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月哆嗦着:“在,在一个盒子里。”
“什么样的盒子?”长妤继续问道。
金月将自己缩在地面:“红色的盒子。”
“好。”长妤便不问了。
刘氏奇怪的看了她一眼,心里隐隐不安。
片刻之后,周嬷嬷便来了,长妤问道:“周嬷嬷,二婶婶放的东西你记得清楚?”
周嬷嬷昂着脑袋道:“从二奶奶嫁进来,便是我在打理。二奶奶几百件首饰,便是一个耳钉什么颜色放在哪一层第几排我也记得清清楚楚。”
长妤点了点头:“那么二婶婶的凤钗放在哪儿?”
周嬷嬷道:“二奶奶最是稀罕这东西,所以老身将它放到九层锁心盒的第九层,一同搁着的还有几块宝石。”
“那盒子什么颜色?”长妤问。
周嬷嬷道:“那盒子用的是小叶紫檀,上面鎏金并配八块宝石……”
“闭嘴!”刘氏突然打断她,“周嬷嬷,你年纪大了,记混了吧!”
小叶紫檀乃是黑色,怎么也不可能和红色相同,而且那盒子如此珍贵,见过的也根本忘不了。
长妤看了那老太爷一眼,道:“金月并未偷凤钗。”
刘氏气得发抖:“就算没偷凤钗也是偷了其他东西!”
长妤看着老太爷,那老太爷皱了皱眉,道:“就算没偷凤钗,但是也是偷了东西,品德有亏,从今天开始,你的嫡女待遇也就搁置了,按照庶女的来。”
长妤默默垂了眼眸,心中为这个身子而感到悲哀,亲情凉薄,果然如是,明知道是陷害,但是却为了保全媳妇的名声,不惜牺牲被退了亲的嫡女,她的声音仍然不愠不怒:“是。”
刘氏狠狠的瞪了她一眼,甩了袖子离开。
长妤和浣香回到自己的屋子不久,就有婆子叉着腰走了进来,眼睛嘲讽的落到长妤的身上,道:“老太爷吩咐了,大小姐的归置全部属于庶女。将这屋子里凡是不属于嫡女应有的东西全部都给我收了!”
浣香一听,立马就要跳起来,但是却被长妤一把按住,那婆子冷笑一下,在屋子里转了几圈,眼睛东瞅瞅,西瞅瞅,说实话,长妤的这间屋子,简陋至极,花瓶瓷器俱无。
婆子指着梳妆台上的一个盒子道:“将那盒子给我收了。”
浣香道:“哪家小姐没有梳妆盒,盒子没了小姐怎样装东西?”
婆子翻了一个白眼:“我管你!”
说完招呼一下,让人连梳妆盒东西都取走了,浣香憋着泪不说话。
长妤却慢慢的坐下来,突然对着浣香问了一句:“景泰三年,距离燕元四年多久了?”
浣香皱眉道:“燕元四年,那,那不是女帝陛下死去的那年吗?这都过去七十年了。”
七十年了?!
“咳咳咳,咳咳咳……”长妤突然猛烈的咳嗽了起来,浣香吓了一大跳,急忙过去轻轻的拍着她的后背,长妤握指成拳,使劲忍住,心底却忍不住泛起一丝苦笑。
她活过来又有什么用!
她所有的亲人和朋友都已经故去,自己现在根本没有办法去改变那些事情,活过来又是为何?
长妤止住了咳嗽,慢慢抬起眼来,眼里滑过一抹血光。
“小姐!”浣香吓了一大跳。
长妤闭上眼,过了片刻,方才睁开眼。
浣香急忙去拿茶水,刚刚将茶水倒起来,门外却突然传来脚步声,浣香抬起眼,就看到刘氏那洋洋得意的笑意。
刘氏进入门中,将手中的圣旨一拉,笑道:“谢大小姐,你被赐婚了。”
长妤抬起了眼睛。
刘氏哈哈大笑起来:“皇家十三子。恭喜你,残王病妃,真配。”
“哐当”一声,浣香手中的茶杯突然落地。
不要!
☆、第三章:残王
皇家十三子,无姓,仅得两字为名:重云。
重云今年也不过十七岁,虽然被称为皇家十三子,但是却并不是真正的大燕皇室。
当今的皇帝喜好男色,尤其是喜欢未满十岁的男童,而重云,本来是燕皇最为宠爱的,七岁之时便有倾国之色,雌雄难辨,八岁那年便被燕皇封为紫衣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便是皇后见了他都要退避三尺。可是就是因为这样,引起公愤。所以大臣皇后联合起来,毁了重云的脸,燕皇大怒,废了参与此事的皇后大臣全部杀了,而后来,却下了召,收了他作为皇子。
而他从头到尾都贴上了污浊和丑陋的标记,一个躺在男人身下求生存的人,哪怕是最普通的百姓,都会冷嗤一声:这算什么男人!
