眉开眼笑的模样落在杨静渊眼中,满满都是对晟丰泽的谄媚仰慕。至于季英英后面的话,杨静渊自动忽略掉了。
晟丰泽却从季英英那双黑乌乌的眼瞳里看到了轻蔑与敌意。
他本来不打算见她的。昨晚也吩咐了赤虎,杨静渊带她离开,不必前来辞行。然而杨静渊坚持要来辞行。大概是想当面看季英英的反应吧?情窦初开的少年哪。他半推半就地答应了。
看见两人携手站在面前,他不由自主地想起了那晚看到的赵修缘和季英英。她和赵修缘在一起时性烈如火,典型的因爱成恨。此时,在杨静渊面前,却别扭地像个孩子。眼睛如此灵活生动地表达着她的情绪,只差没有对杨静渊扮怪脸吐舌头翻白眼了。
就像是他豢养的小狮子对着另一个人献媚邀宠。被忽视的感觉,真有点失落啊。
晟丰泽晒然,他又不是神仙,自然会有七情六欲。只不过,他懂得如何控制罢了。至少,他对季英英还没有势在必得的心意。
他微笑地说道:“听说季太太久病未愈,一直卧病在床。改天,本王一定前去探望。”
我娘的病早就好了,不过是身体一直没有恢复元气罢了。晟丰泽投来意味深长的一个眼神,让季英英突然打了个寒战。
和聪明人说话就是简单。晟丰泽满意地笑了。
“来人!”
几名侍卫捧着礼物过来。晟丰泽说道:“昨晚之事,还请杨郎君替本王向季娘子解释一二。这些礼物都是南诏特产,送给季娘子压惊。还请收下。”
昨晚?是指把她掳到这里来的事?晟郎君,不,是南诏白王将自己从家里掳走的?季英英脑中闪过杀人灭口四个字,又打了个寒战。
“你怎么了?是不是身体还没有好?”杨静渊察觉到了,有点后悔故意一早给她这样的‘惊喜’。又担心是蛊毒没有去尽。
“我没事啊,母亲和哥哥会担心我。我想回家。”晟丰泽不会故意提到母亲。季英英归心似箭。
突然从家里消失,季太太定会担忧。杨静渊大方地向晟丰泽告辞:“我先送她回家。这些礼物,我会嘱人来拿,多谢王爷。”
人傻钱多,不要白不要。杨静渊直接替季英英作了主,拉着她走出了驿馆。
踏出驿馆大门,杨静渊牵来了马。
太阳升起,街上人来人往。季英英有点不好意思和他共骑:“你说,咱俩成亲前见了无数次,会不会不吉利呀?”
杨静渊用手指了指她:“季英英,你也懂得拐弯抹角说话了?等着。”
季英英抿嘴一笑,朝旁边的店孥孥嘴。
杨静渊哼了声,大步走过去买了顶帷帽出来,扣在了她头上:“这样可以了吧?”
“谢谢。”季英英踩着脚蹬上了马,“借你的马用用!乖马,走喽!”说是走,却没有驱马离开,望着杨静渊瞪眼生气的表情噗嗤笑出了声。
知道又被她捉弄,杨静渊悻悻地跃上了马背,从她手里拿过缰绳,拍马出城:“你还没告诉我,为什么昨晚要骗我说不认识晟丰泽?”
“你还没有告诉我昨晚发生什么事了呢。回家再说吧,我想我娘了。”季英英想起晟丰泽的话和眼神,心里忐忑不安。
想起昨晚偷听到的话,杨静渊也不知道怎么办。指证南诏将要发兵是国家大事。人微言轻,他又没有证据。等送了季英英回家,告诉父亲再谋对策吧。
两人各怀心事,一路无语。
回到季家,已近午时了。季英英下了马,见杨静渊还骑在马上,忍不住说道:“用过饭再回城吧。”
杨静渊摇了摇头:“我一夜未睡,回家补眠。总之昨晚有惊无险,你不用多想。改天得空,我再告诉你。家去吧。”
昨晚是他守了自己一整晚。季英英掀起了帷帽的面纱,瞪着他的脸瞧:“你一晚没睡么?你怎么可以一晚上不睡觉,还这么俊俏?还有天理吗?哼!”
她说完提起裙子飞快地奔进了家门。
杨静渊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脸,突然反应过来,季英英在赞自己,低声笑骂道:“有这样夸人的吗?”他脸上怎么也压不住涌现的笑容,心里暗藏的阴影被灿烂的阳光瞬间晒得没了。
听到马蹄声得得远去,季英英悄悄从门后面探出了头。巷子里已没有杨静渊的身影,她靠着门,翘起了嘴角:“他再俊俏,也不是好人。哪能和你比呀。小气鬼!”
