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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家女 (羡李白)


  这一日,慎蓉想家想的特别厉害,便让绿纹准备好了纸笔,决定给家人报个平安。
  原本打算好好跟高老爷写一写自己的经历,可是,落笔的时候,却又发现自己似乎不知道从何说起。于是,原本想说的话,都变成了自己在外面一切都好,西北风光怎样迷人,与盘龙郡相比有什么不同的风俗人情,最后再略提了几句西北边民的生活艰辛,就打住了。她封好了信,交给绿纹,让她派人送回去。
  绿纹接过信,有一瞬间的迟疑,最后道:“小姐,你不在的时候,王爷收到了家中的来信,都嘱咐我放好了,你要不要看一看?”
  听到有家中的来信,慎蓉一下子激动起来:“你怎么不早说?快拿来我看。”
  绿纹连忙将收到的信件一一拿到慎蓉面前。却是厚厚的一摞,慎蓉一封封看过去,却见有高老爷亲笔的两封,胡氏一封,柳姨娘以高老爷名义写的一封,还有瑾玉,慎芳各一封,最后一个平安符,却是慧心让人送过来的。
  她一一拆开来,慢慢的看过去。高老爷的信里,有关切她西行的路上是否平顺的,也有问她整个西北的情形的,让她注意身体之余,也不要太过于娇惯,说起来出门了总有各种不便之处。让她好好体验,学会吃苦。说是这样方能得到锻炼。又叫她即便被贬,也不要失了本心,人生的经历丰富一些是好事,要经得起考验。
  慎蓉看得眼里只有泪水,面前仿佛出现了高老爷对着她语重心长,谆谆教导的画面。在家时。她一直受到高老爷的宠爱。也最喜欢跟着高老爷读书,写字,那些做人的道理。大多都是高老爷亲自提点的她。即便后来她因为太过于骄傲跋扈,受到高老爷的训斥和禁足,高老爷也没有彻底放弃了她,而是派了老于世故的赵妈妈好好的规劝她。对于高老爷。她的心里一向是亲近的,也是尊敬的。所以他的信里所提到的话。一句句都说到了她的心里。
  接下来,慎蓉先拆了生母柳姨娘的信。这么长时间了,她出门后跟柳姨娘似乎都没有互通过一次音讯。即便在王府,她也碍于情面。没有公然给柳姨娘捎去过只言片语。只是将她喜欢的东西让人带给她。
  她知道在高家,以胡氏的为人,柳姨娘是不会被冷落到怎样的。最多就是跟她在家时一样。有个单门独院的地方住着便是了,吃穿都是不用愁的。
  不过她和柳姨娘的感情。素来就非常深重。柳姨娘做了错事被罚,她既生气又心痛,更加觉得屈辱。虽说柳姨娘只是妾室的位分,但是她的才情出众,容貌秀美,在高老爷和慎蓉面前一直都是温柔可亲,对待慎蓉,更是完全是一个慈母的风格。所以慎蓉从来就没有看轻过自己的生母。直到柳姨娘居然让丫头勾引大哥谨修。慎蓉才发现了柳姨娘的天真和愚蠢。她被罚入家庙,慎蓉感到自己这么多年的骄傲都被人掀掉了,第一次为了自己居然是庶出,是柳姨娘生的女儿而感到难过。
  只是,再怎么难过,这么多年的母女之情却是真的。她不可能就这样对柳姨娘置之不理,也不可能就此无视柳姨娘的存在,她毕竟是她的生母。
  翻开柳姨娘的信,柳姨娘秀丽的簪花小楷就呈现在她的面前。字如其人,柳姨娘的这一手字,每一个都显得婀娜多姿,清秀入骨。让看的人赏心悦目。信中的每一句话,都是对慎蓉的牵挂。她似乎不是很清楚慎蓉西行的详情,对于慎蓉的被贬,感到非常的惶恐。一再叮嘱慎蓉,在异地他乡,要注意保重身体,要好好活着。最后,还不忘提醒她,不要忘记跟陈王搞好关系,不要失去了丈夫的欢心。
  看着柳姨娘的信,慎蓉且喜且悲。姨娘可以以父亲的名义给她写信,说明此刻,她应该没有之前那样被父亲憎恶了。胡氏的大度她是知道的,对于这一点,她一直深表感激。可以看到姨娘的亲笔,她心里很受安慰。只是看到她对她的嘱咐,让她不要失去丈夫的欢心,她就不由感到悲从中来。
  在这个女子必须以夫君为天的国度,她的夫君心里装着的一直都是别的女人,让她情何以堪?她要怎样才能说服自己,尽力去讨夫君的欢心?慎蓉感到自己似乎无论如何都无法对夏天赐对她所做的一切释怀。
  胡氏的信中讲的都是一些家常琐事,高家各人最近的情况,包括康氏生下了高家的长孙,慎芳安全回家,瑾玉有了身孕,字里行间,语气平常,却让慎蓉仿佛一下子就回到了家里,看到了众人的情况。胡氏在信的末尾,也提及了夏天赐。不过不同于柳姨娘的态度,胡氏却是劝说慎蓉,要注意收敛自己的性子,时刻不要忘记自己正室王妃的身份。该骄傲的地方,一定要坚持自己的骄傲。凡事要有自己的主张,这样才不会被人牵着鼻子走。即使是夫妻,也要把握举案齐眉和相敬如宾的分寸。
  胡氏的信让慎蓉感到豁然开朗。想想胡氏,再想想自己的生母,她突然觉得,自己是真的佩服胡氏了。之前柳姨娘可以说是把持了高老爷一大半的心思,可是到最后却还是落了个被厌弃冷落的下场。胡氏从来没有刻意去讨好过高老爷,只是做好自己分内的事情,管好一个家,照顾好家人子女,教育好几个孩子,最终坐稳了正室的位置。也得到了高老爷的敬重。自己虽说不是她亲生的,但是她却从来都没有像那些心胸狭隘的女人一样,做出苛刻庶子女的事情来,反而一直都是按照对待自己孩子的标准,严格的要求她,教育她,对她说话都是基于严格的礼数和规矩。让她不得不从心里叹服。如果可以选择。她多么希望自己的生母也可以有胡氏的这份胸襟和担当!
