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在祭祀上完全是重云把握全局,所以消息倒是完全没有露出来,但是官员一下子消失那么多,几乎所有的奏折全部被堆在了重云面前。
长妤跪坐在旁边,翻开奏折拿起朱笔,眉头微微皱起:“年前的雪灾已经拨了二十万两银子,现在江南也未收成,现在那里的洪灾又造成了一万多名百姓流离失所。而且,明明看见年前雪深,春来天气不同以往,便要早做准备,赶快将人群迁走,那些官员都是吃干饭的吧?”
重云本来在翻着奏折,听到她这句话,抬起头看她。
长妤感受到重云的目光,本来毫不在意,但是过了良久,却见重云还是未将目光转开,于是抬起头来,只见他目光虽然看着她,但是神色微微渺远,像是响起了什么似的。
她心里不由一跳,这样的重云,看起来像是被一阵风一吹就会飘散似的,她忍不住开口:“师傅。”
重云嘴角勾起一丝笑意,道:“财王。”
长妤被这样轻轻一点拨,立即明白过来,她怎么将这个人给忘了。
她将奏折拿着坐到他旁边,道:“现在官员紧缺,倒是可以这样做。西北那边贫瘠之地,倒不如将这地方给那财王,我们只要每年收取一定的钱财,多的给他,但是他必须保证那边的安定。”
重云一双潋滟的目光落到她身上。
长妤眼睛闪烁着:“你看,或许刚开始他会亏点钱,但是按照他的管理,过个三五年,一定不是问题。以他在江南的财富,西北的人一定不会有饥荒。你说,好不好?”
她说完一会儿,却没有听到重云的回答,于是转头看他。
两个人贴的极近,重云的容颜宛如拓在眼底,长妤几乎被这样的容色逼得窒息,但是在这之外,她却又明明白白的知道,眼前的男子,和初次得见的人完全不同,仿佛,那种阴森诡异的痕迹已经淡去,她竟然从他那黑的不见底的深邃眼眸里看到了明山净水。
长妤觉得自己的心脏被轻轻的一碰。
很轻很轻,轻的却像是尘埃落地。
重云却缓缓的开口:“很好。都好。”
他的声音很轻,像是怕惊扰了她,但是却仿佛还有一句未曾加上,只要是你说的。
而说完这句话,重云便轻轻的靠在了椅子后面,他神态疏散,拿着东西,低眉如月。
长妤突然很想靠过去。
她站了起来,然后推开了门,似乎有点太热了。
这件事过后,祭祀的事便被以“国师造反”为由定罪,官员死亡太多,做了抚恤工作后,重云便开始着手准备官员补充的事。
“科举提前?”长妤看向重云。
重云道:“是。”
长妤道:“可是一旦科举补充官员,而这些官员所在职位又多机要,是否有些不妥?新老官员的冲突一旦爆发,那么整个朝政可能都会瘫痪。而且,哪怕从乡试开始,选拔出来也至少要三个月,时间太长根本等不得。”
重云闭上眼,将手中的书卷在手里一搭:“自然等不得。此次祭祀,那些年纪大的文官就没去,剩下的人马,便令他们在一个月内办妥。”
长妤瞬间觉得,这是要将那些文官逼死的节奏啊。
但是就算逼死,恐怕也比真死好。
而刑狱司的人马也不断的禀告上那些老家伙的抱怨。
什么忙的连崩尿的时间也没有了,什么眼睛已经肿的完全合不上了,什么死过去又被救回来了。
长妤在旁边听得打瞌睡,重云却仿佛一点也不在意,不过毫不在意的讽刺一两句:“这些老家伙看来还能将时间缩短些。”
而此次,趁着这次朝政大换血,重云干脆将大燕以前的官员制度再次一洗。
便是长妤都觉得,重云这个人若是作帝王,倒不知道是什么样子。只是,而除此之外,重云仿佛又在调动巨大的财富,这财富并非来自国库,而是本来就属于重云的,长妤也没在乎,倒是很想知道这个人哪里来的这么多钱。
重云冷笑道:“你倒真以为你那所谓的云晔国师真的是一尘不染的?”
长妤顿时瞪大了双眼:“他的?”
重云道:“太清神殿下面的东西,岂止是富可敌国可以用的?”
长妤愕然。
最近和重云在一起,她甚至都不大计较计较以前云晔的事情了,因为,那个人的身影开始淡了。
既然重新来过,何必再去纠结以前的事呢?