她转身进了内院。
“英英!你没事吧?”季耀庭站在回廊上看到她,朝着季英英奔了过来。
被哥哥握着肩上下左右打量了一圈,季英英着急地解释道:“哥哥,我没事。昨晚是晟郎君……”
“哥哥知道。”季耀庭打断了她的话,见她好好地站在眼前,这才放了心。他朝屋里看了一眼,拉着季英英的手道,“回你屋里说话。”
“哥,娘是不是很担心我?我先去见了娘亲,再和你讲。”
“哥哥收到了晟郎君送来的书信。我不想让你嫂子担心。”季耀庭说着将妹妹拉进了小跨院。
★、第140章 赵家买锦
“守口如瓶。母女无恙。”
信上只有八个字。没有落款。晟丰泽的风格,不会给自己留下任何把柄。这样简单的话也只有季家母子三人明白是什么意思。
季耀庭苦恼地说道:“天亮时绫儿和湘儿发现你不在房中。李嬷嬷服侍母亲起来,怎么也叫不醒她。而我收到了这封信。哥哥什么事都不能做,也不想告诉你嫂嫂,叫她担心。只道母亲病情反复,你一大早进城请郎中去了。”
母亲,果然有事。季英英眼前闪动着晟丰泽意味深长的眼神,她蹭地站了起来:“我向他讨救醒母亲的药去!”
“你知道晟郎君在什么地方?”季耀庭吃惊地看着妹妹。他无法想象晟郎君那样心思慎密的人,能让妹妹找到他的落脚处。
季英英冷笑道:“什么晟郎君?他是南诏王弟,被封为白王。大名叫晟丰泽来着。和南诏使团一起住在城中驿馆。南蛮子跑到大唐来耀武扬威,他这么怕咱们说出他的事,我就不能反过来要挟他么?”
“英英,你傻了?他能悄无声息地给母亲下药,带走你。你去要挟他,他就不会杀了我们?”季耀庭说着就怔住了,“他既然不想我们说起他的事,他明明有能力可以杀了我们。他为什么这样做?如果他要季家的染丝秘方,他怎么不拿母亲的性命要挟我们?为了母亲,我绝对会拱手交出秘方。”
谁知道他心里想些什么。季英英闷闷地说道:“哥,看起来他不想杀我们。只是提醒我们别乱说话。不知道什么时候他才会送来解药,让母亲醒来。我不去找他了,我去看看娘。”
季氏真的像睡着了。带着浅浅的笑,像在做着一个美梦。
见到季英英,张四娘站起身来,担忧地问道:“御医顾老先生不好请是吧?”
这是哥哥对嫂子撒谎,隐瞒了自己昨晚不在家里。季英英含糊地说道:“我没见着先生,大概是外出了。”
晟丰泽下手,不会轻易被人救好的。
张四娘急道:“母亲昏迷不醒,这样可不是办法。不如我回娘家,请我父亲遣了人去城里寻访顾老先生。”
“不,不用了。”季英英知道哥哥瞒着嫂子是不愿她担心。见张四娘一心替母亲着想,她着实感动。情急之下道:“当初顾老先生是被杨大太太请来给母亲瞧病的。这事,拜托杨大太太比较妥当。”
张四娘马上做出了决定:“妹妹说的有道理。只是你还有几个月就要嫁到杨家去,不方便露面。明天嫂嫂去拜访杨大太太好了。吴嬷嬷,遣人赶紧给杨家递张帖子,讨个回信。看杨大太太明天是否方便。”
“嫂嫂!”季英英简直不知道该如何阻拦张四娘了。
看在张四娘眼中,却以为季英英害羞。她温婉的握着季英英的手道:“两家既然结了亲,就当守望相助。季家门槛低,也是杨家的亲家。为了母亲的病,低头求一求杨大太太,她不会不答应的。”
面对孝心满满的张四娘,季英英无话可说。她转身找到了季耀庭。
季耀庭却很支持:“顾老先生是御医。说不定能救醒母亲呢?”
会吗?季英英不是不相信顾老先生的医术。她是相信晟丰泽的手段:“哥,你不想想。晟丰泽能对母亲下手。救醒母亲,他随时能再下手。咱们家能把顾老先生供在家里?解铃还需系铃人。只有去找晟丰泽。”
季耀庭反对:“你不能去要挟他。激怒他怎么办?”
季英英又想起晟丰泽说过的话:“不,哥哥。咱们不用去找他。他说过,他会来家里拜访,探望母亲。咱们等着他来就是。”
季家人惴惴不安地等了两天,终于等来了晟丰泽。
大红毡毯从赵家牌楼一直铺到槐树巷赵家大门口。一大早,里正就领着人敲锣通报。南诏国的王爷亲自来三道堰新锦王赵家选购织锦,作为带回南诏献给国主的礼物。爱热闹爱新奇的百姓纷纷走出了家门,将赵家牌楼围了个水泄不通。
“他要去赵家选买织锦?他想做什么?”季英英下意识地表示不相信。她哈了声道,“该不会他又瞧上赵家锦的什么祖传织法了吧?赵家怕是要倒霉了!敲锣打鼓迎了个瘟神进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