害人性命的凶徒死了,可小丁也死了。这座村庄,真的死了。
裴云为小丁竖起了一座小小的墓,荀舞瑜在墓前摆上了一篮子的山果。
不过几个时辰前,小丁还活蹦乱跳地站在她眼前,将采来的果实一股脑塞进她手里,说着些好气又好笑的话。但如今,这条年幼的生命已彻底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
她却再也抑制不住泪水从眼眶中涌出。自从离开了母亲,她已很久没有哭泣过了。
可一只幽白清冷的手探上她脸颊,轻轻为她拭去了清泪。
“他是个很好的孩子……他不该死……”她抬起双眸,不由自主伏上身旁人的肩膀,垂泪自语。
肩膀的主人似是轻轻愣怔,但随即便放任她以泪湿衣。
日落到日出,日出又日落,一连两日,荀舞瑜与裴云两人就坐在小丁的墓前,好似已察觉不出时光的流逝。
在某一时刻,她终于不知不觉地睡去。待她自墓旁的大树下醒来时,夜已深沉。
裴云也正在树下闭目,如融入了夜幕,寂静无声。
她小心起身,凝视着小丁墓前的三尺黄土,思绪万千。
深夜的风变得有些大,几具尸体上的衣衫被风卷起,荀舞瑜却在这些人的黑衣之下看到了异样。这些人果然异于常人,黑衣原是伪装,其下的飞鱼锦服才是先前所着。
她再看几人所执之刀狭长略弯、厚背薄刃,皆由精铁所炼,心下便更加肯定了自己的猜测。着飞鱼服、执绣春刀——这几人是朝廷中人。
只是她想不通,他们要找寻的究竟是什么人,又为何只为一人便残忍灭绝一个已经如此贫苦的小村子……
但她没心思再想这些事,只因她自己也还有着极其重要的事。这里的村人会永远在他们生活的土地长眠,她却不属于这里,终归是要离去的。
萍水相逢的人,也是时候说再会了。
——我走了,保重。
她以流霜剑在裴云身侧地上划下字痕,掸掸身间的尘土走向夜色。
不知怎的,离去之时,总有一种微妙的情愫萦绕在她心头。
是不舍?是惋惜?她说不清……
……
于夜幕下垂首疾行,荀舞瑜很快走出了小村落。暗夜之中,却忽有蹄音传近。她立时警备,握上流霜剑剑柄,闪身躲入路旁树后。
蹄音渐近渐缓,暗淡月色中,可见一个黄衫少女正于马上四下环顾,似在焦急寻觅什么。
荀舞瑜看清那少女容颜,却露惊喜之色,一个飞步从树后跃出:“清清,你怎么会来了这种地方?!”
“舞瑜,你真的在这儿!”少女见到荀舞瑜也喜形于色,但即时沉凛柳眉,急对她道,“上马,离开这里再说!”
第5章 桃花扇
05桃花扇
山脉的阴影急速后退,东方天际稍露霞白,飞骑载着荀舞瑜与少女两人驰上大道。
黄衫少女于前侧执缰,荀舞瑜则坐于少女身后,两人身姿婀娜恍若天边的云霞,发丝轻扬又如缤纷的落英。
“清清,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现在可能说了?”荀舞瑜追问。
“舞瑜,有人在暗中掌控着你的一举一动。”黄衫少女侧首应答,手上缰绳却不放松。少女的衣袂随晨风飘动,清丽姿容也被霞光照耀。
“果然是这样……”荀舞瑜低声自语,又问道,“你怎会知道?”
“我……”黄衫少女咬咬唇,似有犹豫,“其实是花公子——”
“花公子?花惜玉?!”荀舞瑜一语将少女打断,语调骤变,“你怎么又和那人扯上了关系?”
“舞瑜,你别气,若不是花公子告知我你或有危险,我也不会这么快便找到了你。”
“那他又是如何得知我被人追踪?”荀舞瑜沉下气。
“这事说来话长。”黄衫少女一边说着一边驭马转向,“月余前花公子曾到访瑰意居,那时你已与我分离,启程去往嵊县,他并没能与你相见。但当他听闻你是去见陆君诚时却变得很是焦急,只说你不能去见那人,要我即刻与他去追你回来。可惜你已离去多时,我们一路追赶下竟也到了浙东。”
荀舞瑜若有所思,转动秀目道:“然后呢,你们是否看到听到些什么?”
