茭娘嗯了一声,抱住丈夫的腰,也不知道爹娘会不会来,来的时候,会是什么样子?茭娘面上的笑容让苏桐的头渐渐往下低,茭娘推丈夫一把,苏桐顺势往一边歪去,茭娘虽然知道苏桐是装出来的,还是拉住他的手,苏桐已经顺势把茭娘抱进怀里,风从窗子里吹进来,吹灭了蜡烛,天上的月藏进一块云后面,四周渐渐安静下来,再听不到别的。
从新渝到苏州,当吴能夫妻收到茭娘信的时候,云月的满月酒都过了三四天。柳氏一见到来人,就晓得应该是来送自己女儿已经生了孩子的信。一边让迎儿去叫吴能,一边给送信人倒茶:“我女儿她,可还好?添了个什么?”
送信人站在那里双手接过茶,对柳氏道:“奶奶一切都好,上月十九添了个千金,太太和爷都十分喜欢。”听说茭娘生了女儿,柳氏心中难免掠过一丝失望,毕竟女儿虽好,但若能一举得男那就更好些。
“原来我做了外祖父了。”走到院中的吴能已经听到屋里的话,边说边跨进门里,柳氏急忙收起心中掠过的那丝失望,对吴能笑着道:“这好,我们茭娘也做娘了,也不晓得孩子生的什么样?”
“小的并没见到小姐,不过听刘三嫂说,生的很像奶奶,爷爱若掌珠。”送信人说着就把信交给吴能,吴能拆开信看了看就对送信人道:“辛苦了,你先去歇着,我们商量商量,等明儿再决定要不要去。”
送信人行礼退下,柳氏把信接过瞧了瞧就对吴能笑了:“茭娘还是有些孩子气,这是什么地方,我们怎好去呢?”吴能握住妻子的手:“原本我还觉着,不该去呢,可这会儿我觉着,该去,一定要去。”
柳氏有些疑惑地看着丈夫,吴能的声音带上一丝揶揄:“要茭娘生的是儿子,那我们不去也好,因茭娘生的是女儿,我们才该去,好为我们外孙女,撑撑腰。”柳氏白丈夫一眼:“你这说的什么话,苏亲家母,不是那样人。”
吴能又笑了:“你既知道亲家母不是这样人,那你方才为何又有些失望?”
原来丈夫已经瞧见自己的神情,柳氏迟疑一下才道:“其实呢,茭娘生个什么,只要是个好孩子,能说能笑能跑能跳,我都喜欢。我所担心的,只是万一有人说,瞧瞧他们家,娘就只会生女儿,女儿还是只生女儿,只怕这份家业,终究还是没有福气去承受。”
吴能的眼神微微一凛,接着就对柳氏道:“是我对不住你,没想到这个。”柳氏忙用帕子把眼角的泪给擦了:“这也不怪你,只是我自己有些想不明白。”
“所以你更要去,瞧瞧我们外孙女,是怎么被如珠似宝地对待。”吴能的话让柳氏的面色慢慢和缓,院中已经传来声音:“吴嫂嫂,亲家母,你在不在,我听说新渝那边有信来了,想是茭娘已经生了?”
柳氏急忙走出堂屋去迎苏二嫂:“快请进屋坐,确有信来了,茭娘上个月生了。”
“这好啊!”苏二嫂的手一拍,正要说下去吴大伯母就从外面匆忙跑进,边跑还边喊:“婶婶,你在家啊。我听说茭娘有喜,这会儿快要生了,生了个什么?”柳氏在心里对吴大伯母翻了个白眼,但苏二嫂先来问,柳氏也不能补打,只对苏二嫂笑着道:“是朵小花呢,你侄儿还给起了名字,叫云月。”
“哎呀,女儿好,女儿贴心。这云月,也是个好名字,真好。”苏二嫂倒没多少失望,这世上先生女儿的多了去了,吴大伯母听说茭娘生了个女儿,一颗心顿时十分得意起来,你女儿嫁去做了正妻又如何,还不是只能生女儿。
想着吴大伯母也假惺惺地笑了:“恭喜恭喜,错了,该说同喜同喜,毕竟这也是我外孙呢。”说着吴大伯母故意眉一皱:“这名字好是好,只是又是云又是月的,只怕她小小人儿,压不住。”
“有福气的人,什么名字都压不住,没福气的人,叫个狗儿猫儿,也压不住。”苏二嫂已经开口刺了一句,柳氏也对吴大伯母道:“我还要和苏亲家母商量事儿呢,大嫂还先请回去,等我们明儿要往新渝去,你有什么要送茭娘的,再拿来。”
吴大伯母原本还想再说几句,见柳氏下逐客令也只有掉头就走,等到出了巷子,对着巷子就骂:“只会生女儿,没有生儿子的命,我瞧你一连生了几个女儿,到那时,你女婿也要纳妾,你就等着倒霉吧。”
吴大伯母骂完,这才欢欢喜喜回家,要把这茭娘也只生了女儿的大喜事告诉丈夫,让丈夫也高兴高兴。
吴能夫妻并没把吴大伯母放在心上,既然说好了要去,也就整理下店铺,把铺子交给苏二叔帮忙照管,陈婆子看家,带了迎儿和送信人往新渝去。
