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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朝天子一朝凰 (鹿家少爷)


神思游离了好一会,良久,带着无数疑问常常吁了一口气:“笙歌到底在干什么,我现在一点都不明白了。”
墨白的视线集中在这件红服上。淡淡道:“不管怎样,这里葬着的只是一件衣服,如此说来,至少笙歌还活着。”
我点点头。不仅如此。笙歌的所作所为也绝非单纯的刺客。
继续呆在玉凉山已是徒劳,何况玉凉山的夜晚阴森恐怖,墨白简单收拾了现场,我便急急忙忙拽着他下了山。正如他所说,即使掘坟之后得知笙歌尚在人世也没有任何意义,因为我没法子找到她。
大明宫咸宁殿里。晁凰的亲笔信一封接着一封传来,冰蛊的期限越来越近,李温的戾火症也一日比一日严重,内心的烈火舔舐着他,令他整日整夜不得安寝,已多日不曾临朝。双眼深陷,面容枯槁,形同死人,大明宫中风言风语近日也传开了,都说当今皇上的残暴不仁遭到上天惩罚,降下死罪,大限已至。而李温从不近女色,登基以来膝下无子,他的兄弟又早因他的残暴而被诛杀殆尽,朝中一时诚惶诚恐,流言四起,众说纷纭,最要命的一则流言则说大唐将亡,李温驾崩后将有异姓称帝。
晁凰写给我的书信笔迹越来越潦草,看其字可知其心,我知道她已心急如焚,度日如年。朝政的紊乱,时局的动荡,李温的性命,我有心帮她,却心有余而力不足。
……
两日后长安城久旱初雨,雨点噼里啪啦打在满塘荷叶上,我趴着窗子撑腮看荷叶被雨水敲打的前仰后合。
搅得满城风雨的流言也搅得我心神不宁。
之前我已经下了定论,笙歌的所作所为远远不是一个普通刺客那么简单。如果我能找到笙歌,如果笙歌所做的一切都另有隐情,那么,事情的真相很可能会成为化解李温心结的关键所在,李温的冰蛊虽然没有根治之法,但至少可以延长他几年寿命。
朝政的急转直下,已经让这件事情变得远远不止救活李温性命这么简单。李温常年积病,不问朝政已是常事,朝中大权早已旁落,如果李温此时病逝,一旦朝中大臣亦或是藩镇起了谋反之心,内里空虚的李唐皇室绝无实力阻拦外臣的铁蹄,到那时,李唐皇室被推翻,流言就将不再是流言。
而我发誓要守护湛儿统治过的这片江山的诺言也就灰飞烟灭了。
好在我有了一个新的想法。
想得入神,并没发现墨白何时站到我身后,直到身上被裹上一件黑色外袍,上饰熟悉的金丝花纹。
我惬意地转身,靠着窗沿:“我想了很久,终于想出些眉目来。”
雨点淅淅沥沥打在窗子上,褐色木窗因潮湿而加重了色彩。他略微颔首,一副愿闻其详的模样。
“李温心境崩塌,我一直都把那里当作故事的结束,可如果他的心境并不是故事的全部呢?步虚画境既然是过往的重现,或许我们可以借助幻境看到在李温的心境中所没看到的过往,或许就能知道东宫易主后笙歌的去向,也就能顺藤摸瓜在现实中找到她。只是,”我揉了揉太阳穴:“要怎样才能画出我们想要的那段过往?”
他手中变戏法一样变出一块油酥糕,笑着递给我:“一天不吃东西,你整日为别人的事操心,不累么?”
“你光说我,你不也一直在为此事奔走么?头发都湿了,是刚从外边回来吧?”
我除下披在身上的锦袍,点起脚尖往他身上裹。他长得这么高,我即使踮起脚尖为他披外袍的姿势看起来像是在搂着他的脖子拥抱。
他拦住我,把锦袍推回给我:“不必了。”
我原本想要继续推让,但他很快将我的注意力转移到别处:“在李温心境里我便觉得笙歌这个名字似曾相识,也怪事情过去了太久,昨夜方想起,笙歌这个名字,是我给她起的。”
“你给她起的名字?”他突然这样说,我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你认识笙歌?”
他反问我:“你可还记得李瀍登基之前,我曾随你一起去过一趟西境?”
我点点头:“当然记得。”
我还记得,他在那穷乡僻壤之地也很有名气,不是因为画圣的名号,而是因为曾在民不聊生的战乱中给了当地百姓很多救济。那里的百姓对他磕头膜拜,就像供奉一尊神祇。
想到这里,二十多年前的记忆在脑海中逐渐清晰,我恍然:“我们下榻的那家客栈的老板姓笙,那时他怀里抱着个三四岁的小姑娘就是笙歌!”
