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答应如果掳到了季英英就交给自己,却当众夺了季英英去。晟丰泽的行为在赵修缘心中无疑是背信弃义横刀夺爱。晟丰泽那一脚不仅踢伤了赵修缘的自尊,还把他踢到了清平官杜彦的阵营。
赵修缘端坐在马车上,想起了自己的丑妻牛五娘。他想起了与牛五娘的洞房之夜。牛五娘说出了伙伴二字。如今,他正想着如何搭上杜彦。牛五娘就已经把这件事情办妥当了。那个聪明的女人用浣花锦帮杜彦找到了带走季英英的理由。也让赵修缘熄了将牛五娘一脚踢出赵家的心思。陌生的南诏,他需要牛五娘这样的伙伴。
有了清平官的命令和带走季英英的正当理由,不怕染坊不交人。胥吏和管理染坊的人恭敬地在门口站了有一刻钟,赵修缘才慢腾腾地下了车。
“投靠了白王,怎不见你住进白涯宫去?”赵修缘喃喃自语着,倨傲地看向弯腰赔笑的胥吏和弯腰施礼的卓嬷嬷。
前倨后恭。这就是权力带来的变化。赵修缘下定决心要和清平官杜彦站在一起。
“本官奉清平大人和大使之令,请季二娘前往织坊,调配丝线织造浣花锦。”赵修缘拿出了杜彦的令牌。
“副使大人请进正厅歇息,下官这就遣人去带杨季氏来。”胥吏看到令牌,暗自松了口气。有清平官的令牌,白王殿下怎么也不可能找自己的麻烦了。
陪着赵修缘在染坊的正厅里坐了。没等到晟丰泽来,卓嬷嬷暗叹了口气,开口道:“老身去唤杨季氏。”
“不必。本官亲自去。”赵修缘傲慢地说道。这一次,晟丰泽还敢抢了她走吗?他真是迫不及待等着看季英英脸上的表情了。
胥吏和卓嬷嬷无奈地对视了一眼,垂头跟在赵修缘身后,往近水居行去。
临近黄昏,太阳依然灿烂。从窗口门口投进来的光照在栋木大桌上。布料色彩缤纷,像摆满了一桌盛开的鲜花。
“夫人的手真是巧。”阿金小心地摸着这些布料。
用南诏特产的染料染出来的布料,竟然能够染出这么艳丽多姿的色彩。阿金眼热地瞧着,如果女儿出嫁时能穿上一条用这种彩布做成的裙子,该有多好啊。
季英英笑了起来:“这有何难?你自己备好布和染料,我单独帮你染就是了。”
阿金不安地说道:“奴婢只有自家织的粗布。”
“会一样好看。”季英英柔声说道,“你返家拿来,明天就能染了。”
阿金这样的南诏奴婢都住在染坊外。得了季英英的许可,阿金惊喜交加,匆匆去了。
季英英转过身,将桌上的彩布一一叠好。听到门口又传来脚步声,她失笑道:“阿金,怎跑得这么急……”
转过身,她看到了晟丰泽。
阳光从他深后照过来,在地上拉出长长的身影。似走得急了,黑色披风的边轻轻荡漾着。她的目光落在他腰间,数寸宽的深蓝腰带上镶着一排红红绿绿的宝石,闪动着暗沉的光。腰带上用银链子挂着一柄弯如月勾的小刀。
他垂在身侧的手慢慢捏紧,如同攥着季英英的心,让她不由自主的紧张起来。晟风泽为什么还会来?
“白王殿下。”季英英垂下了眼帘,微微一福,低垂的眼神看到他朝自己走来。
他迈出的步子极大,几步就走到了她身前。“这些都是试染的新布。”
他心心念念都是如何让南诏学会染布织锦。新染成的这批彩布就当是还他的恩情了。季英英顺势转过身,将叠好的布料又抖开了:“是。殿下觉得如何?”
晟丰泽早已想好的话就哽在了喉间。一股苦涩从舌底蔓延开来。南诏的大象从不会低头就戮,死时总会高昂着脖子,发出悲鸣。骄傲让他无法说出自己此行的真实目的。
他话峰一转告诉季英英:“国主见识过赵家那幅临江仙后,对杨家今年准备拿去参加斗锦赛的新锦很好奇。清平官建议让你去织坊将杨家的浣花锦织出来。织造局副使赵修缘现在已经进了染坊。”
杜彦,赵修缘。无论落在谁手里,她都保不住自己。季英英愣愣地望着摊摆在木桌上的布匹,手指压在布匹上慢慢地摩挲着。她明白了晟丰泽的来意:“王爷前来,是想带我回白涯宫?”
