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绯进来,“今日是你儿子的成亲大喜之日。”
明明她口吻清淡又云淡风轻。可墨宴就是从她脸上看出浓浓的嘲讽来,带着尖锐的力度,一下扎进他心口,让他浑身都止不住的轻颤起来。
“你来干什么?看老夫笑话不成,滚出去!”他怒喝道。难以抑制。
古绯摇头,她眸底不带仇恨的深沉,此刻的墨宴已经不值当她再去算计什么,改还清的,这会已经报应在他自己身上。
众叛亲离,四面楚歌。
古绯示意苦妈给墨宴倒杯水润润,哪想墨宴并不领情。人一拂,只听“啪嚓”一声,茶盏落地成脆片,飞溅的茶汤溅了一地。
“惺惺作态。”墨宴半靠在软枕上,撇过头不看古绯一眼。
古绯不为所动,她继续轻言细语地道。“十年之前,你逼得我一家骨肉分离,生生让我兄妹二人受了十年的离别之苦,连同我爹娘横死亦不可知,那我眼下是不是要将你千刀万剐了才能以泄心头之恨?”
“墨宴。如今你还是身子残破,力不从心,连你骄傲的儿子都不再理会里,将你关在这里,就是今日大喜之日都不让你出现,你还有什么值当我算计的?”
“你已经败了,而起败的彻底,你可知,你儿子墨玉华,早与我结成盟约,他要对大京墨家取而代之……”
“而你以为的靠山,墨戈弋,早让我给卖到小倌馆里,这会指不定在哪个男人的胯下快活,就为凑够那点回大京的盘缠,这样的墨家大公子,谁还敢留?”
“你想想清楚,如今你走投无路,小墨家得以现存,那也是我高抬贵手。”
“你若识时务,指不定说点当年我爹娘横死的真相,我还能让你过的舒坦一些,若是不然,你便等着看他人风光无限,尔如死狗。”
墨宴眼挣得老大,他望着古绯,唇动了动,才一张口,就又是更为大声的咳嗽。
古绯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睥睨的眼神一如高高在上的女王,不屑蝼蚁的卑贱。
良久,墨宴缓缓笑出声来,他一手握拳不断锤打床沿,额头低到尘埃里,整个人身上就有一种走到了迟暮尽头的悲哀来。
他笑的越来越大声,直到最后那笑声中带明显的幽咽声。
古绯一言不发,她垂着眼睑,像没看到他的狼狈。
好半天,墨宴抬头,他抹了把脸,将额前的碎发理到脑后,眸子清明了几分,脸上也没有刚才那种怨毒,仿佛刚才那一瞬间,他就换了个人,一切不同了。
“你爹娘之事,确不是我做的,我劝过,你爹执意不听,要去大京接你回来,果真最后还是出事了,等我赶到场外之时,除了尸体和血,就只见到一个人。”
古绯神色一凛,她记得上次墨宴好像也是说到这里,然后就未在往下说了。
而这次,墨宴深深地看着她,继续说道,“那个男人一身杀气,手上执一把半臂长的断刀,披头散发,根本看不清长的是何模样,可我一直记得,他脸上有道疤,从右眉头划过鼻梁,一直蔓延到左颧骨,人便是他杀的。”
“那男人,”古绯握紧轮椅扶手,深呼吸了一口气,“是何身份?如今在哪?”
墨宴摇头,他的目光陡升讥诮,又带了点怜悯的颜色,“我不知道,我忙着救治你爹,等回过头来,那男人已经消失了。”
“啧,”他低低笑出声,“一刀毙命,你爹娘倒不曾受多少折磨。”
古绯身上寒气涌动,眼底乖戾浮起如择人而噬的兽,“可你不该冒用我爹娘的字迹,瞒我八年!”
墨宴再次摇头,“那是大京墨家墨老夫人的吩咐,不是我愿意的。”
听闻这话,古绯几乎将牙龈给咬出血来,她字字如刃的问道,“那男人,可是同大京墨家也有干系?”
“不知。”墨宴飞快地回到。
该说的都说了,他理好软枕,缩回床榻,一拉锦被,不再多看古绯一眼。
得到自己想要的消息,眼见时辰差不多,古绯出了墨宴的房间,往前院走去,她不知道的是,在她转身之际,看不到的地方,墨宴倏地眯起眼,唇边拉扯出诡谲的淡笑,他甚至心情不错地还哼哼了几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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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姽:这章太瘦,晚上10点再来一章,对了四更爆发时间是9月12号,我记错了,所以亲们票票快丢阿姽碗里来。)
☆、148、擅勾男人
却说古绯在墨宴面前提到的墨戈弋——
历经千山万水,磨难重重,他终于站到大京城门口。
萧瑟夕阳洒落余晖,散出最后一丝的热度,就隐没到山阴之后,再不见半点,漫天的火烧云,殷红如火,层层叠峦,状若飘柔棉絮。
半隐在袖中的手紧紧握住,本来器宇轩昂的皮相,在左脸上一道小指粗长的鞭伤,鞭伤红肿,表皮翻着,为他眉目间多了几分的戾气。
他深呼吸几口气,大踏步进城门,眼底风暴低沉的吓人,连周围路人都避之不及。
然,他才刚进城,不过数丈远的地方,就被人给拦了。
拦住他的,是一穿绸衣管家模样的中年男子,他朝墨戈弋微微一躬身道,“公子,大姑娘说了,请您到城外南郊的的红叶庄子里安养身子。”
墨戈弋面色铁青地看了那人一眼,眼底的乖张几欲化为实质刀刃,“你再说一遍?”
