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她又放下了帐子和帷幕,然后小心地把惠怡眉的手给拿了出来,放在小枕头上。
韦玉贞本就是领命过来安抚惠怡眉的,见此情况,便说道,“那你歇着,我出去瞧瞧。等你好些了,我再过来和你说话。”
帷幕里传来了惠怡眉闷闷的声音,“四嫂慢走,今天多谢四嫂了……”
韦玉贞应了一声,起身离开了。
不多时,孙氏就陪着白胡子的老郎中过来了。
老郎中给惠怡眉把了一回脉,说她惊了风,感了风邪,交代孙氏,让净饿两顿再喝些米汤诸如此类的话,并没有开方子。
惠怡眉又托孙氏和惠母说一声,只说自己不要紧,歇上一觉就好了……
忙完之后,屋子里只剩下主仆两人的时候,小红把帷幕收了起来,又挂好了帐子;然后就从贴身的荷包里拿出了一张纸,递给了惠怡眉。
惠怡眉有些不明白。
她拿过这张纸,看了半天才明白过来,这是一份念白词。
小红悄悄地说道,“……羽铭来咱们家唱戏的事儿,听说老太太很生气,不但命人把羽铭赶走了,而且把这出戏的念白词全部都扔了……这一份儿,还是在厨房里做事的张妈妈偷偷留下来的,我说我想看看,就向她借了过来。”
惠怡眉细细地看了一遍。
这出《花好月圆》讲的是,一位官家小姐自幼流落在外,她有心与自家亲人相认,奈何却因家贫总被家人当做心怀叵测之人;她在无意间救了自己落难的亲生父亲,被父亲当做恩人带回了府,最终在相处中,与亲生母亲相认……最后,一家人团团圆圆和和美美地过上了幸福的生活。
惠怡眉陷入了沉思。
惠家与林家牵涉甚多,羽铭不可能不知道惠林两家的关系;那么,先前他已经被林二太太打击得这样惨,却仍要想尽办法混进惠家……
那么,他费尽心机进入惠家,真的只是为了唱这一出戏么?
第24章 打脸(下)
林府。
严氏听了林岳贤一番言简意赅的话以后,看着摊放在自己面前的一堆乱七八糟的报纸,闭了闭眼,沉声说道,“……去把子昌叫过来!”
管家领命而去。
林岳贤站在一旁,眼观鼻鼻观心。
很快,林岳鸿就匆匆地赶了过来,“祖母,您找我?”
严氏看着自己的嫡长孙,恨铁不成钢地说道,“……你做的好事!”
林岳鸿丈二和尚摸不清头脑。
严氏怒极,抓起手边的报纸朝着林岳鸿扔去,那纷纷扬扬的报纸顿时把林岳鸿闹了个狼狈不堪!
林岳鸿有些不明所以。
在堂弟林岳贤的暗示下,他才弯下腰去捡起了那几份报纸……
扫了几眼,林岳鸿脸色一变,瞪大了眼睛叫喊了起来,“祖母!不,这可不关我的事,我不知道……真不知道,不是我!”
严氏看着他,一脸的失望。
站在一边的林岳贤适时地出面说道,“祖母,您别气坏了身子,大哥他不是这样的人……”
“你闭嘴!”严氏面色铁青地骂了林岳贤一句。
林岳贤被骂了一句,不说话了。
“我倒希望是有人陷害你!可子昌啊……你敢说,你真的一点儿也不知道这事儿?”严氏声色俱厉地问道。
林岳鸿急道,“我真不知道!祖母……你相信我啊,我,我……”
严氏脸上的失望之色更甚,忍不住提起了拐杖重重地敲了他几下,“我倒是希望,这事儿就是你干的!可你居然说你不知道?那我问你,这事儿不是你干的,那是谁干的???”
林岳鸿语结。
堂屋里陷入了一片寂静。
林岳鸿似乎意识到了什么,一颗颗豆大的汗珠从他的额头和鼻尖处慢慢凝聚了起来。
严氏看着他,恨铁不成钢地说道,“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这事儿是谁干的?啊?我问你……这联名笔诛惠林婚约的二三十号人里,你自己的至交好友有几个?如果不是你授意,如果不是你许了他们好处,他们又怎么会冒着得罪惠老二和惠老三的风险,帮你做这种蠢事?”
林岳鸿张大了嘴。
半晌,他才喃喃地说道,“……莹莹,是白莹莹。”
严氏冷冷地“哼”了一声,说道,“我倒是小看她了!还以为她真就是面上看着的那样乖巧呢!不过,她年纪轻轻地就有这样的手段,倒也难得……”
林岳鸿却没有留意祖母到底在说些什么。
他的心中掀起了惊涛巨浪!
