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人,便是前不久被宓妃拿来撒气的兰儿。
凤未央心思一动,把兰儿扶了起来之际还把手腕上的赤金镯子顺下来,偷偷戴到对方手上,还轻声耳语了一句:“拿去贿赂一下吧,能调离便调离。”
今日看来,自己是赌对了,对方是个懂得知恩图报的人,不然不会来此给自己送药。
凤未央赤足下地,把底下跪着的小宫女扶起来,柔声问到:“你叫什么?今日可是不当值?”宫中责罚十分严厉,凤未央不想小姑娘因自己耽误了职责。
凤未央总是能给人一种亲近感,如此温柔体贴下人的一个主子,没有哪个奴才不喜欢。
兰儿心头一暖,声音怯怯地道,“兰、兰儿,小的叫兰儿。今日,兰儿已过了当值时间。”如今这份远离承香殿的差事,还多亏于凤未央那只昂贵的镯子。
凤未央点了点头,然后环视屋子一圈,发现积满灰尘的屋子,如今被打扫得干干净净,屋子中央还添加了一张别人不要的破烂桌子,桌子上有个陶罐,陶罐里头盛有几株蜀葵,萧索冷清的室内,一时亮了起来。不愧是在宓妃寝宫伺候的宫女,懂得布置。
这几天有人来送吃的,虽不能跟家里的山珍海味比,但能不饿死已是万幸,如今还能有个人来陪着说话,很不错了。
凤未央喝着兰儿端来的温开水,便听见这小丫头说:“姑娘,药打翻了,兰儿再去太医那里讨些药给您煎上。”兰儿是见凤未央脸色还很苍白,赶紧把脚下的碎屑速速打扫干净,想着再去一次尚药局。
“兰儿不必了。”凤未央唤住她,看兰儿如今的宫装,算是中下等的宫人装束,三番两次去太医院求药,估计也知道不受待见,自己病情自己清楚,不想再麻烦她了。何况凤未央刚刚出了一大把的汗,现在缓过来,身子已没那么沉重,病情已然好很多。
“如果可以,能否帮我弄一桶滚烫的热水来。”凤未央已好几日没洗浴,病中又一直捂汗,她简直快受不住了,头发都是成条成条凝在了一起,自己闻了都干干作呕。
果然,洗过一桶热乎乎的热水澡,换上兰儿干净的宫女装,整个人顿时神清气爽起来!而且这套衣裳很合身,凤未央索性眼珠子一转,便把三千青丝绾成宫女髻,原地一转,活脱脱的一个明媚动人的小宫娥。
凤未央这里地处偏僻,也没人看守,若不是这几日生病,不然她早溜出去踩点了。只是凤未央不明白,她曾多次跟那个送吃食的人明确表示过,她生病了,需要贴身侍婢服侍,言下之意便是把宫外的辛月送进来。若真的是凤家在宫中买通的人,那为何迟迟不见辛月被送入宫中?
凤家就算不动用朝中的人脉关系,就是拿钱在外砸,也该能砸出一条让辛月入宫服侍自己的路。还是说,那位太监根本不是父亲的人?若不是,那又是谁不断给自己送吃的,生怕她饿死在里头……
宓妃那是不可能的,对她没有利用价值的人,她怎么会放在心上,何况凤未央那日扫了怀帝喜好美人的兴致,害她在怀帝面前丢了脸子,她都恨不得“啪啪啪”地连抽凤未央几个响亮的耳光!
算了,也不想了,总之对方恶意未显,自己多堤防便是。
凤未央便打开那扇陈旧的门,便偷溜了出去。反正宓妃让她生死自理,她出去给自己找吃的穿的总不为过吧?
前世,宋志轩在东都盛京登基为帝,也就把帝都定在盛京,待天下统一后,也不打算迁都回长安。所以,凤未央对这个大明宫还是怀着好奇之心,而且若不想死在这个深宫中,她就必须出去了解有利的情况,以及多打下一些人情关系,譬如像兰儿一样。
皇宫西内苑芳雨阁,屋檐正落着雨水,噼里啪啦地打在地上,一时消去不少暑气。
攸远侯宋少恭坐在凉席上,歪着身子品着梅子酒。好雨知时节,借着一肚子的酸诗悠悠望向窗外的雨水,整个人慵懒而惬意。
何振脱了靴子入内禀报:“侯爷,人来了。”
宋少恭习惯性挥了挥手,懒洋洋地道:“带进来。”
随后,进来一位拥有双桃花眼的男子,一身优雅的风度简直可以入画,而嘴边总是含着一丝笑意,令人如沐春风。男子只是对攸远侯静静作了一辑,便也席地坐下。
宋少恭回过首,用微醉的一双眼看向来人,道:“仲卿来啦~来,陪我饮酒!”说着,就让美姬给对面的男子斟满一杯梅子酒。
仲卿,乃郭宇明的字。
郭宇明撩袖端起那杯酒,微微蹙眉:“为何要饮这类酒,不觉得酸牙吗?”一介白衣的他,一点儿也不畏惧对方头上的爵位。
窗外,夹杂水雾的风凉凉吹进来,一吹之下酒醒不少的宋少恭,腾身起坐,直朝外头的何振高兴喊道:“来人,给本侯爷换上醉八仙!”
