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妤点了点头:“好,我知道。”
而那边,脚步声从阴暗的牢房里穿了出来,侍卫带着老童子来了。
长妤下了马车的时候,就叫那车夫去叫人了,那老童子走来,一边打着哈欠一边道:“哎呀,你们这些小姑娘大老爷的,没事别整天折腾行不?大半夜的,还让不让人睡觉了?真是前世欠了你的!”
长妤道:“秦大夫,快来看看。”
老童子听到长妤这样称呼他,颇有点讶异:“哎呀,今儿这嘴怎么……”
他一边说着一边走进房间里,等到看到吴莲的样子的时候,声音顿止,然后急忙提着药箱就赶了进来。
“怎么成了这个样子?”
老童子急忙把脉,然后扫视过吴莲的伤口,从自己的怀里掏出一管药膏来:“先用这个,否则她的双手就废了,我要先替她剔除腐肉,这小姑娘忍得住吗?”
长妤拉着吴莲的手道:“她忍得住的。”
老童子看了长妤一眼,没什么表示,长妤让那侍卫端来了一盆清水,又让那侍卫暂避一下,接着才扒开吴莲的衣服,将她的双肩露了出来。
老童子叹道:“幸好经过简单的处理,否则便是神仙也无力回天。不过,手法不怎么样,选的药也不怎么样。”
长妤道:“那么多废话干什么?你们秦家人原来何时是这幅德行。”
老童子被一噎:“嘿,你,你这小姑娘怎么说话的?再说了,我们原来的秦家人是什么德行,你见过吗?真是。”
他说着手下倒是丝毫不迟缓,掏出一把小刀然后就往吴莲的肩上凑。
刚开始的时候还好,但是到了最后触碰到新肉,即使是在半昏中,她也痛得忍不住低低喊出来。
老童子往长妤看了一眼,然后猛然下刀。
长妤一把将手腕放到了吴莲的嘴边,吴莲痛得猛地咬牙,一下子咬在了长妤的手腕上。
剧痛中的人总要咬着点东西,否则怕陡然下口的时候咬住舌头。
老童子看了长妤一眼,心中暗道,这丫头心挺狠的。
长妤却轻声安慰吴莲:“阿莲,没事了。”
老童子收起了刀,然后道:“待会儿擦干了将药膏抹上。她内热太重,风寒入体太久,我回去给她弄点药来。哎,我怎么摊上了你这么一个折腾鬼。”
他说着提起药箱,狠狠的瞪了长妤一眼,这才离开。
长妤给吴莲清洗了一下,抹上了药膏,又陪着吴莲,等到看着她稍微好点了才离开。
从吴莲的口中得知,真正的陷阱是针对她的,那么吴莲是不会有生命危险的。
只不过,周三。
不行,尽管前面是刀山火海,她还是要去找重云一回。
“停车。”坐在马车内的长妤喊了一声。
车夫听了,立马停下了车,长妤从马车上下来,一个人往重云的王府走去。
除了那日贺兰老夫人的寿宴之后,长妤再也没来过这个地方。
重云所在的府邸甚广,然而大门紧闭,门外也并没有人看守,长妤想要敲门,但是想了想,决定先打探一下。
她从旁边的矮墙翻了进去。
当日她回去的时候有人送,所以并不曾仔细打量。
她进入,里面几乎没有人影,况且又是夜深,不过抄手游廊里挂着的灯笼倒是很多,她在几处房屋看了一眼,却没有发现丝毫的人影。
重云不在?
想到这里,她的心里莫名的松了一口气。
既然重云不在,干脆就看看?
她心里想着,于是穿过那边的楼台和水榭,晚风吹来,水榭之上的纱帐飘荡,一张琴放在香案上,旁边插着一朵碧海月茶。
长妤在看到那张琴的时候微微一愣,如果她没有认错,这张琴以前是云晔所用,这个重云,竟然从太清神殿将这东西拿出来了?
她走过去,看到上面起了一点的尘,于是从自己的怀里掏出锦帕,然后抱着琴坐在地上,轻轻的擦过琴身。
她将琴翻转过来,却见下面尽然写着一排小字。
——冬之夜,夏之日。百岁之后,难归其室。
长妤的心中微微一惊,这首诗写的是恋人死去之后的悼亡诗,但是显然微微有差错。这是,师傅写给他的恋人的?
怎么可能!