☆、第70章 试探
苏二嫂这些邻居前去码头送行,各自散了几滴泪,苏二嫂也就看着着船驶离码头。众人正要各自转身,就见吴大伯夫妻匆忙跑过来,苏二嫂见了吴大伯夫妻,眉头不由一皱,吴大伯来不及打招呼就往码头上看了看,接着就哎呀一声:“怎么,船就走了,我还想和兄弟说句话呢。”
“吴大哥有什么话就和我说,吴亲家临走之前,把店铺和家里的事都交托给我了。”吴大伯的心事,苏二叔自然晓得,但还是要故意问这么一句,梁大叔也笑:“就是,这会儿你们两家结了亲,自然有什么就可以托付。”
吴大伯的嘴张了张,吴大伯母倒比他说的快些:“这啊,不就是想说,放着亲哥哥亲侄儿,怎么倒把铺子托付给……”
“我呢,原本也不想着接,毕竟还有你们亲哥哥呢,不过再想一想几年前的事儿,只怕到时回来,这铺子虽然依旧姓吴,里面的人却换了。”苏二叔瞥一眼吴大伯母就冷笑着说出这么一番胡。
吴大伯的脸色更加苦了,梁大叔已经看见吴大伯的儿子从远处走来,急忙哎呀一声:“瞧瞧,你们儿子定是来寻你们的,有了这么一个好儿子,你们两口终身也得靠,还想着别的做什么?”吴大伯满脸晦气不语,这儿子已经走到跟前,先对苏二叔和梁大叔各自行礼,这才对自己爹娘道:“爹爹,既然已经送行晚了,就先回家罢。”
当了这许多人的面,吴大伯又不担心被别人嘲笑,只得甩了袖子就和儿子离开。
等他们夫妻走了,梁大叔才对苏二叔道:“这会儿他们回去,你既受了吴家的托付,到时他要时不时地出来啰嗦,这可是美意变成歹意了。”苏二叔看着远方,那船早已看不见影子,苏二叔对梁大叔笑了:“怎么说我侄儿也是在外地做官的,官府也晓得,到时要是吴大哥还真要这样不管不顾,谁也不是吃素的。”
梁大叔哈哈笑了笑,也随着苏二叔的眼望去:“所以吴家哥哥才把铺子托付给你,既是亲戚,又是官亲,但愿啊,这些事儿都别发生,不然大家到时还有些不大好相处呢。”苏二叔微笑不语,心里也晓得吴大伯夫妻现在也不过是叫嚣几句,自从柳素生了女儿,吴大伯夫妻就跟霜打的茄子似的,再加上儿子在旁劝着,他们所有的想法图谋,都不过是一场场空。
吴能夫妻这一路也是下了船换车,到了新渝时候,已经是深秋了。茭娘早两天就先接到了消息,说吴能夫妻将要到来,就让刘三嫂整理出客房,又把那些被褥枕头晒了又晒,好让自己爹娘住的舒舒服服。
这天算着时候,吴能夫妻差不多要到了,苏桐也特地早早退了堂,来到后衙,换了衣服和妻子抱着孩子在苏母房里等候。当着苏母的面,茭娘不能表现的太过盼望,但眼神却是骗不了人的,时不时往外去瞟。
苏母已经笑了:“媳妇,你就出去外面等,担心什么呢?难道我还是那样只许儿媳孝敬我,不许她去孝敬爹娘的老糊涂不成?”茭娘听了苏母的话就笑着凑趣:“自然晓得您不是这样的人,不过呢,当了您,还是要做个样子,好讨了您的好去。”
苏母也乐了,指着茭娘对苏桐笑:“瞧瞧你这媳妇,这进门来这些日子,我笑的,倒比前面几十年还多,果然女儿贴心,这世人为何想不到这些,倒非要生儿子?”苏桐已经站起身给苏母打拱:“是,是,娘心疼媳妇,从此之后,就把媳妇当做女儿,把我当做女婿就是。”
苏母笑的更开怀:“瞧瞧这话说的,要到外面呢,别人定然会说,原来这县尊,也会说不正经的话。”
“让娘开心,怎么就成了不正经的话了?”苏桐双手一摊,故意现出一脸委屈。茭娘噗嗤一声笑出来,怀里的云月也在那咿咿呀呀地笑了。刘三嫂走进屋子满面是笑地禀告:“太太,爷,奶奶,亲家老爷和亲家太太,已经到门口了。”
苏桐忙搀扶起苏母,茭娘抱着孩子,一家子急忙迎出去。
到的大门前,吴能夫妻刚好下车,迎儿在他们身后抱着包袱,吴能夫妻举目观看着县衙。茭娘先停一停脚步,看向自己爹娘,见一年不见,爹娘似乎比原先有了些老态,面上还多了些远道而来的风霜。
而自己也从闺中娇女,现在怀抱小儿。茭娘一时百感交集,说不出话来,眼中的泪不自觉滴落。苏桐和苏母已经走上前,苏母笑着招呼:“亲家,亲家母,许多日子不见,瞧着也还康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