这时候,该是大口大口的喝烈酒,而不是如同女儿家一样优柔寡断地喝梅子酒,再借着好雨知时节吟上一大堆没用的酸诗!干大事者,就要轰轰烈烈的性格,就如同手中的醉八仙一样带着十足的烈性。
☆、26.第26章 天凤
有美酒,岂能没有美人作陪?一个人一个美姬贴身伺候,酒杯空了便及时酒上。
“我不明白,你为何要在宫中阻挡他人给凤家幼女的关照。”郭宇明喝着酒,用眼角瞅向那随性洒脱的男子。
男子又歪身斜靠在一个美人怀里,胸口的衣襟半松开,半裸露的胸膛露出精致的锁骨,诱得身后那美人双眼发直,玉手忍不住颤抖地轻抚上去。才触碰到结实的胸膛,小手就被怀里的男人捏住,被男人笑着骂了一句“调皮”。
宋少恭靠在两团柔软的肉脯上,脸色略作微愕地道:“这……不是你让我这么做的吗?”
郭宇明收回视线,继续举杯喝酒,饮毕才淡淡地开口:“我有说吗?你别总以你的小人之心,来度我这个君子之腹!”
“哈哈哈……”宋少恭推开身后的美人,坐直身子并往前倾过去,指着面色不改的郭宇明笑道:“你是君子我是小人,行了吧?来,喝酒!”便扯上郭宇明,连着猛灌几杯下去。
“还未替你效力呢,你就急着让我背黑锅,这算什么事!”连着被灌的郭宇明,不禁苦笑地道。那替郭宇明倒酒的美姬,媚眼也是时不时地瞟向这位谈吐文雅、气度不凡的公子,连侯爷的面子都不给的人,必定是个不简单的人物!
宋少恭还以为他不悦了,便伸手挥退在场的两个美姬,口吻开始正经地道:“我只是想看看,是否真如你师父评价的那样,这位具有五彩神凤环绕而复生的女子,到底是如何拥有天凤之命!”她如今若不能适应一步一危机的后宫,不能摆脱他们对她命运的控制,那她便不是皇后之命!
“她是也不是,时间会证明!”郭宇明瞳孔中的笑意凉了下去,放下酒杯,抬头迎上男子如剑戟的视线!
她是也不是,可关乎魏室江山!所以四目相对,如刀光剑影,谁也没退让一步!
好半天,宋少恭才指着好友气急败坏地咆哮道:“好你一个玉虚子的爱徒,好你一个乱世谋臣,可你真以为自己是徐夫子再世,可以凭三寸不烂之舌再挑天下战火,从而拿江山当棋盘,英雄美人为棋子,玩转整个天下吗?”攸远侯不甘做棋子,但不得不做这个棋子。
自己是王者气度,可还是敌不过郭宇明超然世外的风度。两相交锋,败在宋少恭的率先开口。宋少恭如此不服他,是堪忧整个魏室江山接下来的走势,他是魏室子孙,自然有义务保护魏室江山。但这不影响他与郭宇明之间的情谊。
江湖流传一言:天下乱,玉衡出。便是指天下若大乱,玉衡宫便会横空世出!
玉衡宫此门派,正是一舌乱天下、一笔烹杀百万士子的徐夫子所创!如今,玉衡宫玉虚子对世人之语已评出,英雄榜也已现,不少人纷纷抢夺这个榜,想一探上面的英雄明主,好在天下大乱之初火速站队!
此榜一出,天下能不乱?
宋少恭认为,这才是乱世之根源!什么乱世征兆,什么魏室江山姓朱,全是出自玉衡宫的狗屁言论,无非是你徐夫子后人又不甘寂寞了,欲要出来卖弄风骚!
可到底是玉衡宫乱天下,还是大魏王朝腐败致天下四分五裂,没人敢拍着胸脯说得清楚,但一切都落在一个契点上,那便是玉衡宫问世之际,正是那外戚朱氏当政,各地诸侯王拥兵划地之时!
但是否真存在这个英雄榜?据闻见过那英雄榜上的人说,齐居榜首的有两人:王佐之才凤瑾珏;乱世谋臣郭宇明!
如今,天下诸侯王纷纷在争夺两人。奈何凤瑾珏无心权谋,几乎躲在金陵不世出;只有这脾性温和却摸不清心思的郭宇明愿出仕,却没有哪个雄主自问能镇压得住他!
英雄榜已出,美人榜也不甘落后。
媚主的梁氏姐妹居榜首,占去桂冠跟榜眼,一身才气的上官敏儿屈居探花,凤家幼女凤未央排在第四,可紧接着便是淮南襄阳王外甥女顾来仪……
也不知是谁从玉虚子口中套话,得出金陵凤家幼女乃天凤之命!占星卜卦之人,通用天凤寓意母仪天下的皇后。那谁娶了她,不正表示自己将成为那万民尊崇的皇帝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