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6.第116章 情不知何起
看着手中的这份名单,凤未央了然一笑,安氏送来的这份名单无他,不过出于一种试探,看她能不能接受顾来仪。
凤未央昂扬起头看向外头的第一缕阳光,嘴边绽放一抹绝美的笑容。
她人生的战场,这才真正的开始。
三朝后回门,也是正式拜别金陵的父母,准备随宋志轩回汴京的定远侯府。
凤未央来到镜台,二哥正在焚香抚琴。
琴声悠扬悦耳,让人忍不住止步聆听,就连湖中的万尾锦鲤都不时从水中跳跃而出,只为那动人的音符而欢呼。
琴止,茶凉,人也负手起身而立。
凤未央已为人妇,此刻一头乌黑柔顺的青丝已经绾成发髻,头上珠翠琳琅,每走一步就会晃动出叮当脆耳之声。随着步伐来到凤瑾珏身旁陪同站着,也是不语。
“会恨二哥吗?”凤瑾珏出声打破静谧,侧低着头,看着身边初为新妇的妹妹。
凤未央如花的脸庞闪过一丝愁绪,但很快消失不见,便也弯笑着眉目看向凤瑾珏道:“妹妹怎会怨恨二哥?无论二哥做什么,都是为了妹妹好,同样的也是为了咱们凤家好。”
凤瑾珏侧头回去,继续举目眺望着远方天际,嗯了一声说到:“央央是真的懂事了。”
那日,他在明月阁与郭宇明的对话中,郭宇明就冷笑地质问他:“到底是谁在毁她的幸福,谁才在把她沦为一颗棋子?无他,便是你凤瑾珏,她一母同胞的二哥!”
郭宇明知道凤瑾珏最近在忙什么,从他出玉衡宫下昆仑山那一刻开始,他就已经为上林宋氏兄弟谋划好了一切。
若想取得整个天下,平定各地的军阀割据,就必须拿下整个南阳。唯有与南阳联姻,取得南阳信任,才可以坐稳整个江山。
可天有不测风云,宋夙鸣死了,计划就有所变动。
宋志轩在舞阳之战是首功,声名远播,功高震主,始建帝连宋夙鸣也容不下,宋志轩的地位也势必岌岌可危。
宋志轩唯有回汴京示弱,再借口南下出巡养精畜锐,无疑是给他创造机会,只要迎娶顾氏之女拉拢南阳魏室宗亲,举兵反扑归来,天下之势便可算定下。
可凤瑾珏还是愿放手妹妹嫁给他,并且提前准备做好一切的铺垫,游说各地诸侯王之间,好让宋志轩顺利当上南阳的乘龙快婿,只要借助南阳这块跳板一举登顶,很快就会坐上那‘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天子龙椅。
不得不说,宋夙鸣的死导致凤瑾珏的计划出现岔子,还得拜郭宇明一舌所赐。若不是他从旁鼓动绿林军诸首领突然立主,并且是立毫无战功的宋瑜为帝,立主后更是借助始建帝的手杀了宋夙鸣。
而舞阳之战中,汴京这边便没想过派援兵去,支开宋夙鸣去攻打早已围困多日的泾阳,也不过是想让具有帝王面相的宋志轩阵亡。
面对郭宇明的冷嘲质问,凤瑾珏转身离去之前独独留下一句话:“央央她会理解的!”
看着自幼一起长大的好友,此刻却留下一个决绝的背影离去,郭宇明不免放声大笑起来,笑到最后也不知在笑什么,是在笑凤未央未来的可悲,还是在笑自己终于可以和凤瑾珏一分高下?
而此刻,郭宇明突然出现在镜湖边,看着湖面倒映镜台上的兄妹的二人身影,本该烦躁的一颗心无来由的平静起来。
曾几何时,他也是在湖边这样看着,看着兄妹二人嬉笑打闹的影子倒映在湖面上,然后镜台上的两人朝他招手,唤他一起上去,一同看湖中万尾锦鲤朝天的盛况。
这边的凤未央兄妹二人自是看见郭宇明的身影,二人视线一同看下去,湖边那位孓然一身的白衣男子,也同样抬首往上面看过来,视线相碰之下,三人竟觉得有种物是人非的存在感。
“下去吧,正好跟他话个别,好歹两家是世交,他也算是你的兄长,看着你长大的人。”凤瑾珏对凤未央说到。
“嗯。”凤未央看了凤瑾珏一眼,便转身走下去。
郭宇明看着凤未央如一道风景旖旎走下来,嘴角的笑意连他也察觉不到的加深起来。
凤未央下了镜台,微蹙着眉地走过来,只觉得对方很反常,从她下来的那一刻目光就紧锁着她,直到她站到他面前,那露骨的目光还是没有所收敛。
还是一如既往的笑容,温文尔雅外表让人如沐春风,可凤未央就是不喜欢他嘴边那抹笑不达眼底的笑意。
郭宇明轻声说到:“听闻你回门,便过来道贺一声。”
“嗯,多谢大司马的道贺,能有大人的一声道贺,可谓是贱妾的三生修来的荣幸。”凤未央欠着身把话一说。
郭宇明墨玉般的眼珠子深邃着,瞳孔中的笑意更加渲染开来,没有不悦地道:“可是还在生我的气?”她本该有许多话问自己才对,可此刻却如同呕着气一般,刻意表现生疏。
对方越是这样笑容和煦,凤未央越是感到不舒服。
生疏吗?
