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还是那间昏暗的房间。
蓝衫男子半垂着头,伫立在房间的最中央,纵然什么话都没有说,可那不经意发出颤抖的身形还是将埋藏在他内心里的恐惧出卖了。
捅出来了这么大的篓子,说一点儿不害怕是假的。他只是一个侍从而已,眼下除了静静等待自家主子的发落以外,根本什么都做不了。
“你都站了这么久了,难道就没有什么想说的?”隐匿在黑暗中的男人反问着,语气里尽是戏谑之意。
蓝衫男子想要摇头,才发现自己的脖子已经僵硬得好像是被冻住了似的,半点都旋转不得。
见着蓝衫男子没有反应,那藏在黑暗中的男人却是猛地拍了一下身旁的桌子,“啪”的一声,震得上面的茶盏、果盘立刻跳了一寸高,然后才满是哀怨的稀稀拉拉地落回了原处,发出一阵稀里哗啦的声音。
连那些没有生命的死物都是如此,更别说那还有一口气的蓝衫男子了。不用猜,也能想象得到他家主子究竟有多么的生气!
蓝衫男子立刻跪到了地上,“主子息怒!”
“哗啦——”是果盘杯盏被推翻在地的声音。
“息怒!如今发生了这样的事情,你叫本王如何息怒?上一次有人误闯了山洞,你说是对方武功太高,而如今连个无知村妇都能随便出入,你又有什么解释?”隐藏在暗处的男子质问着,哪怕是他努力克制着,却仍是能叫人感受到从他声音里蹦出来的火星子,仿佛随时都能将整间房间付之一炬。
之前出现鬼影的事情以后,他就已经吩咐属下把地宫入口的布局改变一下,机关再设立得隐蔽一些。
当时,他也是找那蓝衫男子反复询问,而对方也是信誓旦旦的说绝对不会再有任何问题了。熟料,现在那入口竟然被一个不会半点武功的村妇发现了,并且发现了他们藏宝的石室!
关于这一点,蓝衫男子无法解释,就算想解释,恐怕也是解释不清楚的。可惜,他的主子并没有因为这样的沉默而就此放他一马。
“怎么?变哑巴了?”
面对着自家主子的逼问,蓝衫男子只得硬着头皮道:“主子,说不定那村妇真的是无意之间闯进去的呢?”再好的机关也有困不住的东西,不管他们做得如何周全,也总会有个万一出现的,不是吗?
“你的意思是说这次只是意外?”暗处的男子阴仄仄地说,“是不是等所有人进入地宫如同出入无人之境时,你才觉得这不是意外了?”
“属下不是这个意思……”
“那是什么意思?”他继续问,说完,又将话头扯到了那批官银上面,“还有那官银,不是早就叫你处理了吗?怎么会突然蹦出来?”
储沂轩他们所发现的那个山洞只不过是用来存放金银的石室之一,原本是不应该有官银出现的,可如今却……
这一点叫蓝衫男子颇为困惑,“主子,当年属下是亲眼看见陆师傅将那批官银丢进熔炉里的,不容有假!”他十分肯定道,当然,他口中所说的陆师傅并非是金银铺子的陆九爷,而是陆九爷的师父。
蓝衫男子陷入了深思,想了好半晌,终于意识到了什么,“主子,这恐怕是个局。荣王爷他们所发现的那批官银多半是假的。您想想看,正常情况下那扇石门需要两个精壮小伙子合力才能推开,而那村妇居然称自己是一个人进去的。”
经此一提醒,黑暗中的男子也是察觉到了什么。除非那个叫翠娥的村妇天生蛮力,否则决计不可能靠一个人的力量就能将石门打开。这样一想,他也觉得是有人故意设了这么一个局,只是那设局之人会是谁呢?
348议论纷纷
到底是谁这般处心积虑设了这么一个局?隐藏在黑暗中的男人不由得陷入了深思,可惜想了好半晌,毫无头绪。
是荣王爷储沂轩吗?他默默问着自己,如果真的是储沂轩的话,他为何会设计这么一出来陷害自己?要知道他们平日里可是鲜少有交集的!
短短的一段时间里,他的思绪便是在这是与不是之间不停徘徊,最终的结果却是叫自己的头越来越痛。
当痛苦被无限放大,达到了某一个无法忍耐的顶点,他终于是选择了放弃。不管怎样,他都已经损失了那一石室的金银珠宝,再也要不回来了。
他单手托起隐隐作痛的太阳穴,语气稍见柔软,对着站在房间中央的蓝衫男子吩咐道:“回头去九爷那边查查,问问他当年可曾有没有熔掉的官银!”