黄衫少女点头道:“就在前两日,澄潭江上忽起大火,接着江湖上便传出陆君诚身死之事。我们正在诧异,却又见到有行踪诡异之人谈及手执流霜剑的女子。这些人个个都算高手,花公子恐你遇险,便与我暗中尾随那一众人等。那些人沿江而下,似是受人指挥,尽向深山老林中追寻。花公子涉险阻住数人,我们方知他们确实在寻你行踪,不过那些人致死不肯说出是受何人指使。”
她顿了顿,忽低声忧悒道:“舞瑜,陆君诚之死是否与你……”
“这件事,我慢慢再将来龙去脉讲与你听。”荀舞瑜抿唇道,“倒是花惜玉他人呢?怎么未与你同行?”
“花公子听得那些人目的之后,说自己有些重要之事急需处理,只要我独自进山去寻你,并要我找到你后尽快与你远离此地,我便就此与他分别。”
黄衫少女言罢再度快马加鞭,近正午时与荀舞瑜赶至江口渡头。
“舞瑜,我想——”
“我知道你想什么。”荀舞瑜翘望江面,“瑰意居是你我的自在之所,当下危机尚存,除了那里,我也没其他地方可去,就回那里去吧。”
黄衫少女闻言展露笑颜,与荀舞瑜两人小心谨慎踏上渡船。
……
两人乘船向上游而去,一程水路倒是无风无浪,没再遇上有人追阻。数日过后两人已入长江,瑰意居隐于山中,两人便改乘小船延江道支流而行。
荀舞瑜立于船头,看两岸青山雾霭,眼见瑰意居渐近,心内却越来越不安宁。
这一程路,是否太过平静了些?
黄衫少女清清自船舱内行出,从后方捅了捅她腰身:“舞瑜,在想什么?”
荀舞瑜转转杏目,严肃道:“我在想,你与花惜玉同行一月,朝夕相处……”
“不不不,舞瑜你千万不要多想!花公子是正人君子,一直对我以礼相待。”清清赶忙解释,随即却又低垂双目轻叹道,“况且花公子他青年英杰,而我相貌武艺皆是平平,他又怎会对我……”
“卓自清,你看着我。”荀舞瑜唤声清清全名,托起她的脸颊极认真地问道,“你信我么?”
“当然信!你与我自小一起长大,是我最信任的朋友!”卓自清有点不解地望着她。
“好,那我告诉你,你很好,非常好,好到纵是王公贵胄也难以高攀!”荀舞瑜字字铿锵,“花惜玉虽是一表人才,但在我看来,此人一心想要出人头地,为达目的未免不择手段,并非是你口中的什么侠义君子,根本不值得你对他如此上心!这次你为我担忧而与他同行也便罢了,以后你还是不要再见他了。”
她说完这一席话,转而凝望江面,许久后才幽幽道:“清清,这世上我也只信你一人。所以我要告诉你,陆君诚确实为我所杀,澄潭江上的那场大火也是由我引起。”
卓自清起初微微一怔,但很快便靠紧她肩头:“舞瑜,你做任何事都一定有你的原因,我也无论如何都会助你。”
这时小船正驶入两山间的峡谷,江面倏而变窄,陡峭山岩投下巨大的阴影。荀舞瑜隐约感觉壁上似潜伏着人影,不免暗暗心惊,不敢再做放松,双手紧握住流霜剑。
果不其然,只听空中传来“嗖”的一声,一只冷箭已倏然自崖上飞下,直射向荀舞瑜与卓自清两人身间。荀舞瑜手腕一翻舞起流霜剑,将冷箭一斩两段。卓自清也大为震惊,一瞬抽出随身佩剑。
岂料这不过只是开始,随之而来的竟是数不尽的箭雨。荀舞瑜与卓自清两人各执一剑,却难敌四面八方射来的百十支箭。那船夫见势不妙,早已投江逃走,两人被独自留在了江心。
越来越多的箭射向小船,荀舞瑜舞剑的手渐感吃力,而卓自清已险些被飞箭射中。正在此时,峡谷的另一侧驶来了一艘大船,一道矫捷的人影忽从船头飞身而起,青衫杳杳冲破空中的飞箭,足点江面凌波飞上山岩。
随着这青衫人的出现,从崖壁上射出的飞箭逐渐减缓了势头。荀舞瑜只见那人从崖壁的一端飞速掠向另一端,手中折扇如剑,衣袂所到之处竟接二连三有黑色的影子跌落江中。不出多时,崖壁上便再没有飞箭射来。那青衫人在崖上翩然下跃,落足于荀舞瑜与卓自清所在的小船之上。
青衫人衣饰淡雅英姿挺立,手中纸扇轻挥,扇上点点桃花清绝欲放,原是位年轻的翩翩公子。他以纸扇前端在卓自清臂弯下一撑,卓自清便立时站稳。
然而小船身中数箭,船壁与底部皆有破损,已渐渐有江水流入,三人很快便已湿足。
“花公子,适才实在感谢,可你怎会在这江上出现?”卓自清两颊微泛红晕,“我与舞瑜前一刻还提到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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