所有人都在暗地里叫他:残王。
靠出卖自己身体而活着的肮脏男人。
长妤坐在去往皇宫的马车上的时候,耳边还留着浣香的嘶吼:“你们,竟然这样害小姐!你叫她怎么活!怎么活!”
任何一个女人,恐怕都不愿意嫁给这样的男人吧。
长妤坐在马车内,心中第一次出现茫然,江山早就转了一遍,她又该如何?
马车慢慢的前行,但是突然之间马车突然被一撞,然后一把又娇又脆的声音响了起来:“是谁,敢挡本小姐的路?”
长妤掀起帘子,对上一张娇艳的脸蛋,她的目光扫过马车上挂着的“周”字。
当朝丞相之女。
周静菡抬起眼睛看了那“谢”字,突然间笑了起来:“哟,原来是赐给十三皇子的谢小姐啊。”
长妤点了点头,道:“是。”
周静菡扬起了头,叹息道:“瞧谢小姐如此美貌,怎么配了那样一个‘残王’?哎,真是天道不公。不过谢小姐不必担心被那肮脏货给糟蹋了,那残王早就不举了。”
长妤微微的敛眉,哪里听不出这里面的幸灾乐祸之意,她抬起眼,道:“十三皇子不举?周小姐亲眼所见?”
周静菡被噎了一下,一张脸微微的涨红,但是瞧对面少女的脸,却是没有半点的变化,她冷笑起来:“谢小姐,我只不过在好心帮你,以后若是谢小姐有什么难处,只要说说,作为太子妃我还是能帮帮你的。”
长妤道:“哦。”
周静菡看着她那样子,还想再说几句,但是长妤却已经冷冷的吩咐道:“给周小姐让道,莫要挡了周小姐马车。”
“是。”车夫一听,立马让开了路。
周静菡一口气闷在胸口,却不知道怎么发作,对面的少女看着像是一点也不在乎她的样子,她狠狠的放下帘子,觉得这个女人有眼不识泰山,今后定要让她好好瞧瞧!
周静菡的马车继续向前,长妤这才跟了上去。
两辆马车刚刚转过去,一辆马车这才缓缓的转出,车夫将自己头上的斗笠微微一抬,一张俊逸的脸带着莫名的笑意,他抬起手,拿起挂在车壁上的一朵白茶花,笑道:“十三皇子,你这未来王妃是有点有趣。”
“哦?”马车内微微的哼出一个音调,像是被洞箫吹出的一曲低沉魅惑的曲子。
“车夫”笑了起来:“干脆你将你的王妃给我,我拿那个狗屁太子的命给你换?”
马车内沉默了下来,一只手从马车内的伸了出来,如一梭冷玉。
他的手伸出来,没有掌纹的手摊开,那“车夫”手中的白色茶花突然从他的手中凋谢,纷纷扬扬的花瓣旋转着落在那只没有掌纹的手中。
一瓣瓣雪白的花瓣在他的手中再次缓缓凝结成一朵。
他轻轻笑了笑:“你想要?”
车夫急忙抖了抖:“不不不!您的人,在下怎敢肖想?”
马车内的男子沉默了下去,只是缓缓的将白色的茶花瓣握在手心,风吹过,车帘微微掀起一丝缝,他抬起眼,看向车外。
车外阳光正好,漫山遍野俱是今朝。
——
长妤迈着脚步走进偏殿,只看到满头珠翠,但是在这满世的珠翠中,一道目光狠狠的切割在她的身上。
她迎面对上了正华帝。
坐在龙椅上的男人依然英俊,不过四十来岁的年纪,但是眼底却凝聚着深重的黑色,带着诡异的杀伐之气,她神色自若,不想去探究那道带着浓烈敌意的目光,低头道:“臣女拜见陛下。”
正华帝将自己的眼睛转开,然后挥了挥衣袖,转身便离开了。
仿佛他来这里就是为了见她一面似的。
正华帝走后,坐在旁边的皇后便说了几句场面话,然后便将赐了东西下来。
赐婚的贵女一共有四位,长妤被赐给重云,另外三人都小心翼翼的和她站开,仿佛和她离得近了都是耻辱。侍女托着漆红的盘子上前,长妤刚刚接过,周静菡的声音立马不满的响了起来:“皇后娘娘,为什么她的是血如意?!”
这血如意是皇室的宝物,有血如意的人,相当于有了一道免死金牌,但是却比免死金牌贵重的多,她太子妃的位置都没得到,凭什么她会得到?!
皇后淡淡的道:“那是陛下所赐,本宫不知。今日就到这里了,你等回去吧。”
正华帝赐的?所有贵女的目光先是惊疑不定的落到她身上,然后又变成了尖锐的嘲讽。
长妤视而不见,只是转身告退,一个人坐在马车上。
一模一样的大燕皇宫,却早就物是人非。
长妤掀起眼皮,目光穿过飞阁流丹落到重重宫殿后那高耸的九重塔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