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妈惊愕道,“此事老奴是打死也不敢说的,小姐相信老奴!”
“和相信无关!”竺紫琴笑笑,“你的软肋被人捏住,迟早也得逼着你说出来,不如……”
于妈见机察色,忙道,“求小姐给指条明路!”
“真的想听我的意思?”
“老奴已多少见识了小姐的本事,只要可保侄儿无虞,老奴也不想对不起老爷!”
“你该干嘛干嘛,该答应的都答应下便是!”
“什么?”于妈吃惊地以为自己听错了。
“可有一条,你无论答应下什么,或知道了什么,都得先让我悉数尽知!”
“这……”于妈犹豫着。
“放心,我会尽量不让对方觉出是你通风报信,怎么样,能做到吗?否则……”竺紫琴的笑意中带着冷煞,似乎是在向于妈表明,否则她可就不能保证他们平安无事了,甚至她也许还会比欧欣宜更下手无情。
于妈被竺紫琴眸中的煞气骇住,手脚冰凉,最终无奈地点了点头,竺紫琴不再搭理她,转身自行进了屋子。
于妈回身,见清萝倔强地跪在风中,抖动着的双肩似在哭泣,不由轻轻叹了叹,走去想将清萝扶起,“先回屋再说吧。”
于妈道,“总不成要一直这么跪着,等两天你们主子气消了,说不定就准你回来了。”
岂知清萝甩开于妈的手,忽地一下站起,跟着就冲动地跑出了小院,不见了踪影。
晚些时候,凤墨来看竺紫琴,竺紫琴眉目未动,于妈已识趣地赶紧告退,凤墨在窗前,看着于妈去守在月门处,方开了口,“难怪回到周府临下车时,你叫我无论你这边发生了什么事儿,我都不要管。”
“你想管也管不了,该我应付的,我能不接招吗?现在你总该对我有点信心,去王府他们不能把我怎么样。”
凤墨苦笑着摇了摇头,王府的人可不是欧欣宜,他们比欧欣宜难缠得多,不过竺紫琴既然成竹在胸,他亦不好再多绕舌了。
“清萝没事吧?”竺紫琴又问道,“委屈她了,你替我安慰她几句。”
“她没事儿!”凤墨将目光从窗前移开,“她已经和沈榭约好了碰面地点,天黑前她就出平梁府了,明儿沈榭会借口去找她,赶往约定地点会合。”
“这就好,我还怕她误会了我,真的是置气跑了呢!”
凤墨失笑,“难得,你假戏真做倒罢了,未料清萝学着假戏真做竟让你也吃不准了?”
“她哭得梨花带雨,我见犹怜,自然令我心烦意乱!”
“名师出高徒!”凤墨来到桌边,“我也没想到她能醒悟得那么快。”
“回来之前,我跟她说了一句,说青长英那边既然来信儿了,咱们得找个借口让你离开两天而不被人怀疑。”
“所以你就顺水推舟假戏真做了?你怎么料定欧欣宜会来闹事儿?”
竺紫琴轻轻摇首,“我又不是神仙,哪能事事料定,不过欧欣宜不是善罢甘休的主儿,周阗入狱,她要是悄无声息才叫怪呢,当然悄无声息,肯定就意味着我们有更大的麻烦,所以当我看见她出现时,反倒松了口气。”
“有道理!”凤墨赞同道,“不过清萝是负气离开,以后又该怎么回来呢?”
“我心里有数,你不必担心。”
“好!”凤墨略略沉吟,说出了自己的疑虑,“那欧欣宜居然用自己的亲生骨肉来陷害你们,这回被你识破,下次不定又会搞出怎样惊骇的麻烦来,你可千万大意不得!”
“我知道,她虽是利用了柔儿,不过她到底没舍得真下狠手,若柔儿身上的痕迹不是榉树汁液,是真的瘀青,怕就不那么好辨认受伤的原因了,而欧欣宜吃过这次教训,下回我觉得她说不定就会更加缜密,她啊,对我们来讲还确实是个麻烦呢。”
第一百三十三章 准备妥当
“还有于妈。”凤墨叹了口气,“有一回就容易有二回,清萝不在你身边了,我亦兼顾不过来,你是防不胜防呐。”
“的确,我给了她机会,就看她能不能把握了。”竺紫琴答的时候神思有瞬间的游移,仿佛她根本不是在考虑信任与否,随后她又道,“花荐回来后,人手找的差不多了吧?”
“差不多了,什么时候开始干活?”
“我在想,能掩人耳目吗?”
“只能晚上,白天目标太大。”
“可是晚上,视线远不及白天清楚。”
“再想办法吧。”凤墨道,“我听周成说老爷子收有一颗夜明珠,就放在他屋内的暗格中,不行的话,咱们也只好借用一下了。”
“你要怎么个借用法?”竺紫琴轻轻笑起来,“周阗因为我间接进了大牢,老爷子正对咱们不爽呢,再去借他的贵重宝贝,他能肯吗?”
