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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恩师 完结+番外 (天如玉)


司马玹睁眼,请玄阳子和陈凝先退避出去,笑了笑道:“你今日求见,莫非也是来劝朕的?”
白檀垂头:“陛下胸怀大志,因何困于这方寸丹房呢?”明明当年他做豫章王时,还狠狠批判过这修道不务正事之人,如今自己竟然走上了这条路,怎能不叫她唏嘘。
司马玹笑容依旧温和,就是消瘦了许多,大约是近来在辟谷的缘故,他抬手请白檀就坐,轻轻叹了口气:“开春以来各地灾祸频发,前些时候晋兴郡中还出了崩山的祸事,泥石毁了良田无数,百姓也多有死伤。太史令数次占星,皆言此乃国上德行有失之故。历阳王与朕说,帝王修道乃是为民生祈福的福德之事,朕深觉在理,不管如何,总也能求个心安吧。”
又是那个历阳王!白檀因为采蓉的事就对他没什么好感,没想到他又来兴风作浪了。
司马玹向来冷静理智,若非被他捏住了失德的由头,岂会轻易竟被说动,还真是会灌迷魂汤。
她忍着不痛快,还得斟酌考虑司马玹的心情:“修道是小事,服食丹药却是大事,陛下切记保重龙体,也免得朝中与后宫担忧。”
司马玹刚要接话,忽然看到旁边的司马瑨,他进门到现在也没见礼,就这么大大咧咧地抱臂站在炼丹炉旁,那一身黛色胡服几乎要与那丹炉融为一体,不仔细瞧还真注意不到。
“怎么,你也是来劝朕的?”
司马瑨朝他看了一眼,抬抬手:“陛下接着说,臣弟只是来看着恩师的。”
“……”白檀倏然转头,混账,这是什么话,你要坑死为师吗!
司马玹明显一愣,视线在他和白檀身上来回扫了几圈,忽对白檀道:“你的意思朕明白,你放心,朕有数,你先出去吧,朕有些话要与你这个学生好好说说。”
白檀觉得他把“学生”一词咬得特别重,心里不禁有点慌,他是聪明人,不会看出什么来了吧?
这么想着,退出殿门之前便对司马瑨使了个眼色。
司马瑨似笑非笑,也不知到底有没有看到。
司马玹目送白檀出了门,这才对司马瑨道:“朕希望你在白檀面前聆听教诲,只盼你早日修正心性,你可要将她当做师尊,好生敬重才是。”
司马瑨笑了一声:“臣弟向来不守规矩,陛下又不是不知道,只怕是尊重不了她。”
司马玹眉头深深皱起,又缓缓舒展开:“朕以为你至少师生伦常是不会违背的。”
司马瑨不愿多谈,站直身子道:“陛下继续听历阳王的话修道吧,臣弟告退了。”话音未落,人已走到了门边。
司马玹胸口剧烈起伏了两下,又深深吐出口气,竟无可奈何。
白檀方才那番话说了一半,本还打算进去再继续劝说,抬头却见司马瑨已经出了殿来,示意她跟自己走。
“陛下不用劝了?”
“又不是小孩子,有什么好劝的。”司马瑨说话时忽然揽着她往身边带了带,旁边一排内侍急急忙忙小跑着从身边擦过去,看到他在又慌忙停住下跪见礼。
白檀一头撞在他胸膛上,站稳时看到跪了满地的内侍,心如擂鼓。
司马瑨是个不按常理走的人,随心所欲惯了,什么都做得出来。他现在已经毫不避讳,照这样下去,只怕全天下都要知道他对自己那点心思了。
要老命了,以前担心教不好他名声要坏,现在是教得好教不好都得坏了。
白檀看了看日薄西山的天,第一次觉得人生是如此艰难……
就这么出了宫,自然也没有车马相送了。司马瑨也不废话,直接将她抱上马就走。
白檀现在就算想挖个坑把自己给埋了都没力气了,既不能下地自己跑回东山,又无颜面对广大建康民众,只能垂着头一路装死。
司马瑨故意一手搭在她发间:“要不本王替恩师将这头发打散了,便于你更好遮掩?”
白檀怕他真这么做,连忙抬手去捂头发,不想却摸到他手背,司马瑨趁机反手将她的手包住,扣去她腰间,藏在层层叠叠的宽大衣襟里,她越挣扎他反而扣得越紧。
她的头就快垂到马鬃上了,恼恨无比,天怎么还不黑啊!