管家低眉顺眼,低声重复,“公子见谅,大姑娘说了,请您到城外南郊的红叶庄子里安养,府里其他事,待她处理好后,再接您回府。”
墨戈弋勃然不怒,他扬手就是一耳光扇在管家脸上,骂道,“狗奴才,到底谁是你的主子!”
管家不为所动,默默受了那一巴掌,朝身后跟着的两护卫吩咐道,“请大公子上马车。”
“大公子,有请。”两护卫齐齐应声,伸手一引。
墨戈弋胸口起伏不定,他带着不甘心的怨毒扫了眼对方,权衡利弊之后,冷哼一声,自发进了停靠在边上的马车。
马车悠悠出城,径直往大京南郊去,马车里。摇曳的光影投落在墨戈弋脸上,将他眼底的赤红掩盖住,良久他才控制住自己的情绪,朝马车外低低道了句。“回去告诉墨卿歌,若没我墨戈弋,她以为自己还能稳坐嫡长女的位置么?更勿论早晚有一天,那个贱丫头会回大京……”
管家沉着脸,他手拉缰绳,时不时挥舞两下鞭子,嘴角朝马车里勾了勾,眼底泄露出轻蔑来,可他嘴上仍恭敬地道,“小的记下了。”
红叶庄。是墨卿歌在外的庄子,每年金秋时节,她便会到庄子里小住段时间,那时,放眼望去。全是一片猩红如血的颜色,好看的叫人迷醉。
而墨戈弋下马车之时,他却没有半点观风赏景的心思。
他一进庄子大门,就见整个庄子里,没几个下人,且全是墨卿歌的心腹,他胸腔之中的怨毒又加深一成。
“去。将我贴身小厮甲一带过来,旁人伺候,我不习惯。”他背剪双手,望着庄子影屏,神色不定。
哪想,那管家低头就道。“回禀公子,甲一日前被人发现与内院婢女私通,已被掌家柔夫人给打杀了。”
墨戈弋呼吸一滞,甲一是他从小就带在身边以伴读随伺左右的身份,极为得他看中和信任。这次他去易州,想着没几日就会回来,且大京这边总归要信得过的人盯着,是以,他特意将甲一留下。
可却不想,居然就被人以这样的借口给打杀了。
甲一的性子,他在了解不过,而且这小厮,根本不好女色,又哪里会与婢女私通,他也早许诺过,日后给甲一寻个寻常百姓家的正经姑娘为妻,绝不以府中婢女相配。
他不停地跟自己说,要冷静,要冷静。
“很好,与内院婢女私通,确实该死!”这句话,几乎是墨戈弋一字一句咬着牙根说出来的,尔后,他一撩袍子,就走进庄子里。
形势比人强,如今,就是曾经必须依附他身份才能站稳脚跟的墨卿歌都敢如此对他。
他一直以为,两人是一母同胞,在很多事上,他便愿意为她谋划,就像这次对上古绯,那也是为了墨卿歌的原因居多,可却不晓得,在他眼里一向弱势的妹妹,在他最落魄之际,转身就给他一刀子,还专朝心窝子里捅。
他是顾念了血脉之情,可并不一定墨卿歌就会在意。
时至今日,他才看的更为清楚。
那管家瞧着墨戈弋走的不见背影,他一侧下颌,就对身后两护卫道,“守着,平时无事将大门关上,务必不能让大公子出现在人前。”
“喏。”两护卫是专门找的身手不错的,同样也是墨卿歌的爪牙,自然对墨卿歌的吩咐无一不从。
中年管家飞快地回了墨家,他从侧门进,避开大部分的人,径直往府中一人工湖泊的凉亭去。
那凉亭伫立在湖中央,像是在碧绿如洗的圆盘玉上镶嵌出一整块的玉珠子,凉亭周围,生长着接天莲叶的翠绿荷叶,偶有或白或粉的荷尖一露,蜻蜓立上头,无风之时,美的像幅朱砂墨画。
管家提着头,行色匆匆,直通凉亭的小径,被偌大的荷叶遮掩,叫人看不清,不明白的,见人在上面行走,还当是踩踏在荷叶上,当真碧水微澜,凌波微步之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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