  可是出身是不能由人自己选择的。自己要怎么做却是可以有所选择的。慎蓉深深的思索起了自己目前的境遇,应该怎样来应对。
  瑾玉和慎芳的信中都是对于她远在西北,却一直杳无音讯的担心。看到两个妹妹的信。她感到一种很是亲切的感觉。在家里的时候,姐妹们没有少呕气,有时也有争执。细想起来,似乎大多数时候。都是因为她的骄傲和霸道。瑾玉虽然比她小了一个月,却一直都表现的像是姐姐。处处地方。倒是瑾玉让她的时候多数。现在想起来,她不由觉得自己当初好像有点过分了。慎芳最小,性子也最是敏感纤细,她却似乎从来都没有体谅过这个身体娇弱的小妹。要说对她们产生真正的姐妹之情。应该还是她离开了家,嫁到了王府之后才发现的。尤其是看到王府里的那个庶女虹琦,为了出人头地。处处掐尖要强的样子,她便仿佛看到了当初的那个自己。是以对家里的妹妹很是有几分小小的歉意。现在看到两个妹妹对自己的真切的关心。慎蓉可以说是真正的感动了。
  而慧心的平安符,也让她很是开心。这个表妹,尽管在家里时不对付,但是前后发生了这么多事情,都表明她对她其实还是很好的。
  看这一大堆信,慎蓉的眼泪就没有停过。绿纹在一旁不住给她递上温热的帕子,让她擦眼泪。
  看完后,慎蓉的双眼都有些红肿了。不过,她的精神状态,比之之前,要好了很多。
  看到慎蓉又提起了精神,绿纹和屋子里的丫头们都很高兴。屋子里的气氛都变的活跃了许多。
  慎蓉命绿纹给她多备些信纸,她准备给所有的人都报一个平安。
  “小姐,你现在腿受了伤,身子也弱,今天已经劳神了许久了,回信还是明日再写吧?”绿纹对慎蓉一向是有什么话就直说的。慎蓉看着她关切的神色,想了想,点点头,终于还是没有坚持。
  得到了慎蓉的首肯,绿纹便带着丫头们为她去准备点心和茶水。
  为了能够让慎蓉多吃点东西,绿纹可以说是也费了很大的精神。西北的食物和盘龙郡的大不相同,清淡的蔬菜水果很少,多的是牛羊肉。慎蓉受高老爷的影响,平日里很是注重养生,所以吃的很是清淡,荤腥吃的并不多。现在为了照顾慎蓉的口味,绿纹找到府里的厨娘,亲自教她做适合慎蓉口味的饭食。
  不一时,绿纹便端了几样小菜和数份精致的小点心过来。不同于往日的兴趣缺缺,慎蓉仔细端详了一番面前的吃食。
  却是碧绿的油麦菜一份,清炒枸杞芽一份,羊肚汤一份,和一份酱牛肉。点心都是各色花卉的形状。
  见慎蓉感兴趣,绿纹便在一旁凑趣。“这一样,是用这边的酥油茶做的,很有特色,我已经尝过了,小姐你一定会喜欢的,这个,是羊乳制成的,据说很是补人的。还有这两个糕点,都是由这边的小米磨成粉,再制作的,里面有您喜欢的核桃仁,瓜子仁,还有松子仁的。您就尝尝看,不比咱们家里的差。”
  听她这样说,又见她这样兴兴头头的,慎蓉便不忍心扫她的兴,每样要了一点,细细品尝了一番。
  待吃完了,果然觉得这些饭菜不比盘龙郡的差,而且那个制作精细的程度,都赶得上恭亲王府了。于是连连夸奖绿纹办事用心,又让她一定要给今天的厨娘一份赏钱。
  看到慎蓉终于好好儿吃了一顿饭,绿纹感到自己一直悬着的心终于要放下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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