好在这一路是快马出城,虽然浑身颠地酸疼,也好过慢吞吞接受全城百姓的目光。
祁峰和顾呈在山脚下百无聊赖,远远看到司马瑨环着白檀到了跟前,不禁齐齐呆滞了一瞬。
祁峰抵抵顾呈胳膊:“哎哎,你看到没?白菩萨居然脸红了。”
顾呈道:“被马颠的吧。”
祁峰点头:“也对,她那种人怎么可能会脸红,切。”
白檀何止脸红,还腰酸背痛脚麻和心累啊。
还好司马瑨放下她就转道回军营去了,她一个人在山道上坐了一会儿,可算是平静下来了。
回到东山后白檀挺内疚的,白唤梅难得求她帮个忙,她却没办好就这么走了,总觉得没尽到力。何况她钦佩司马玹为人,私心里也不希望他走上这条路。
不过今日这事白唤梅要是提前开口,她未必就会答应去走这一趟。毕竟劝驾是后妃和朝臣应该做的事,她实在没有理由去搀和。
总之这事归根结底还是要怪历阳王那个幺蛾子。
自入宫之后,司马瑨连着几日都是早出晚归,白檀没与他打上照面,想打听一下陛下那事的进展也没有途径。
足足过了四五日,天擦黑时白檀正准备用饭,祁峰和顾呈忽然走进来打断了她,说是他们殿下请她更衣出门。
“出门去哪里?”白檀舍不得丢筷子,眼睛也全黏在菜上。
祁峰得了司马瑨的命令,正急着呢,一个劲催促:“哎呀快点儿吧,当然是入城去了。”
白檀以为又是陛下的事,搁下了筷子回房去换了身衣裳,匆匆跟着他们下了山。
马车一路疾驰,白檀在腹中组织着劝说之词,也没注意探头朝外看,等到停下,一探身出来就愣住了。
司马瑨身着亲王礼服立在车旁,玉簪金冠,镶玉绶带,疏疏落落的一身贵气。身后却不是宫门,而是太傅府的大门。
白檀豁然想起今日是白仰堂寿辰,转身就想回车中去,却被司马瑨一把拖住胳膊直接扛了下来。
“你……”白檀赶紧站稳,左右看看,发现没有外人在才放心,但还是忍不住低低抱怨一句:“为师总有一日要被你活活气死!”
司马瑨打量了一下她的装束,抬手抚了一下她衣摆上的褶皱道:“本王向来行事如此,恩师不是一直都好好地么?”
白檀尚未反驳,府内走出两名青衣小仆来引路,她只好闭了嘴。
又过了一年,这座宅院已经十一年没来过了。
她当初走得决绝凛然,多有气势啊,如今就这么回来了,算怎么个事?
本来还指望着以后教导好了这煞神,自己成了新一任的太傅,回来就站在这门口膈应她父亲的啊!结果居然成了登门拜寿。
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坑老师的学生。
司马瑨早已进了门,转头一直盯着白檀。
何止是他,门口白府的小厮家丁都快列成排了,全都偷偷看着她。
女郎忽然回来了,真是万万没想到啊。
白檀抿了抿唇,在大门口站了许久,终于抬起脚跨过了那道门槛。
客人已经来了不少,许多不拘礼数的都围在前厅门口,清谈是世家之人最爱的活动,其实就是彼此挤在一起侃大山,越侃越带劲,都不带喝口茶润润喉的。
门口那群人正在滔滔不绝地清谈,司马瑨却在人群里搜索着目标。
很快他就看到了历阳王司马烨,此行若非因为这老小子,他也根本不会来。
大概是因为司马烨怂恿陛下修道的缘故,世家大臣都对他有些不快,此时也都不怎么爱搭理他。
此时看到司马瑨来,司马烨便有种他乡遇故知的激动,快步迎上来道:“你可算来了,叔叔我一个人可闷坏了。”
司马瑨视线朝他旁边那人高马大的人影一扫:“叔叔怎会闷呢,这不有段鉴陪着么?”
司马烨哈哈笑道:“我们也只不过是泛泛之交罢了。”
段鉴在都中毫无人脉,不可能会被白仰堂邀请,必然是借光才来的。
司马瑨自入宫后就已经有数,那个支持段鉴调来都城的人必然就是司马烨。
他倒是挺期待,这老小子蛰伏多年,以往还只是往他身边塞塞人,如今看来是按捺不住了。
正好,东海王之后,他也的确很久没活动筋骨了。
段鉴是鲜卑人,肤白高大,跟随司马瑨多年,从他进这院子时便早已看了过来,多次与他视线相触,此时才垂首见了个军礼:“属下见过殿下。”
“你今后应当算不上本王的属下了。”司马瑨幽幽一笑,段鉴却瞳孔陡然一缩。
跟随他多年,岂会不知他残暴本性。
白檀对历阳王只有一面之缘,之前采蓉的事加上如今司马玹的事,早已对他反感至极,看到司马瑨在他交谈,也只是瞥了一眼便移开了视线。她不方便去那些重臣高官中间,干脆转身沿着回廊往后院走去。
早有仆从见到有客往后院来,正要过来劝阻,一看清她的脸便退了开去:“女郎,您回来了。”
白檀“嗯”了一声,径自走去了自己当年住的院落。
院中居然什么都没变化,她推开房门,一室昏暗,但感觉也是细细打扫过的样子,一丝潮湿霉气也闻不见,手指在桌案上划了划,也不见灰尘。
轻轻叹了口气,忽然旁边一阵轻响,她吓了一跳,就见屏风后走出个人来,仔细辨认了一下才看出那是白仰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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