这事儿到底是谁干的,其实很好猜!
——联合全国文人共同笔诛惠林联婚……若惠林两家被迫取消了联婚,实际受益人除了白莹莹之外,还能是谁?
但是,这事儿他确实不清楚。
可换个角度来讲,白莹莹居然有这种能力,把他的朋友全部都给说服了???!!!
林岳鸿又惊又怒!
正好此时,他却听到了祖母严氏的一声怒喝,“既然你说这事不是你做的,那好,我再问你,为什么她能借用你的名义,让这些人为她做事?”
“白莹莹!!!”
林岳鸿狂叫了一声,转身就想跑出去找白莹莹算帐。
“子谦,拦住他。”严氏喝道。
林岳鸿是个弱不禁风的文人,林岳贤上前轻轻松松地就拦住了他。
严氏转头对管家说道,“去把她叫来……记着,不许她抱孩子来!”
管家自然明白这个“她”是谁,连忙领命而去。
严氏则重新坐在了椅子上,吩咐丫头,“给我冲一壶普洱茶过来!”
丫头也战战兢兢地去了。
不多时,白莹莹局促不安地跟着管家也过来了。
看着林岳鸿瞪着眼睛怒视着自己的忿恨模样,白莹莹心知已经东窗事发,但却知道严氏向来就是个爱面子又注重礼节的人,当下只得硬着头皮朝着严氏行了个福礼,弱弱地说道,“……孙媳妇儿给老祖宗请安!”
严氏冷冷地说道,“我当不得你这样的大礼,你也别自称是我的孙子媳妇儿……你不过是个外室而已,连妾都算不上。”
白莹莹咬住了自己的嘴唇,一张俏脸涨得通红。
“老祖宗,我……我知道我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白莹莹用帕子捂着自己的嘴,凄凄地哭了起来,“可是,这事儿真不是我做的啊……”
严氏哂笑道,“这样说来,子昌昔日的同窗好友们,个个都是赛李逵胜宋江的,他们不仅仅和子昌要好,也和你心有灵犀……你心里的念头,不用说出口,他们就自个儿约好了,一同选在惠家老太太做生日的这一天,为你抱不平来了!”
白莹莹被严氏的话讥讽得脸红一阵白一阵的……
她一咬牙,说道,“老祖宗,我白莹莹是个敢做敢当的人……可我也是被逼得没办法啊!贝儿才五岁,小宝还在吃奶……可我却要眼睁睁地看着我的丈夫和别的女人结婚,老祖宗,您也是做了母亲的人……要和自己的儿女分离,您一定能体会这种剐心肝儿的痛楚!”
“老太太,不瞒您说,我,我确实和子昌的朋友写了信。可我没有那么大的能力去联系那么多的人呀!更别说什么七报连刊一事了!”白莹莹泣道,“老太太,我都没有离开过储云镇,哪里能做出这样的事?我,我真的是被冤枉的!这事儿……肯定有人在后头搞鬼!想整垮我们林家啊!老太太,求您明查,还我清白啊!”
严氏笑了起来。
“明查?这还用明查?呵呵……难道我还不清楚他们这帮子热血青年?说到别人家里三妻四妾的时候,他们恨得就像……别人家里的小老婆就是他们娘似的!轮到自己在外头沾花拈草的时候,个个都挺直了腰杆,理直气壮地说自己是在追求自由恋爱!白氏,我问你,当初你爬子昌的床之前,难道你不晓得他已有婚约在身?你真那么无辜?”
严氏的喝骂令白莹莹和林岳鸿都抬不起头来。
站在一旁的林岳贤终于松了一口气。
白莹莹倒是很警觉,可严氏的刚愎自用……却直接把白莹莹怀疑的萌芽给直接掐死在了摇篮里;回头只要等他再收拾好手尾,任凭白莹莹怎么查,也不可能查出这事儿其实就是他在后来推波助澜的……
说起来,这些天他也挺辛苦的。
——他花了好大的功夫,才拦截下白莹莹托张小明发出去的那些信。跟着,他又以林岳鸿的口吻重新写了一份壮志凌云抵死不从宁愿命偿也不同意这桩包办婚姻的求救信,再以白莹莹的口气和名义给发了出去……
可是,仅仅只写给白莹莹所指定的那几个人……又有什么用!林岳贤去查了之前林岳鸿读书那会儿花名册,但凡有些才名的,他都依葫芦画瓢似的,都给人家发了这样一封求助信。
末了,林岳贤又安排了人守在邮局里,只要这些林岳鸿的朋友一回电报或者快信,就立刻拦截了下来;跟着,他又设计了一份声明,并花了大价钱,在惠母生日的这一天,匿名在九家报纸的头版头条上刊登了那样一条声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