凤墨尴尬地低下头,半晌才道,“取而还之,都算是借吧?”
凤墨如此说,竺紫琴便明白他的意思了,“老爷子屋里人多,我固然可以帮你引老爷子离开屋子,别的你能搞定吗?”
“应该问题不大!”
竺紫琴再一次笑不自禁。
“笑什么?有那么可笑吗?”凤墨不满。
“你当赏金猎人太可惜了,若是为盗为贼,怕永元朝的差捕,全都拿你毫无办法呢。”
“为官为贼本就一线之间。”凤墨不屑道,“岂不闻窃国者侯,窃铢者贼?”
“虽说如此,等将来洛王摆脱困境,恢复地位名声后,你还会当赏金猎人吗?”竺紫琴从认识凤墨起,就从未问过凤墨将来的打算,此时突然相问,倒使得凤墨一愣。
“应该……”凤墨想了想,随即苦笑,“也做不成了吧。”
“所以……”凤墨接着补充道,“我现在也不在乎是不是为贼了。”
竺紫琴没吱声,凤墨并非自由身早在她的意料中,不过凤墨眼神中还有些别的东西,那是眼底深处的,对某个遥远之地的忧思与期盼,让她相信凤墨的困束并不仅仅是在洛王贺兰颜身上。
“你呢?”凤墨话锋一转,“得偿所愿后应该不会再想回到燕孤山缙云庵了吧?”
“出世入世一念间,尘俗亦不过尔尔,谁知道呢?”竺紫琴淡淡地笑道,“要是我还有命活下去,希望别再第二次成为你手上的命犯了。”
“我应该再没有这样的好运了!”凤墨说罢沉默了一阵,然后站起身,“时辰不早了,你歇着吧,明儿你觉得什么时候动手合适?”
“晚上,用过晚膳后!”
“好,就这么说定了!”
“我不能确保有充足的时间,你先尽量摸清暗格的位置,再见机行事!”竺紫琴叮嘱道。
“我会看着办!”
凤墨离去,心情不知为何开始低落,竺紫琴是在提醒他,两人的将来也不可能走在一条道上吗?别再第二次成为他手上的命犯?她是在叫他也不必寻找她的踪迹和消息啊!
留在屋内的竺紫琴,此时也是心绪复杂难言,她原是没准备这么早提醒他的,不过话头恰巧说起,她便不由自主地触及了他极不情愿被触及的心思。
都是他最近越来越无所顾忌地靠近她!竺紫琴无奈地想到,早点摊开来说也好!
花荐在邺郡转悠了两日,不出竺紫琴所料,能询问到的有用的信息极少,邺郡的人似乎比较避讳谈及盛治,加上盛治为县丞已是多年前的事儿了,所以花荐施出浑身解数,仅了解到一些当年迁籍事件的皮毛,和勾玉展所谈及的内容差不多。
不过有一点是肯定的,盛治在离开邺郡之前身体一向很好,从未见其有什么暗疾,更无人知晓他的哮喘之病。
而钱计议,有人说他是盛治的同窗,也有人说是同乡,总之钱计议此人是在闹迁时期,才出现在邺郡的。
曾有人听盛治亲口说起钱计议,说他年少时期喜欢偷鸡摸狗,以致弄得名声恶劣,人人唯恐避之不及,于是不得不远离乡邻,到外面去谋生。
闹迁一事中盛治声名远扬,钱计议慕名投奔,盛治本不想收留他的,但钱计议一副钦佩之极的态度,盛赞他的这位故友如何的英明果决,敢为百姓直言,让本来就很喜欢听称颂的盛治很是受用,加之发现多年未有联系,钱计议早已今非昔比,不仅再无当年偷鸡摸狗的坏毛病,还能对时政侃侃而谈,满腹经纶,且颇有见地与主张,故盛治便将其留在了身边,后来调任涯州知州时,也将钱计议一并带了过去。
自然,随着盛治和钱计议双双在涯州身亡,邺郡的百姓们渐渐地也就淡忘了两人,据描述,钱计议今时还活着的话,也差不多有近四十的年岁,他的样貌普通,只是下颌与脖颈相连处,长了一个指甲盖大小的肉瘤,比较引人注意,其他倒并无什么特别的体征。
钱计议在邺郡待的时间不长,大概最多两月,给人的印象是温文儒雅,脸上总挂着谦和的笑容,对人也十分的和气,当时的县衙上下,他无论见到谁,都会客客气气施礼,嘘寒问暖,以致盛治不得不提醒他,还是要适当地注意身份和距离。
听花荐说完所了解到的情况,凤墨曾感慨,几乎相当于白跑一趟,然竺紫琴却不这么看,至少她已能确信盛治的死跟钱计议绝对有很大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