相隔了太遥远的时光,若非今日提起,恐就被永远尘封下去了。
笙歌出生那年,西境大旱,颗粒无收,官府的苛税却有增无减。诞下笙歌的时候,笙家已断粮多日,本打算一旦孩子生下,就将她分食。好在墨白及时出现,送给他们些钱粮,救了笙家,也救了笙歌。
而我回忆起这段往事,心中仍有一丝疑虑:“天下之大,同名同姓者有之,又怎么知道这两人是同一个人?”
“是不是同一个人,我们去问一问便知。”墨白笑着抓起我就往门外走。
我被带的一个踉跄,看着窗外久下不停的雨,不情愿地被牵扯着:“去问谁?”
墨白顺手拎起竖在门边的油纸伞:“去了不就知道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七章 长夜笙箫

因为心急,没等雨停我们就上路去找那位能解开笙歌身世之谜的神秘人物。
出长安城一路向东,策马扬鞭将近半日,道路泥泞不堪,湿透的衣衫上溅了许多泥点,墨白终于勒马停了下来。
我四下张望这片荒郊野岭,坑坑洼洼的小路一直延伸到视线尽头的蒙蒙雨雾中。
身后传来墨白的轻笑声:“不打算下马?难不成是想让我多抱你一会?”
我全身一颤,连忙摆手:“不……不是……”但心里却惊讶万分,不能置信的看着路旁一座破旧的茅草屋:“我们已经到了?就是这里?”
墨白点点头,翻身下马,向我递来一只手。
我犹犹豫豫地把手递给他,仍目不转睛盯着面前这座茅草屋,门口用作招牌的旗子已经泛黄褶皱,上面潦草写了个“占”字。
“你在逗我?你不是说要带我来问笙歌的下落吗,跑到风水先生这儿来干什么啊。”
我一边走,心里一边犯嘀咕,墨白不会是被逼的毫无办法,荒唐地想让我给笙歌算上一卦,卜出她的下落吧?!
“你不是不信这些占卜算命的东西么?”我停下脚步踮起脚想要摸摸他的额头,担心他是被雨淋发烧了。
他笑着挡开我伸过去的手,把我往茅草屋里推:“哪来这么多话,雨这么大,还不快进去。”
我满腹猜疑地踌躇着推开门,门轴吱呀的响声很大,像是已经许久不曾有人打开过。房屋内看起来比外面还要破旧,木头的柜子和箱子已经腐蚀的很严重,几只破碗摆在外头,碗沿都被磕碰出许许多多的沟壑,没有一个是完整的,碗底沾了一层厚厚的灰尘和油污,像从土里刚刨出来的老古董。地上全是湿的,屋顶大大小小的漏缝滴答滴答向下掉雨点。有的洞太大,甚至能露出外面的亮光。
这里越看越不正常。
突然有只老鼠从我脚底下嗖地窜过去,我吓得大叫一声,蹿了起来:“墨白。你带我来这种鬼地方做什么?!”
没等墨白说话,一条破旧的棉被挂起的帘子后面突然传来咳嗽声。
我顿时吓得捂住嘴,这种地方竟有人住?!
一个苍老沙哑的声音有气无力地在棉被后响起来:“外面的人,若是过路讨饭吃的,还是走吧。老头子我自己还填补饱肚子,若是来占卜算卦的,那就请进来吧。”
我看了墨白一眼,清了清喉咙,向棉被后答道:“老先生,我们不是来讨吃食的,也不是来算命的,我们来向你打听一个人。”
墨白突然开口,驳回我的话:“不,我们专程前来卜上一卦。”
棉被后的老头咳咳地笑起来:“老头子我腿脚不便。还是请公子和姑娘里边说话吧。”
老头掀开破的露棉絮的棉被:“公子要算什么?”
他的样子与长安街头流浪乞讨的乞丐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时值夏季,他依旧裹着厚厚的破棉衣,衣服上沾满了已经发霉变黑的饭渣。
我有点嫌弃地不愿意靠近,墨白已经猫腰钻了进去,我站在外边犹豫了下,也只得跟进去。
“地格,天命,寿数,福祸,姻缘。公子要算哪一个,我老头子无一不通。”老头儿一边说,一边摸索摆在他前边的几张同样破旧的骨牌。
我冷哼一声,这老头子穷的都没人样了。骗人倒是一套一套的。算卦一说,纯属子虚乌有,不过是耍嘴皮子赚钱糊口的手段。曾经有善占卜的老道士在我的百日宴上预言说我是个长命百岁之人,可结果呢,我十八岁就葬身火海,不仅死了。还死的尸骨无存。
墨白倒是出奇地有耐心,摸出一锭银子放到老头儿面前:“算一个人。”
老头子略微点点头,从一摞骨牌中抽出一张:“敢问公子要占卜的那个人叫什么名字?”
他的眼睛是浑浊的,他在对墨白说话,目光却毫无焦点地看向我,手指在床榻上摸索着,摸了半天才摸到那锭银子。我这才意识到,这个算卦的老头是个瞎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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