★、第255章 行刺
不仅是带你回宫,还需要给你一个让杜彦和赵修缘无法动你的名份。
她白皙修长的手指在彩色的布料上无意识地划动着,像挠着晨丰泽的心。他深吸口气,按住了她的手,有点急切:“我,可以给你一个名份。”
名份?广告天下她成了国主之弟,白王晟丰泽的女人?仿佛他的手比火炭还烫,季英英哆嗦了下,飞快地从他掌中抽离。
晟丰泽摊平的手重新攥成了拳,眼神微黯。抬头却看到一抹浅笑从季英英嘴角勾起。阳光下她的笑容中分明带着一抹嘲笑。她终究是不愿意的。晟丰泽觉得自己在季英英心里像是阳光里那些跳跃的尘灰,轻得吹口气就能散得干净。然而他悲哀地想,就算是这样,他也想保护她。他轻声说道:“只是个名份而己。”
季英英愣了愣,坚决地摇了摇头。
淡淡的悲凉从晟丰泽心底腾起,酸涩的感觉汩汩冒出。他都给她这样的承诺了,她还是不肯啊。
晟丰泽给的名份能保护她,却会断了她和杨静渊的缘份。杨静渊已经是大唐的将军,受不得这种羞辱。将来,她若还想回到大唐,唯有自尽。
迎着季英英清亮坚定的目光,晟丰泽有点狼狈,一股气直冲脑门:“你当本王是在趁火打劫吗?”
她把他想成什么人了?他真如此,她还能好好的站在这里?
“我知道你不是那样的人!”季英英脱口说道。
“我在你心里是怎样的人?”
第一次在赵家藤园救她,是听到赵修缘的话,想讨她三年自由传授技艺。最终他没有讨要报酬,救她离开。
第一次起恨,他差点掐死她。她也没忘记挠上几爪。
四目相对,晟丰泽的目光渐渐变得幽深。他心里有个声音不停的叫嚣着,你心里还是有我的吧?哪怕曾经在意过一点点。
“多谢您数次相救。”季英英拿定了主意,定定地迎着他的视线,心由慌乱变得坚定。她低声说道:“有些东西比性命更重要。”
比如名节。
晟丰泽一口气顿时泄了。一颗心又嫉又恨,又酸又苦。哪怕落到杜彦和赵修缘手里,哪怕会被折磨死,她也不肯让杨静渊难堪。
可他呢?晟丰泽默默地问自己。他终究还是做不到让她落到赵修缘和杜彦手里。
晟丰泽咬紧了牙,握住了她的手腕,拉着季英英就往外走。
“王爷!”季英英挣扎了下,被他拉得踉跄前行,她不由大急,“晟丰泽!你放手!我不能做你的女人!”
晟丰泽停住了脚步,怀着最后一丝希望回头看着她道:“只是不能吗?”
是隔着国恨家仇,因为杨静渊不能。还是不想?你可曾有一点感动一点喜欢我?他急切地分辨她脸上细微的表情,想看出她真实的心,又害怕看到她脸上的疏离。
季英英深深地吸气,嘴唇蠕动。不,他不要听她说话。晟丰泽大喝一声:“你不用说了。”他不想听。
这时,院门处传来嘈杂的人声和赤虎冷峻的声音:“王爷正在与季娘子议事,不得打挠。”
赵修缘的声音随之传来:“国主有令……”
她也不想自寻死路。她忘不了赵修缘娶牛五娘那夜他带来的屈辱与无能为力。但她没有办法。她不能要晟丰泽的名份,为了苟且活着让杨静渊难堪。季英英用手去掰晟丰泽的手指,轻声说道:“也许我的手艺还能护我周全。王爷不必担心。”
从前怎么没觉得汉人的规矩礼仪这么讨厌?晟丰泽心里这样想着,从腰间抽出精致的银质匕首,放进了她手中。
又一个送银刀求亲的。季英英尴尬地笑道:“我已经有了三郎送的……”
话未说完,晟丰泽握紧了她的手朝自己的右胸扎进进去。
血一点点涸湿了他深蓝的衣襟,季英英的眼睛蓦然瞪圆,她下意识地想抽出手来。晟丰泽的手紧紧握着她的,鲜红的血顺着两人交握的手淌了下来。
刺痛的感觉竟然压下了心里的酸楚。
如果当初他没有亮明身份该有多好?如果在她心里,他一直是那个解季家危难的晟郎君该有多好?
“晟丰泽,你做什么?”季英英颤声叫着他的名字,却不敢再用力挣开他的手。
在她心里,纵然是他率兵攻打大唐,她也不肯伤害他的吧?这个念头让晟丰泽的心为之柔软起来。脑中回想着初次见面时场景,晟丰泽再一次变得坚定。落在赵修缘手里。他唯有更揪心。
晟丰泽松开手,匕首叮当掉在了地上。他按住了胸口的伤口,轻声说道:“行刺本王的刺客,谁都带不走。只有本王才能处置。”
季英英脑袋发懵,手却比反应快,直接按在了他的伤处。
晟丰泽反手盖着她的手压在胸口,低声说道:“无论如何,你都不能跟赵修缘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