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云端起青瓷杯,然后倒了一杯清茶,一边递给她,一边问道:“哦?小丫头为何有这样的想法?”
长妤扶住额头,道:“我也不知道,自从,那日地底的经书出现之后,八大家族崛起,而现在北夷那边的灵军又出现,而且,更重要的是,我感觉得到,八大家族后面还有什么在推波助澜,这些力量,一旦真正露出锋芒,我实在想不出后果。大燕,大燕,我不知道这片土地又要陷入怎样的水深火热之中。”
重云看着她将茶给喝了,方才道:“不必担心。”
长妤听到他这句话,抬起头来,只看到他那幽深暗沉的目光,心中不由又安定下来,仿佛这个人说得任何话都可以变成现实。想到这里,她不由伸手握住握住重云的手掌,看着他光滑的手掌,笑问:“师傅,你看了那《度亡经》,到底有没有这样的神奇?”
重云摩挲着她细嫩的手,眼眸沉了沉,又暗了暗,最终又恢复如常:“这世间,早就没有《度亡经》了。”
长妤道:“可是,那日那八大家族的人都看到了那石碑上的字,他们说那就是《度亡经》。”
重云低头,勾了勾嘴角:“那,怎么可能是《度亡经》?这个世间所谓的《度亡经》,不过都是虚妄的罢了。那些石碑上的字,只是上古的一般经书而已。”
长妤点了点头,又问:“如果有《度亡经》,是否就可以将一切都压下去?”
重云沉默了一会儿,道:“或许是吧。”
长妤听了,靠了上去,将头枕在他的肩头,道:“若是,真的有这东西就好了。”
重云裹紧了她,侧头在她的额头上一吻:“不要想了,休息一下,明天还要去见那大夏的小皇帝。”
长妤点了点头,拉着他的袖子,就这样躺在了榻上,酣然入睡。
重云看着她良久,展开了自己的手掌。
还可以隐瞒多久?
第二日天气初晴,开始化雪了,寒气又涌了上来。长妤整个人都被重云裹得严严实实的,便是行动也不太利索,想要穿得清爽点,却被重云那不冷不热的眼神给压了下去。
这厮真是好没道理。
因为是密会,所以重云和长妤到达的时候,就只看到凌天一个人和一个老太傅站在桌子旁。
其实他们隔着窗户就远远的看见两人了,但是他们都没料到这两个人如此大胆,竟然一个人都不带便不来了,不像他们,在暗处不知道插了多少的高手。
虽然两个人易了容,但是凌天莫名的就觉得紧张。
见到两人进来,他不由绷紧了身子,想要站起来,却又死死的抓住放在旁边的茶杯。
长妤扫了一眼,没有看到聂无双,不由微微惊讶,按理说有这个小皇帝在,聂无双一定会跟来的。想到上次那位青黛,她的心中一紧,难不成聂无双出了什么事?
这样想着,冷不防手被重云一握,她立马回过神来,然后一同走了过去。
一行人寒暄之后,重云便询问了一些话语,那边跟着的老太傅都要思索良久才回答,但是这个时候,重云都抬手阻止,然后叫凌天回答。
长妤隐约的感受到,这一点也不像是重云会管的事,仿佛,他像是在考察凌天一样。
而那位小皇帝也不知道为何,看的出来有些紧张,但是对待重云的问题十分的慎重。而且,虽然回答的有些地方不够成熟,但是凌天现在也不过七岁样子,自然可以看出以后的帝王之才。
到了最后,重云从自己的袖子里掏出一张纸,道:“将这个东西带回去,给你的太傅。”
这太傅,自然指的是聂无双。
凌天点了点头。
那纸上是原来大燕国土的部分军事要塞和行政图,里面标注了所有八大家族的残余势力。
凌天小心翼翼的收了。
从凌天的表现来看,聂无双没出什么大事,于是她问道:“不知聂公子为何没有来?”
凌天道:“太傅自从年前感染了风寒,好不容易才好些,此次路途害怕出事,而且不过是先通个有无,所以便没来。”
而这个时候,重云却从自己的袖子里掏出一串佛珠,道:“将这个与他。”
便是长妤也奇怪的看了重云一眼,她也不知道重云哪里来的这么多串佛珠的,而且以前,他不是对云晔挺排斥的吗?