她与他之间就从未相熟过!
凤未央话中之意,无非表达着他的富贵尊荣,都是践踏他人的性命而获取的,这一声大人不过是嘲讽罢了!
自己是有很多话要问他,问他双手为何要沾染满鲜血,至亲好友居于他来说到底意味着什么,是不是所有人都是可以沦为他的棋子,一旦没用了或者所有阻碍了,就可以毫不可惜的舍弃?
名与利,权与势,对他来说真的就这么重要?重要到可以不管不顾宋少恭的生死,以及辜负怀帝重托,先而示好朱克义,让他立幼皇,再效仿周公摄政,从而成立朱室新王朝。
朱室王朝建立,势必导致各地魏室子弟的纷纷起兵讨伐,天下一下分崩离析。可他是多么的会趋炎附势,立即调转风向投靠绿林军的宋瑜,并向始建帝献计杀害功臣宋夙鸣。
可这些话,她一句也不想问。
尤其当他这一句“可是还在生我的气”的话,凤未央就该冷言冷语地道他没资格让她去生气。
凤未央内心冷笑,面上的表情却无异,一派的谦恭有礼地道:“大人说笑了,贱妾哪敢生您的气,只是大人位高权重,与贱妾的夫君定远侯同朝侍君主,您能光临凤府给贱妾道一句道贺,已是难能可贵。等贱妾随夫回到汴京侯府,再摆上一席筵席招待朝中同僚,还望大人到时一定要莅临才好。”
听着凤未央一口一句的贱妾自称,郭宇明听在耳中极为刺耳,不由得牙龈紧绷地笑道:“定远侯夫人何须如此自谦?您夫妇二人若拜帖相请于我,我岂有不到之理。那么,咱们就汴京见吧。”
“甚好,届时定远侯府恭候大司马的大驾。”凤未央也不想多说废话,一刻也不想于此多呆,便欠身离去。
可凤未央准备经过郭宇明身边时,手腕无故被他反手拉住,怎么也挣脱不开,对方的劲道反而越来越大,直要把她的骨头捏碎!
凤未央也是急了,才新婚的妇子,便与男子在园子中拉扯不清,若传去凤未央的名声何在?不由得恼怒抬眼瞪人,言辞狠厉:“还请大人自重!”
“他宋志轩就这么值得你如此奋不顾身的去爱,去嫁?”郭宇明还是那张可恶的笑脸,整个人温和得仿若你跟他生气,都是自己的不对。
“值不值得是我的事,无须郭五少爷挂怀!”凤未央可谓是怒到不想再用任何敬语的地步了。
这下,郭宇明墨玉色的眼珠子渐渐变淡,不再那么深邃。他就是喜欢凤未央对自己生气的模样,一生气会就喊他郭五少爷,不像刚才那副寒透人心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态度。
可喜欢又有何用?始终不还是要放开她!
郭宇明把头瞥向一边,看向湖面的镜台上一直关注这边的人,几乎要捏碎凤未央骨头的那只手,还是慢慢的松开,声线虚无缥缈地道:“你走吧,希望你的聪明足够让你汴京在自保!”
不等凤未央怒气离去,郭宇明已率先迈开步伐走开。
情不知何起,却一往而深。
这是郭宇明这三天不眠不休以来,唯一能替自己情绪反常所作出的解释。一丝锋冷的笑容,替下他嘴边那抹和煦的笑意,失去的东西,不代表不可以抢回来!
人,也是如此!
东都汴京,没有万城之城长安那般的繁华。
凤未央缓缓放下帘子,一路舟车劳顿终于抵达汴京,等待马车驶至定远侯府。此次,唯独凤未央跟随宋志轩前来汴京,安氏与小姑子宋雨桐没有随行。
夫妻之间本无太多计较,她不会去深挖个中原因,即使她大概了解到什么。前世里,新婚燕尔后,她本是留在金陵,宋志轩则独自前赴汴京,不出一个月便会被派往南下招抚各地的王侯。
一别就是三年,凤未央已经做好离丧的准备。哪知宋志轩一朝登顶,成为了九五之尊把她迎到了长安,同无端冒出来的顾来仪一齐封为昭仪。
那时,顾来仪已经为宋志轩生下两岁的长子,凤未央虽占据原配之名,可当时朝中上下根本无人识得她凤未央,无端冒出来的人才是她,而并非是顾来仪本人。
当时也无子女傍身,母家根本毫无势力可供她依附,凤未央难与顾来仪分庭抗礼。宋志轩不过是对她有所愧疚,皇后之位也给不了她,只好大封她母家的兄弟爵位,也让后宫一直贫瘠着,只为让她心头好受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