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现在突然很羡慕鹤庆。”青鸾一边走着一边没头没脑的说了一句。
身后的沙林贝,之前在北境与鹤庆打了多少年交道,也算是老相识,听青鸾这么说,立即问道:“鹤庆?他带着左路军,听说是攻城并没有什么战果,而且他为人有些保守,有什么好羡慕的?”
自从沙林贝归顺了魏国朝廷,他还没跟鹤庆见过面,就算见了面也免不了要打一场。
“左路军,打的艰难,但有赤雀从旁协助,攻克是早晚的事。我羡慕他,是因为那里的战场还没用上火炮,就不会这么惨烈。”青鸾说着话,脚下不小心就踩到一条断了的胳膊,是被火炮炸断的。
青鸾停下脚步,低头看着那血腥的胳膊,幽幽说道:“我这一生活的还不算长,但已经经历了不少战争,从没有一场,没有一场能跟这场的惨烈相比。”
巴斯见青鸾似乎太过伤心,上前两步安慰道:“打仗就是要死人的,虽然过程不一样,但结果都一样。”
青鸾抬头扫视战场一眼,转而又吩咐道:“找时间给火离再多烧一点纸钱吧。”
搞得巴斯一时反应不过来,怔愣的问道:“皇上给他的葬礼办的那样风光,烧的纸钱还不够?”
青鸾摇摇头说:“死了这么多人,我怕地底下,阎王小鬼都不放过他。”
也是从此形成一个惯例,每年到了铸国公祭日的时候,朝廷都会安排为其烧过量的纸钱。
中军大帐中,独孤长信听说青鸾回来,放下手中的奏折,刚站起身想要去迎她,青鸾却快走了几步一下子扑到他怀里,抱得紧紧的。
这样主动投怀送抱,让独孤长信有些受宠若惊,环抱住她,柔声问道:“你这是怎么了?出去一趟回来,跟变了个人似的。”
青鸾伏在他怀中,低声道:“我害怕……”
独孤长信挑眉玩笑道:“你也有这柔弱的时候?我还只当我娶的是个男人。”
青鸾捶了他胸口一下,嗔道:“我没开玩笑。”
独孤长信急忙正经说道:“我知道,你那时候一个人在青帮,不就下令不准杀人?宁愿自己受伤也不伤人性命。是因为你这辈子活的还不长,却杀人如麻。但天下大势,分久必合,非人力就能扭转。我早就让你留在郦京,为我调度后方,你却不肯。”
青鸾仰起头看着他说道:“我一个人留在郦京,会担心你。”
独孤长信温柔一笑,拥着她说道:“人都有两面,纵使你现在为那些死去的人感到悲伤,但到了战场上,你仍旧不是那个心慈手软的。人啊,同样的事情做多了,自然考虑的就多了,等你心里过这道坎儿,就好了。”
“如果你实在难受,也可以去左路军,协助鹤庆。”独孤长信说着话,抬手理了理她额前的头发。
青鸾却拒绝:“我不去,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最近总想赖在身边。”
“想赖在我身边就赖着,我喜欢。”
青鸾脸红着离开她的怀抱,浅笑道:“我这还有一个杀手锏没用,待我修书一封,希望能尽快结束这场战争。”
不用问,独孤长信也知道她是要给宋袭写信,宋袭现在虽然现在只是姜煜城一颗用来制衡的棋子,但曾经忠于清平的东夏官员全都以其马首是瞻,所以姜煜城还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卸了他手中的兵权。
前方吃紧,后院起火,恐怕就算是龙霆府也首尾不得两全。
青鸾给宋袭写的信其实非常简单,就一句:“此时不动,更待何时?”
史记:盛帝三年,五月初十,东夏主力在烟霞峰吃紧,魏国右路军在雷术的带领下,冲破白虎关,横扫近千里,左路军在鹤庆、赤雀、胡大罗的合作指挥下,连续攻克七城。
只有姜煜城御驾亲征的中路主力,还在苦苦顶住魏国主力的攻打。
这天青鸾只带着玄凰营一千多人,与姜煜城带领的两万精兵对阵。
姜煜城头一回自己亲披铠甲,骑马立于阵前,看着玄凰营整齐肃杀的阵营,用马鞭指着青鸾说道:“青鸾,玄凰营厉害,朕知道,但朕身后是龙霆府训练的两万精兵,二十倍于你,你这未免太狂妄了一些!”
青鸾身着玄色金甲,英姿飒爽,可谓将军阵前唯一的风景,面对这些敌兵,丝毫没有惧意,大笑了两声,沉声说道:“还真不是本将军狂妄,今天就算没有玄凰营的士兵,本将军单枪匹马也可退你两万精兵!”
姜煜城并不相信青鸾的话,他认为青鸾只是在拖延时间,可能独孤长信已经带兵去别处偷袭。
“青鸾!你也太大言不惭!不要以为朕不知道,此时独孤长信大概正在往朕后方赶吧?不过朕早已做了万全准备,恐怕他要扑个空了!”