然而重云却像是一点也没感受到他的目光,抓起她的手转身便离开。
和凌天见面之后,长妤也不准备多呆,但是两人刚刚穿过商城,便遇到了八大家族对月河的玉峡关的又一次冲击,于此同时,一个消息也传入两人的耳朵。
凌天,被抓了。
——
北夷。
“将军。”
“将军。”
周三提着长枪穿过人群,将手里提着的头颅扔到旁边小侍卫的手里,道:“将这个装好,改天给起义军送去。”
“是,将军。”小侍卫急忙接了头颅,双眼冒光的看着周三,他家将军就是不一般,那些少将去围攻了那么久的人马,结果他家一出手就解决了。
周三提着长枪,穿过帐篷,来到自己的帐篷,正好风一吹,将帐篷的帐子吹起来一角,他微微一愣。
昏暗的油灯下,纤弱的少女坐在那里,正低着头缝补着他的衣服,他看见她将那线绕在手里,打了一个结,然后低下头,从旁边拿出剪子,将线给剪断。
时光仿佛倒流,一如当初在晋城的时候,她缝补的样子。
温和的流淌着。
身上那浓重的血腥味让他不敢向前,他最终转身,然后离开。
等到他自己收拾干净之后,其他的将士正在进行庆功宴,他去喝了一碗酒,想了想,又叫人备了饭菜,然后自己端着走入自己的帐篷。
旁边的侍卫看见他来了,立马将帐子掀起来,眼神里颇多暧昧。
在这个姑娘出现之前,他一直以为他们家的将军是石头做的,但是哪里想到,将军将这个美丽的少女护得,简直别人看一眼都不行。吃的穿的都精细得很,便是平日里他也不会这样,而且,夜夜两人同宿一帐篷,真不知道将军白天来的那样多的精力的。
周三进入帐内,士兵立马将帐子给放了下来。
吴莲一看到他进来,立马站了起来,轻轻的喊了声:“周先生。”
周三点了点头,然后将饭食放在她面前的小桌前,然后自己去了案前,处理自己的军务。
吴莲看着那盘子上里的东西,一条蒸鱼,一碗蒸蛋,一大碗米饭,她知道,在这个地方,这些东西有多么的难得。
她转头看了周三一眼,心里的感激和愧疚都快溢出来了,本来她想第二天就离开的,但是偏偏那天晚上莫名的发了风寒,结果便留了下来,直到今日。
她想说谢谢,可是却知道这两个字太轻了,侧目看见他正低着头处理军务,于是拿起筷子,自己慢慢的吃起来。
她怕打扰到他,吃的又轻又快,连嚼动都没有太多的声音。
她吃完,悄悄的将碗收拾了,刚想接下来是自己端出去还是怎么办,周三已经开口:“进来端盘子。”
外面的侍卫立马进来将吴莲的东西给端了下去。
和他同处一间帐篷,她又有些手足无措,白天他打仗,晚上也很少出现,一般都要和部下商量军务到深夜,那个时候她已经睡着了。
想了想,她又将针线给拿了出来,天气冷了起来,她决定做点保暖的东西。以前的时候,她希望得到吴家人的一点温情,便时常做这些东西。
等到做到一半,周三开口:“时间不早了,去睡吧。”
吴莲顿了顿,然后“嗯”了声,然后张嘴,将针孔刺出来的血吮了吮,接着便收拾好,转到帐篷的另外一面。
毕竟两人呆在一起不方便,所以周三特地让人用帐子隔开了前后,前面是他处理事物和睡觉的地方,而后面,则是她睡觉的地方。
吴莲躺在小床上,闭上眼,却无论如何也睡不着,总觉得心中不安,她知道,在这个地方,带上一个女人有多么的不方便,这样辗转反侧,不知道过了多久,发现外面的灯火还在晃荡,于是她悄悄的起身,想要对周三说说,她要离开。一转过帐子,却发现年轻的将军竟然已经伏在岸上睡了过去,大概是太过劳累,毕竟不是铁打的。
她于是又悄悄转身,然后找了一床毯子,走近周三,想要给他盖上。
但是她的手刚刚伸出去,手便被一把抓住,周三眼睛睁开,眼里露出警觉的光芒,杀意一闪而过。
吴莲有些愕然:“周先生,我,我只是……”
一时之间那一闪而过的杀意让她说不出什么。
周三却只看到她那米分嫩的红唇一张一张的,像是什么呢?他想不出。
待看清楚女子手中拿着的毯子,他松开了手,道:“我没事,你去睡吧。”
被这样一打岔,吴莲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于是将毯子放在旁边,转身进入自己的小床,躺在小床上,脑海里都是刚才那一闪而过的杀意。
那样的杀意,也不知道要杀过多少人才有。
一时间,她心里觉得有点哀伤,于是闭上了眼睛。
第二日醒来的时候,周三又不在了,吴莲也知道他忙,也就先安安静静的住下,她将做好的暖手的套子留下一双,然后掀开帐子,看见守在外面的两个侍卫,道:“两位小哥,这些日子,多谢你们照料,你们若不嫌弃,可以收下用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