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会儿和禧宫便到了,萧翊时一路将乔梓抱入正厅,晚膳已经备好了,乔梓放下了心结,那话匣子便打开了,追问着从前萧铎的事情,琢磨着怎样替这两人培养一下感情,千万不要因为这样的仓促和意外而让二人成了一对怨偶。
两个人一边用膳一边聊天,不一会儿便用罢了晚膳,今日乔梓胃口大开,足足用了两碗饭,饭后还喝了一小碗红豆沙羹,躺在椅子上都动不了了。
萧翊时硬拉着她在庭院里走了一圈,幸好今日天气不错,乔梓披了一件狐裘倒也不觉得冷。
暗香浮动,梅影疏斜,两个人肩并着肩,看着月色下含苞待放的梅花,只觉得岁月静好,恨不得从今往后,时时都能如此刻相伴左右。
夜渐深了,萧翊时不得不离开,乔梓恋恋不舍地将他送出宫门,临别前,萧翊时叮嘱道:“今日早些睡,明日陪朕上朝。”
乔梓愕然,她没听错吧?
“换上那身内侍袍,”萧翊时的嘴角露出了一丝笑意,“朕好久没见了,想念得紧。”
这活儿正中乔梓的下怀,她每日闲坐在宫中都快长毛了。
翌日一早,她便兴冲冲地换上了马德送来的内侍袍,内侍袍是大红色的,穿上去更显威风,只是马德千叮万嘱,让她千万低着头少惹人注意,不然被人发现这未来的皇后扮做了小太监,可怎么一个乱字了得。
金銮殿上依然一如既往的庄严肃穆,乔梓站在萧翊时的右侧,虽然低着头眼珠却滴溜溜地乱转,打量着底下的群臣。
鲁国公依然威严,郑太师却看起来老了很多,容昱墨还是玉树临风,在一群人中仿佛鹤立鸡群。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这朝中大臣好像比上次看到的要越发恭谨,经过萧承澜那一段时间的倒行逆施,重掌皇权之后,萧翊时的积威日重。
此次朝会,除了一些日常的小事之外,最重要的事情便是将对此次宫变相关文臣武将进行奖赏和惩戒。
已经消失无踪的萧承澜被削了王位,降为庶民;寿王世子萧秉最后关头倒戈相向,然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寿王府降为安远侯府,闭门思过一年,以观后效。
容昱墨、鲁国公等在朝中力挽狂澜,加官晋爵;萧铎宁死不屈,又在最后关头领兵破敌,被封为安宁侯,恢复程姓,光宗耀祖;萧锴数次救驾有功,赐黄马褂,官升一级。
乔梓听得津津有味,心里琢磨着,这大伙儿都升官了,俸禄也涨了,什么时候去打点秋风才好……
“大晋幸有诸位肱骨之力,有惊无险,然,朕身为一国之君,未能察觉萧承澜之阴谋,将大晋置于如此险境,实在难辞其咎。”萧翊时沉声道。
“陛下何出此言,是那贼子狼子野心。”
“若不是陛下的北甲军神兵天降,我等还不知道要被那贼子欺压到何年何月呢。”
“是啊,陛下无须自责。”
底下的朝臣都出列劝解,郑太师更是神情激动,连声安慰,就差冲上去大哭了。
“爱卿们不必多言了,天子犯错,也该加以惩戒,以免再犯,马德,念。”萧翊时摆了摆手,马德打开了手中的诏书,乔梓在一旁看得真切,最上面写着三个大字:罪己诏。
☆、第73章
“但凡帝王,皆广纳天下之秀女,以绵延皇嗣为任,然此乃双刃之剑,从徳帝起,便因储位之争以至于兄弟反目,父子成仇,到了先帝之时,更是血雨腥风,宫变叠起,骨肉相残。朕身为天子,却无力阻之,心中愧然。
此次萧承澜为祸大晋,也因储位之争而起,此乃朕之罪过,朕痛定思痛,决意以此为戒,不开选秀,不纳嫔妃,后宫中只立皇后一人,立长立嫡,惟愿破除骨肉相残之魔咒,从今往后后宫和乐安康,方为大晋之福也。”
此诏一出,满朝哗然。
朝中诸臣各怀心思,有的早就谋划着往萧翊时身旁送人以求圣宠,有的盼着帝王传承,皇嗣兴旺,有的则早就把那三宫六院后妃成群当成皇帝的标配了,不论是哪一种的,一听到这诏书,都炸了锅了,一时之间,底下呼啦啦地跪倒了一大片,都是恳求萧翊时收回成命,这样于礼不合,也万万不能因为此次的意外,让萧翊时后宫空虚,惹人笑话。
郑太师带头恸哭了起来:“就连大晋平常的商贾官宦都三妻四妾,陛下怎可过如此清苦的日子,臣愧对先帝,愧对陛下……”
“郑太师此言差矣,朕意已决,不必多说,今后若是有人再拿纳妃之事来劝朕,便是让朕做出背誓之举,陷朕于不义,”萧翊时的目光朝着底下的虞国舅扫了过去,虞国舅顿时缩了缩头,暗自叫苦。
萧翊时的脸色沉肃,继续道:“此乃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朕既然身负大晋天下之重任,便需劳苦心志,以天下为先,些许清苦不算什么,更何况,若论历代明君,尧舜禹汤可个个都没有三宫六院,朕还觉得有了皇后也甚是累赘……”
郑太师大惊失色:“陛下万万不可啊!”