青鸾不屑的弯弯唇角,颇为戏谑的说道:“恭帝若不信,不妨拭目以待,不出一刻钟的时间,我魏国在烟霞峰的士兵不必出动一个,就可退你东夏三十万大军!”
姜煜城胸有成竹,压根不信青鸾的鬼话,加上他确实准备周全,所以根本不怕青鸾玩出什么花样,当即答应道:“好!朕等你一刻钟时间,届时若不如你所说,朕当亲自出手取你首级!”
☆、380.第380章 别动!
青鸾没有一点犹豫,果断答应道:“好!一刻钟后,若恭帝自己不想退兵,本将军伸直了脖子让你砍!”
青鸾一向少打诳语,如今见她信誓旦旦的样子,姜煜城心里不禁范起嘀咕,嘴上虽然答应,但脑中开始想到底哪里有疏漏。
初夏的时候,太阳还不算太烈,但心里没底等待的时候时间就显得格外长。
眼看着一刻钟的时间将到,巴斯骑马在青鸾身边,担忧的问道:“将军,刚刚话是不是说的太满了?万一人来不了,您还真的……”
青鸾顿了一下,笑着朝巴斯说道:“退兵的事,的确是真的,但伸着脖子让人砍这句话,就是说说而已。”
话落,果然见东夏士兵从中间让开一条路,只见有人骑着马往姜煜城处,嘴中不断的喊着:“都让开!凉州八百里加急!凉州八百里加急!都让开!”
姜煜城听到声音,倏的转过身去,看来人是凉州士兵的打扮,怕他是刺客假扮,立即命令道:“把他拦下,带过来见朕!”
龙霆府卫亲自出马,将人抓住带到姜煜城面前。
姜煜城问:“凉州发生什么事?”
来人满身伤痕,嘴唇都干裂的出血,被摁着跪在地上却仍旧恭敬:“皇上!宋袭……宋袭他反了!朝廷之前派去凉州的监军,全被杀了!因为隔永安远,凉州附近的守军还不知道,全都给他开了城门!这会……这会……”
还没等使者说完话,就被姜煜城打断:“够了!宋袭反朕!必不得好死!撤!”
青鸾见东夏士兵缓缓撤退,转头跟沙林贝说:“放信号,让埋伏好的神火营,开炮。”
沙林贝拿出信号放出去,随着轰的一声响,紧接着几十门火炮齐声发射,可谓地震山揺。
此一战,差点让东夏恭帝丧命,幸得手下拼死保护,才死里逃生。
然纵使烟霞峰有全线溃败的趋势,恭帝仍无精力去挽留,正所谓鱼与熊掌不可兼得,恭帝只能先去凉州平息内乱。
本来这正是魏国的大好时机,可趁东夏首尾难顾的时候,大举进攻,但在姜煜城撤兵的时候,九死一生的不止是姜煜城,还有青鸾。
火炮齐鸣的时候,青鸾突然从马上坠下,昏迷不醒,可吓坏了玄凰营一干人等。
生怕青鸾有什么病症,没敢再骑马,直接让鬼五背着跑了回去。
随行的军医还没诊治完,独孤长信便匆匆赶到,紧蹙着眉头,在青鸾床边坐下,上下打量一眼,确定她没有皮外伤,才启唇冷声问道:“巴斯,她晕倒的时候你就在身边,说,怎么回事?”
玄凰营最怕的其实不是青鸾,而是独孤长信,他们知道这位皇帝陛下绝对不是个心慈手软的主。所以独孤长信这一发问,在场的玄凰营将领吓得全都跪下。
巴斯回答说:“启禀皇上,当时东夏皇帝听说了宋袭叛变的事,匆忙撤兵,我们按照事先的计划,发信号让神火营开炮,可是将军也不知咋滴,炮声一响就从马上掉下来了。”
这事儿说来蹊跷,独孤长信不给任何人说话的机会,张口就说:“若是让朕知道是谁在背后搞了什么鬼,才让青鸾受伤,别怪朕下手太狠!无论是谁!”
此次行军,王云和紫凝统筹后方,雷术带了右路军,鹤庆等人带了左路军,中军主力以玄凰营为前锋军,所以独孤长信身边的禁军暂时交由刘傲,此时刘傲就在身边,看平时生龙活虎的玄凰营现在噤若寒蝉,刘傲大着胆子提醒道:“皇上,不如先听听军医怎么说?”
用惯了紫凝看病,一时间竟然忘了这还有随行的军医,独孤长信扭头看那颤颤巍巍的军医,蹙眉问道:“你在那杵着干什么?”
刘傲见那军医似乎是被吓傻了,赶紧提醒道:“还不上前来回皇上的话?”
军医这才反应过来,非常突兀的扑通一声跪在独孤长信面前,俯首说道:“回……回皇上的话,皇后娘娘,并……并无大碍,只是怀有身孕,方才炮声太大,可能受了惊……惊吓。从马上摔下来,现在有点胎气不稳,但……但吃几副安胎药……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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