任其宰割,败落就在眨眼之间。
她微诧,不曾想,尤湖一介书生,居然还棋艺不凡。
看出古绯的心思,尤湖伸手将棋盘上的棋子分拣出来,边道,“从前家中,自小都是一人,便常自个对弈打发时间,故而懂那么些许。”
说完,他又道,“姑娘,可还要来一局?”
他说这话的时候,眼瞳发亮,古绯就从他脸上看出意犹未尽的神色来,她失笑,起了懒心思,玩几局输几局这种,她实在难以兴致高昂。
顺手拿起边上的银剪子,漫不经心地剪去灯芯,古绯单手托腮,淡淡地道,“不了。”
尤湖叹息一声,青衫长袖一拂,他自个摆上棋子,有一下没一下的对弈起来,并道,“姑娘可是心有所思?”
“哦?”古绯放下银剪,斜眼看了他一眼,“你倒说说,我有何所思?”
尤湖左手落下黑子,右手白子摩挲,“姑娘忘了么?小生说过,小生除了会花银子,还能做姑娘的幕僚,幕僚者,自然是想姑娘所想,思姑娘所思。”
点漆黑瞳蹿过油灯的火光,古绯望着尤湖,似乎想从他双眼之中望进内心深处。
尤湖自来青墨院,表现出的种种根本就不像个单纯的读书人,这刻古绯不禁开始揣测,这人到她身边究竟有何企图。
知道自己会引起古绯的怀疑,可尤湖半点都没解释的样子,他慢悠悠的又下了一子,然后浅笑道,“姑娘,是在怀疑什么?姑娘是小生兄弟二人的衣食主子,离了姑娘,小生可就没碗饭吃了。”
古绯眸色一闪,她目光落到棋盘上,不动声色的将整个棋局尽收眼底,“你是读圣贤书的,怎不懂不食嗟来之食的道理?”
尤湖没将那言语中的讥诮放心上,就几句话的功夫,一局棋胜负已分,他手搁膝盖上,唇线深刻的嘴角向上弯起,“哪里是嗟来之食了,小生可是姑娘的幕僚,明个就行幕僚之责,为姑娘排忧解难。”
说完这话,他起身,理了下文人青衫的皱褶,对古绯拱手行礼后,旋身离去。
古绯指尖叩着棋盘边缘,纵观整个棋局,黑白二子泾渭分明,黑子明明有腾龙扑杀之势,却龟缩在一角像个陷入沉睡中的庞大巨兽,任由弱势的白子蚕食,那模样,分明是刻意纵容,而在黑子的最后方,赫然是突兀的一盏茶杯盖,黑子众星拱月地护着茶盖,是以对白子的攻势没半点杀伐之意,反倒是偶尔送上一子半子得让白子吃掉。
她目光一凛,起先对弈之时,她一直执的是白子,而尤湖是黑子。
心里千头万绪,倏地都凝结为一股绳,古绯轻笑一声。
这尤湖分明是在以这样的方式告诉她,他是无害的,至少不会相害她,只因两人最终的目标不一,可在某种程度上,他会助她。
“好个心计城府。”她低语浅笑,伸手捏起黑子维护的茶盖,在手里转了几圈,啪地搁在案几上,眸色幽暗的不辨深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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