一旁的鲁国公和程太傅面面相觑,终于也忍不住齐齐出列道:“陛下,一国之君岂能无后?皇后这是万万要立的。”
郑太师急了:“陛下万万不可有此念头,阴阳调和乃天地之道,臣请陛下立刻立后,以告先帝在天之灵。”
“这……”萧翊时沉吟了起来。
容昱墨在底下冷眼旁观,凉凉地道:“臣听了陛下的罪己诏,如醍醐灌顶茅塞顿开,陛下严以律己,此间英明,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臣敬佩得五体投地。”
萧翊时瞟了他一眼:“知我者,容爱卿也。”
容昱墨咬了咬牙,瞪了他一眼,萧翊时回瞪着他,慢条斯理地等着。
“只是鲁国公和诸位大臣说的对,陛下可以没有嫔妃,却不可以没有皇后,帝后和美,才是大晋之福,”容昱墨朗声道,“陛下为先帝守孝已近两载,先帝在天之灵,也必定殷殷期盼。”
“容大人说得对。”
“陛下的确应当立后了。”
……
底下一片附和之声。
萧翊时端足了架子,终于开口:“爱卿们盛意拳拳,朕却之不恭,马德,宣旨。”
马德干净利落地上前一步,打开诏书:“平南王之女乔氏,簪缨世家,毓秀名门,秉德温恭,含章可贞,遂遴选贤淑,俾佐朕躬,正位中宫,以母仪天下,布告天下,咸使闻知。”
群臣跪倒三呼万岁,萧翊时着礼部即刻准备封后大典,趁着底下的人还没回过味来,便不着痕迹地把手搭在了乔梓的手臂上,退朝而去。
出了金殿,萧翊时搁着的手一转,便握住了乔梓的手,瞥了她一眼:“怎么不说话?这下该放心了吧?”
乔梓的腿有些打软,整个人好像陷在云雾里,晕陶陶的。
“那我……要是真的不能……”
“不会的,朕相信何太医的本事,也相信朕的命数,如果到了最后你依然无所出,朕也另有打算,你不必将此事放在心上。”
“我听到的都是真的吗……”她喃喃自语,“会不会是我的耳朵出了什么问题……”
萧翊时嘴角带着几分笑意,轻轻一带,把她按在了旁边的树干上。
“朕来瞧瞧这耳朵到底有没有毛病。”他俯下身子,在耳廓上轻轻舔了一周,最后在那耳珠上咬了一口,乔梓的身子颤了颤,终于回过神来,气急败坏地道:“陛下,这在外边呢!”
“这兔耳朵不是灵的很吗?”萧翊时促狭地道。
乔梓又羞又恼,反手就抱了上去:“陛下这样调戏奴才,就不怕流言蜚语传出吗?不肯广开后宫,原是因为断袖之癖。”
“朕只为你小乔子公公一人断袖。”萧翊时在她耳旁低喃。
乔梓的手指紧扣住了他的后背,一时之间,莫名的悲喜涌上心头,她喉咙忽然哽住了。
萧翊时见她没了声息,不由得有些纳闷,低头一看,不由得心中一软:“好端端的,怎么红了眼睛?”
“陛下……”乔梓的眼里泛起一层水意,“你事事考虑周全,我却瞻前顾后,我……”
“你知道便好,”萧翊时轻哼了一声,“以后有事再不同朕说,朕便要罚你了,让你知道朕的厉害。”
“陛下的厉害谁人不知,哪人不晓,”乔梓拍着马屁道,“以后我连鸡毛蒜皮的事情都要和你说上一说,说到你烦为止。”
“你说的,朕怎么都不烦,还有,”萧翊时放缓了语调,凝视着她的眸色渐深,“你确定,朕的厉害你都知道吗?”
乔梓不明所以地仰脸看着他,那被水光浸润了的双眸分外剔透,让人忍不住想要在上面亲上一口。
萧翊时的喉结轻颤,发出一声低喃:“不知道王爱卿的手脚快不快,朕给了他一个月的时间好像太长了一点。”
乔梓这才恍然大悟,脸上微微泛起一层热意,忍不住便斜睨了他一眼:“陛下什么时候变得……好似猴子……一样急躁了?”
“咳咳……”背转过身去的马德轻咳着提醒。
两个人顺着声音一看,只见不远处容昱墨正专注地瞧着他们俩。
萧翊时回头一瞧,无奈地摇了摇头:“你瞧,朕不着急的话,只怕昱墨要来抢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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