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门前思忖了片刻,听到里面好像没了声息,他悄声走到窗户前戳破了窗户纸往里一看,乔梓已经仰天躺在床上睡着了,许是冷了,被子被她整条盖在了身上,倒是不会着凉了。
他定定地看了半晌,不知为何,心里莫名便闪过一丝暖意,正想离开呢,脚边忽然传来了一阵低低的喷气声,他低头一看,居然是他在阳安山猎来的那只雪兔。
“你干什么?想保护你的主人吗?”萧翊时半蹲了下来,随手捡了一根木棍拨弄着它。
雪兔往后缩了缩,呲着牙警惕地看着他。那两颗大板牙看起来甚是可爱,有那么几分乔梓的味道。
萧翊时伸手在它的耳朵上摸了两下:“就这么喜欢兔子?怪不得小名会叫兔兔。”
雪兔很是享受这抚摸,发出了呜呜声。
“兔兔……小石子……”萧翊时又念了两遍,只觉得齿颊留香,真恨不得再噙着那唇瓣,耳鬓厮磨间各自情意绵绵地叫着彼此的昵称。
脚步声渐行渐远,夜色静谧,所有的喧嚣都已经落下了帷幕,而躺在床上的乔梓却动了动。
她的身子维持着那个姿势很是僵硬,腹中的坠痛感忽隐忽现,大腿根更是隐隐有液体流下的迹象。
不早不晚,她的月信在这个时候来了。
可能是颠沛流离兼之忧思多虑的缘故,她已经十七了,月信却一直未来,这让她几乎以为这具身体是不是先天失调。不过,也幸好是这样,才让她在宫里没有什么生理上的负担,只需要每日出门前束好胸便可。
看来,这是老天爷给的一个警告,她再也不能在宫中待下去了,及早脱身才是上策。
等确定萧翊时已经走了,乔梓这才起了身匆匆把自己收拾了一下。重新躺在床上,刚才那一吻在脑海里反复掠过,她轻抚着自己的嘴唇,努力将心头的悸动抛诸脑后。
“小乔子,你可算是亲过九五之尊的人了,这样的这世上只怕都没几个,值了。”她拍了拍脸,咧开嘴笑了。
当晚,她做了一宿的春梦,梦里她穿着一身月白色的襦裙,飘然若仙,四周花瓣纷纷而落,萧翊时衣衫轻解,露出了小腹上的六块腹肌,含情脉脉地将她拥入怀中……
一连几日,乔梓都托辞说是宿醉头痛,躲在东合室里没有出门,不知道为什么,萧翊时也一直没出现,这让她如释重负又怅然若失。
那晚的亲吻,是个意外还是个玩笑?
萧翊时怎么会喜欢上一个小太监,那不成了颠倒阴阳、有违伦常的昏君了?
更何况,她不是太监,她是个实打实的女人,萧翊时就算是喜欢她,那喜欢的到底是身为太监的小乔子还是身为女子的乔梓呢?
想着想着,她自己也被绕糊涂了,索性还是眼不见心不烦。
只是眼看着牡丹花会的日子一天比一天近,乔梓终于避无可避,这天晌午终于硬着头皮到了正殿,一入殿门,她一眼就看见了值守的萧锴。
一见到她,萧锴的脸色越发阴沉,乔梓有些稀奇了,明明前几天萧锴对她还露了笑脸了,怎么今日又不待见她了?
“萧大人,那花串你心上人喜欢吗?”她热情地打招呼道。
“风流成性之人才会借花献佛,”萧锴从口中挤出几个字来,“她不理我了。”
乔梓唬了一跳:“不会吧?你……你说这花串是哪里来的?”
“不是你送给我的吗?”萧锴恨恨地道,“就知道你没安好心。”
乔梓叫苦不迭:“你就不会说是你亲自去街上挑的吗?你这个榆木疙瘩!”
两个人正拌着嘴,马德朝外张望了两眼,冲着她喊:“小乔子,还杵在那里做什么,进来。”
屋子里有三四名大臣在,除了乔梓熟识的容昱墨,一个是兵部的尚书,一个是程太傅,另一个礼部的官员,不知为何气氛有些凝重。
她驾轻就熟地上去,一边续茶一边听了片刻,大概明白了最近边境有些不太平,邻国大梁不知道听了谁的挑唆,在边境加大了军力,和北军起了几次摩擦。而同在北地的伯纳族头领最近也有些可疑,一边向大晋派遣了进京面圣受封的使团,一边暗中和大梁接触,不知道葫芦里买的什么药。
大家分析了利弊之后,萧翊时便下了决断,不一会儿,除了容昱墨,其余的大臣都相继告退。
萧翊时瞥了她一眼,眼神带着些冷意,没有说话,倒是容昱墨冲着她笑了笑,从怀里掏出了一份奏折呈了上去:“李振已经招供,是寿王收买了平南王府的一名账房和偏将,将所谓的谋反罪证暗中投入王府,又伪造了书信往来,先帝被蒙蔽后便下了圣旨定罪。”
乔梓的脑中“嗡嗡”作响,腿一颤,一下子撞在了旁边的花架上,花架摇晃了几下,差点砸了下来。
“你怎么了?”萧翊时眼疾手快,一个箭步扶住了花盆。
“没……没什么……”乔梓强笑道。
容昱墨意味深长地笑了笑:“小乔子这是听到忠臣沉冤得雪,心里高兴的,对吗?”