长妤实在想不到那个根本不带一丝烟火气息的云晔,竟然也有此般情绪。但是,这样浓重的字句,除了他又有谁能刻得上来呢?自己所爱之人去了,自己百年之后也会随着而去,但是他呢,便是想一同共赴黄泉也不可得。对于他而言,便是死亡也不可得。
长妤想着,心底微微一沉。
那样的师尊,到底在他那不知道多少年的岁月里,曾经渡过多少虽死而不可得的日子。这样看来,当初舍下她的女子也太狠了些。
有时候,只有留下的才是最痛苦的。
她想着,然后轻轻的将这张琴放在香案上,然后转身离去。
她的目光突然在一间殿外停住。
外面燃烧着一盏盏的灯火,而那灯火摆的形状却让长妤觉得熟悉,这不是重云当日在皇宫的那间屋子里摆放着的蜡烛的那种形象,但是很显然,这是长明灯。
她鬼使神差的走了进去,推开门,迎面而来一股冰寒,整个宫殿全部包裹在寒冰里。
她深吸一口气,然后走了进去,关上了门。
大殿的正中只放着一具棺材。
死人?
长妤走了过去,还没靠近,就觉得脚底都冰住了,简直让人受不了,她微微的运气,向冰棺内行去。
当她看着冰棺里放着的那个孩子的时候,整个人都愣住了。
棺中的少年不过八九岁的样子,但是雪白僵硬的一张脸,和重云有七八分相像。
怎么回事?!
突然想起重云的态度来,一个大胆的念头闪过她的脑海。
这,或许,才是真正的重云?!
那么,现在的重云又是谁?
难道是他们是孪生兄弟,所以才会这样的相似,相似到连正华帝也分不出来,所以,在重云八九岁的时候,其实就被人替代了?
她心中微微一想,只觉得心惊。
这就是重云的秘密吗?如果将这个秘密公之于众,将会引起多大的风波?
长妤不敢在想下去,又一个念头滑过她的脑海,以后重云对她有威胁,她倒是可以拿这个去交换一下。
她想着,然后停了一会儿,便悄无声息的退了出来。
她现在不敢在这里多呆,知道了这个秘密,万一重云出现一不小心将她给结果了怎么办。
长妤正准备离开,却突然听到脚步声,顿时一惊,立马闪到一边。
只见一个穿着锦袍的公子在众人的围绕中走了出来,旁边有美貌的少女提着一盏灯,那公子顾盼之间仿佛有情,样子颇为俊俏。
显然这人的身份在这个府中不一般,只是重云这样的人怎么可能有朋友?
长妤本来在等着他离开,但是却没有料到他竟然就在旁边的小亭子上坐了下来,然后随手捞起旁边一个美貌的小姑娘搂在怀里,又低低说了句什么,立马便有一个少女离开了,不一会儿,她托着一壶美酒走了过来。
那公子干脆就在那里慢慢的喝起酒来。
长妤看着他那个样子,突然就明白了,这个人已经知道了她在这里,现在在等着她呢。
她干脆走了出去。
那个公子喝了一口酒,方才抬起眼来看了长妤一眼,笑得仿佛一朵花:“谢三小姐终于舍得出来了?”
长妤道:“还好。”
她的目光一垂,落到那人用金线绣着的云卷云舒图样的靴子上,然后抬起眼来,看着那公子道:“原来是你。”
当日自己去捡药的时候,不就是这个男人踩着她的裙角吗?弄得最后自己不得不干脆将自己的裙角给撕了。
那公子笑了起来:“谢三小姐好眼力。鄙姓段,名景辞。”
长妤突然道:“你是大夏人。”
段景辞眼睛一眯:“谢三小姐如何看出来的?”
长妤微笑道:“直觉。而且,大夏的段家,不是一向威名远播吗?怎么来到大燕来了?难不成段家的家主竟然看上了重云?”
段景辞顿时一噎:“谢三小姐这是什么话?”
长妤眼睛看了在段景辞怀中美艳的少女一眼,似笑非笑的道:“虽然段公子怀中抱着的是女人,但是谁不知道,真正的段家人都有一个特殊的癖好,喜欢男色。”
段景辞的嘴巴张了张,然后将怀中的少女放开,然后挥了挥手,方才道:“你们下去吧。”
“是。”那些少女应了声,然后离开,只将手中的灯盏挂在了旁边的亭子里。
等到四周静悄俏之后,段景辞方才道:“谢三小姐说话如此直接,真是让人受不了啊。但是现在,我在这里不如和谢三小姐做一个交易如何?”
长妤问:“什么交易。”
段景辞道:“告诉我那屋子里到底是什么人。”
长妤似笑非笑:“段公子,你就在这里,只要一推门就可以进去了。怎么还要小女回答?”
段景辞道:“因为我一进去,回来重云就可能将我给杀了。而现在,很明显,十三皇子对谢三小姐您的忍耐程度很大。”
长妤冷笑:“重云对我的忍耐大不过也是因为我身上有他要的东西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