科举的事情浩浩荡荡的开展开,一瞬间晋城涌入大批的俊杰,而知道此次可以一跃进龙门,那些士子简直恨不得将后背插上翅膀,因为若是按往常的规矩,便是状元,最好也得从县令开始做起,但是这番选材,除了从地方调拨有政绩的老官外,很大一部分要从这些人中选出,说不定年纪轻轻就是四品官,可以少奋斗十多年,哪能不让人心动。
而一时之间,晋城纸贵,自荐之人络绎不绝。
而此时,刑狱司的大统领却禀告来一桩事。
重云勾了勾嘴唇,修长的手指转动了酒杯:“你说,那个小子骂本殿?”
那大统领将自己的头颅放得更低了些:“是。殿下,那小子一到晋城,便跑到晋城最高的摘星楼,然后破口大骂您。”
重云点了点酒杯:“骂什么了?嗯?”
那大统领简直恨不得将自己的头颅埋到地下,心中诅咒那个书生一百遍:“他骂您,骂您……”
他还是说不出来这些话,干脆将准备好的东西全部呈了上来。
这些东西都是那书生骂的话,那书生看着虽然过于年轻,但是骂的端得是锦绣文章,朗朗上口,而所谓读书人,都是有点奇怪的“骨气”的,于是瞬间,他骂的东西便被好事者给记了下来,然后在众人中间传阅,见者无不叹一句,真乃绝世好文章也!
长妤看着那大统领可怜的样子,于是叫他出去,打开那绢帛来看。
她看得眼睛发亮,眼神带笑的看了重云一眼,道:“一两美色佐酒醉帝王之榻,九分恶毒下菜死天下之道。唔,师傅,这个人说得简直太没有道理了,你哪里是一两美色,简直是十分呀。”
重云听她这样调侃,眼神一眯,长妤立马觉得自己后背一麻,然后迅速的往外面走去,但是刚刚一迈步,便被一股力气扯住了她的腰带。
重云冷笑:“真是不作不死的丫头!”
长妤立马不敢乱动了,但是服软的话还没说出来,就被重云一勾,直直的倒入他的怀里。
重云慢条斯理的勾了勾嘴唇:“信不信为师将你剥光了?”
长妤红着脸骂道:“哪有你这样的师傅?”
重云的手探入她的衣服里,咬着她的耳垂:“哦?丫头难道不知道为师的为师之道?”
长妤按住他那只乱动的手,一张脸红的像是快要滴血一样:“不知道。”
重云轻轻地笑了一下,贴着她的耳朵,说了一句话。
“为师之道,只有两字耳。操,你。”
长妤浑身一哆嗦,这般、这般粗俗的话!
长妤蜷起了脚,只觉得全身烧得根本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样了。
重云看着她羞得无地自容,却又敢怒不敢言的样子,翻身将她压在身下。
而正在此时,门外突然响起了脚步声,长妤急忙从重云怀里挣脱起来。
重云不悦的道:“谁?”
外面的海东青颤抖了一下:“属下只是想来告诉您,扶恒的尸体已经处理好,现在该怎么办?”
重云正没好气的,听了这句话,冷笑:“养你们来作甚?这些事还需要来问我?!”
外面的海东青“扑通”一声就跪了下来,长妤看着重云道:“海管事不问你问谁?你这脾气发的也太没有道理了。”
重云冷哼一声。
长妤对着海东青道:“海管事,那两人的尸体,摆在城墙上三天,让人日日唾骂侮辱,记住,侧重点不是他们二人,而是他们的家族。”
“是。”海东青应了一声,在外面抖着袖子擦了一下汗,心中也愈发的惊讶,他们的殿下竟然这般任这少女说?
但是这个念头只是在她的脑海里微微一过,然后便退了下去。
殿下的一切事情,不要管,不能管。
他退了下去,长妤看着重云的样子,问道:“师傅,那个骂您的书生如何处置?”
重云侧目看她:“胆大的人,本殿向来比较感兴趣。倒想看看他的胆子又多大。”
长妤知道,重云那臭脾气又来了。
第二日,长妤便和重云一起前往摘星楼。
重云看着眼前的马车,声音尖利起来:“你让本殿乘坐这辆破马车?”
长妤看着他那一副嫌弃到头的样子,道:“难道你要乘着那辆马车招摇过市?殿下,您是要所有人都知道,您去听别人骂您了?”
重云冷哼道:“有何不可?我又岂是在乎他人评论的人?那书生不是胆大吗?那么本殿就看看,这个小子又多么胆大。”
长妤道:“好,您要去乘坐您的宝马香车,您去。”
长妤说完钻进了马车,一个男人,比个女的还矫情,真不知道矫情个什么?
重云冷哼一声:“你这丫头。”
他的眉头皱了皱,最终还是屈尊降贵的钻进了这辆他所说的“破马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