“对……”乔梓吸了吸鼻子,眼眶一阵发热,几乎就要掉下泪来,“平南王是忠臣,奴才打心眼里为他高兴……”
萧翊时的目光冷冷地在他们俩身上来回打转:“你们俩有什么事情是朕不知道的?”
“没有!”乔梓急急地道。
容昱墨哼了一声:“小乔子,你这么快和我撇清关系,我听着有点伤心,陛下,这次为平南王平反,臣要向你讨个恩典,恳请陛下应允。”
“想向朕要小乔子?”萧翊时阴沉着脸道。
“陛下真是目光如炬。”容昱墨颇有些意外。
“你和小乔子一见如故,很是投缘,所以想请朕割爱,带他回府对不对?”萧翊时简直都能背下来这套说辞了,“连上你,这是第三个了,不如朕将她切成几份,大家一起分了带回府去如何?”
容昱墨哭笑不得:“陛下说笑了。”
萧翊时不欲在这个话题上多说,话锋一转,正色道:“李振的供词,朕也已经看了,萧铭也送了一封密函过来,寿王诬陷平南王固然可恨,可这幕后主使之人翻云覆雨之手更是不容小觑,萧铭隐藏在寿王府中,几经周折,终于找到了寿王的暗室,从中搜到了一封告密信,说是平南王和朕有勾结,我们两人联手,意欲图谋寿王的储君之位。”
☆、第41章
“什么……怎么可能……”乔梓喃喃地道。
“放眼整个大晋,能有这种手段的,只怕没几个人,”萧翊时的眼神阴冷,“谋害忠良,这是要断大晋的根本,其心可诛。”
乔梓的手脚冰凉,难道……难道一切都是那个神秘恩人的自导自演?设计陷害平南王和其他忠臣良将,将所有的孤儿收罗入府,将仇恨引向朝廷引向先帝甚至引向萧翊时,而他坐山观虎斗……
如果是这样的话,她该何去何从?
为了乔楠,她要将萧翊时引入那人的杀局吗?
“小乔子!小乔子你怎么了?”耳畔传来了容昱墨惊诧的声音。
乔梓瞬间回过神来,挤出了一丝笑容:“陛下恕罪,容大人恕罪,奴才那日琼林宴喝醉后就一直脑袋疼,总是容易走神。”
“是吗?”萧翊时瞟了她一眼,“是走神还是在害怕?”
乔梓定了定神道:“有陛下在,奴才什么都不怕。奴才只是怕陛下太过劳累,恨不能为陛下分忧。”
容昱墨忍不住乐了:“小乔子,你这嘴可真甜啊,连我都自愧不如。”
“你哪里是怕朕太劳累,你这是怕朕不能带你去牡丹花会了吧?”萧翊时笑了笑,只是那笑意却未入眼底。
乔梓挠了挠头,赔笑道:“我这是真心担忧陛下,比真金还金,不过,这政务是劳,牡丹花会是逸,有劳有逸,张弛有度才是根本,陛下你说对不对?”
萧翊时没理她,对容昱墨道:“昱墨,明日的洛阳花会,朕就不去凑热闹了,省得大家都不自在不能尽兴,小乔子就暂时先交给你,你带她去见见世面。”
乔梓呆若木鸡,这怎么好端端的,一下子变了卦?
容昱墨也有些意外,不过倒是应得很是爽快:“陛下放心,臣保证让小乔子乘兴而去,乘兴而归。”
乔梓飞快地转了下念头道:“陛下,不如你微服而去,听说进去花会会先带个面具,大家都不知道谁是谁。”
“你怎么知道?”萧翊时颇有些意外。
乔梓心里一惊:“奴才从前听田姑娘说过,觉得很是稀罕就记下了。”
“你倒是有心,”萧翊时瞟了她一眼,“放心吧,昱墨和大长公主熟得很,你去了也不会被慢待,到时候和朕说说那里的盛况,让朕也饱饱耳福就好了。”
乔梓失魂落魄地站在原地,半晌才蹦出一句来:“陛下不去,我也不去了。”
“小乔子,你这也太伤我的心了。”容昱墨在一旁开玩笑道。
“不要了,奴才伺候陛下的,陛下不开心,哪有奴才自己一个人去玩的道理,”乔梓垂下头来,低声道,“没什么事,奴才告退了。”
她躬身朝后退去,萧翊时没有说话,只是盯着她的发髻出神,容昱墨左看右看有些纳闷,张嘴用口型问道:“出了什么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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