就算他家主子不说这样的话,蓝衫男子也是会这样做的。他果断地点了下头,“是。”
隐藏在暗处的男子却仍是没有感到一丝一毫的轻松,反而是觉得头痛欲裂了。想到白白损失的那一批金银,他就觉得好像有人拿着刀,在生生刮着他的肉。然而,比起那些身外之物,他更为在乎的还是那座地宫,那里毕竟有他所部的心血,如果因为这件事而暴露出来,后果就真的不敢想象了。“找个机会把石室与通往地宫的路封上,千万不能叫他们再发现任何的东西。”
“是!”
“还有,给那个草包县太爷传个话,告诉他不该插手的事情,就不要再操那份心了。”
“是!”
……
清寒的风沿着灰黑色的砖瓦墙吹进了院子里,送来了好一阵清爽,使得整间医馆都弥散出了淡淡的药草香气。
伴着板蓝、藿香、白芷等草药的味道,谢小桃则是专心致志地整理着新晒好的那一竹簸箕的枸杞,红红的颜色,煞是好看。
这时,秦楚衣和连翘也从远处走了过来,手里还拎着刚刚从街上买回来的青菜,而琅少也是提着大包小包满载而归。
“锦儿,我们回来了。”秦楚衣笑盈盈的同谢小桃打招呼,一边说着,一边朝着前面走着。
谢小桃也是用同样的微笑回应着,她将手中的竹簸箕放到了身旁的石桌上,想要帮着秦楚衣去提手里的篮子,却是被对方微笑着拒绝了。
秦楚衣摇了摇头,“别把我看得那么柔弱,这点东西我还是可以拿的。”
“不是柔弱,而是这种事情本就不是你一个大家闺秀该做的。都已经拎了一路了,我们都知道你的这份心意了,你也就别再拿着了,要是被秋月嬷嬷看见了,又该碎碎念了。”琅少玩笑着接话,原本只是随口这么一说而已,不想才一扭头,便是看见了从远处走过来的秋月,脸上的笑容瞬时僵住的。
顺着琅少的目光,连翘偷偷地望了过去,很快便是瞧见了那个身形有些佝偻的老妇人,整个人便不受控制地紧张起来。糟糕,怎么又被嬷嬷看见了,她一定会把所有错都怪罪到小姐身上的。
连翘有些焦急地咬住了下嘴唇,用最快的速度将手里的东西放下,赶忙去抢秦楚衣手里的那一篮子,“秦小姐,您还是给奴婢吧。”免得一会儿嬷嬷要数落我家小姐。
秦楚衣又何尝不知道他们都在担忧什么,可想到同为大家闺秀的谢小桃与自己,在秋月的眼中却始终都是区别对待的,心里就好像被一张巨大的网网住似的,憋屈得难受。
秦楚衣很想证明自己真的可以做很多事情,也很想告诉别人,在戚川已经没有了昔日那个深得太妃喜爱,受其庇佑的小女孩了,她一直都在努力学着照顾自己,将来也可以尝试去照顾其他人。可惜,这些也只不过是想想罢了,至少在秋月的面前是行不通的。
她有些失落地松开了拎着篮子的手,正打算说些什么的时候,却见秋月已经迈着不算宽大的步子走了过来。
连翘心头一颤,想着应该同秋月说些什么,解释这一切的时候,对方却是主动将篮子抢了过去。
“你手里的东西也不少,还是叫我拿着吧。”秋月淡淡地说,苍老的面容沉静如湖,丝毫激不起一丁点的波澜。
听闻这话,连翘有些受宠若惊,直以为是自己太过紧张从而听错了,可当她回过神儿来,鼓起勇气去求证的时候,便见秋月已经提着那一篮子的青菜朝着灶房走了起来。
这……奇怪,怎么嬷嬷什么话都没有说啊?连翘疑惑地皱起了眉头。以往,若是被秋月发现了秦楚衣背着她偷偷干这些粗活,一定会生气的,可是今天竟然一点儿反应都没有!
就在连翘想得投入之际,耳畔传来了两声轻咳,是琅少。琅少朝着连翘迈了一小步,友善地提醒道:“别发呆了,还是快些把这些东西送到厨房吧,难道还等着嬷嬷来拿吗?”其实,他也很好奇秋月为何会突然变得如此安静,好奇归好奇,但终归还是明白现在不是去琢磨这种事的时候。
经他这样一提醒,连翘这才想起自己还没有做完的事情,弯下身子,将被置放在地上的东西重新拿了起来,同琅少一起向着灶房走去。
所有人都去干自己该干的事情了,只有秦楚衣一个人愣愣地站在原地,看起来很是清闲。她有些无措地绞了绞手帕,向着谢小桃走了过去,“锦儿,你又在鼓捣这些药材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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