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况她现在正跟周氏赌气呢。
海诚只让她把钱财的关,如此安排也是一片苦心。做为一家之主,他要照顾方方面面,只要没有大的错漏,有些事,他必须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卢嬷嬷轻手轻脚进屋,“老奴见过姑娘。”
汶锦轻哼道:“我对你们如何抓住纪管事的把柄、又将他拿下的经过不感兴趣,你没必要跟我说。我只是你们引蛇出洞的诱饵,此事已成,完事大吉。”
“老奴不是来说这些的,老奴是来问姑娘想什么时候去看看太太。”
“暂时没打算去,等我想好了再找你。”
自从借海四姑娘的身体重生,汶锦就想去看看周氏。不管周氏出身如何、性情如何,她都想认下这个亲娘,不想再让周氏在寺庙受苦。她与海四姑娘的灵魂没有交集,占人躯壳,无法表示感谢和歉意,她就想把这份恩情报于周氏。
周氏用大把的金银把她砸得昏头转向,又以她为饵加以利用。凭心而论,她对周氏没有多少怨气,但真要面对周氏,她过不了自己心里那道坎儿。
她现在需要冷静和平衡。
“好吧!等姑娘想好了,再吩咐老奴。”卢嬷嬷起身告退,走到门口,又转回来,说:“老爷让姑娘在府里财物的花用上把关,姑娘尽管放手去做,没必要太过算计。亏了银子或是做错了事,都由太太兜着呢,姑娘不必担心。”
“知道了。”汶锦心里柔柔一颤,不禁轻声长叹。
“账房的李管事是稳妥人,心也公正,他举荐的采买管事也不会差,姑娘大可以倚重。当家主事是大事,姑娘一步一步来,太太耐心不足,不能手把手交姑娘。太太希望姑娘能了解府中庶务,不求出嫁后当家作主,不被摆布就好。”
汶锦暗叹点头,“我记下了。”
前世,未嫁之前,她学习琴棋书画,沉浸于诗词歌赋中,风花雪月,伤春悲秋。看到程文钗帮小孟氏记账应酬、处理家事,她认为她们都很俗气。小孟氏常说清贵风雅的女儿家不要被俗事所累,怕委屈了她让人非议,只好委屈程文钗。
嫁为苏家妇,她才知道自己什么都不懂,处处受人摆布牵制,连自己房里的事都处理不好,更别说跟婆婆、妯娌、小姑巧妙相处了。那时候,她才明白清高风雅极不实用,可是为时已晚,她落到那般结局也是必然。
汶锦见卢嬷嬷欲言又止,问:“还有事?”
“要来赴任的那位秦大人是秦姨娘的叔叔,叫秦奋,出任石林郡郡守。他是秦姨娘的祖父在流放地和一个寡妇生的,比秦姨娘大三岁,比老爷小两岁,却比他们高一辈。他依靠秦姨娘的父亲长大,跟秦姨娘一家感情深厚,就是他总逼老爷把秦姨娘扶正。他学问不错,只是受出身限制,是一个穷酸小气的人,他妻子跟他是一样的人。他们来了,秦姨娘有了助力,太太让老奴提醒姑娘仔细提防。”
“太太利用我严惩了纪管事,削掉了秦姨娘的臂膀,秦大人没了厚礼,没了安家费,早记恨上我了,我能怎么提防?”汶锦轻哼一声,语气也尖锐了,“等我被他们治死了,你跟太太说一定要给我买一块风水宝地,厚葬我这个替罪羊。”
“姑娘这是……”卢嬷嬷拍着大腿长叹。
“还有,给我写祭文时,一定要写明我是被太太大把的金银引来的祸水给淹没的。你劝慰太太千万别自责,我听说铁石心肠最容易引来天怒人怨的灾劫。”
“姑娘呀!你可……”卢嬷嬷跪地哭泣,“你可冤枉太太了,太太她……”
“这是怎么了?”荷风进屋,看到眼前的情景,愣住了。
汶锦历经两世,说话从未象今天这般尖酸,刻薄一次,倒也觉得解气。看到卢嬷嬷泣不成声,她隐隐兴奋,要是能奚落得周氏在她面前大哭一场就更畅快了。
“荷风,你在问卢嬷嬷为什么哭吗?我告诉你,她在谴责我不孝顺太太,这叫哭谏。你赶紧安抚她,要不一会儿她该死谏了,哎哟!我可是怕了。”汶锦双手捂脸,蹭到软榻一角,装出一副很害怕的模样,手脚都开始哆嗦了。
荷风知道汶锦在讲冷笑话,忙问:“卢嬷嬷都能让姑娘怕成这样?”
“对呀!我胆子小,你不知道吗?”
“哦,那奴婢要禀报的事恐怕会吓得姑娘丢了三魂七魄。”
“什么事?”汶锦打起精神,卢嬷嬷也不哭了,两人齐声询问。
荷风长吁一口气,说:“秦大人的家眷到了,说是初来乍到,先在我们家落脚。诸多贵客登门,正在门房等着姑娘去接呢。听门人说秦大人一妻五妾,四子六女,连上丫头婆子和车夫随从,主仆共三十多口,把咱们府里的门房都挤满了。”
汶锦顿时头大,心里也没了主意,只好向卢嬷嬷示好求援。他们现在所住的宅子不算小,若一下子加进几十口,可就要挤得人满为患了。
秦大人一家又是妻又是妾,又有嫡又有庶,就这么大喇喇来亲戚家落脚,可见也不是懂事的。将来是非肯定不少,真闹到鸡犬不宁,就没亲戚情分可言了。
听说秦大人一家要来,秦姨娘又是要送厚礼,又要给大额安家费,肯定预示到会这样,怕不得消停,将来连累自己,就想用银子把他们一家打发了。
现在秦姨娘不出面了,这滚烫的山药就落到了汶锦手上。
汶锦沉思片刻,说:“荷风,传话给秦姨娘和朱嬷嬷,让她们同我一起见客。”
☆、第三十一章 战胜恐惧
让荷风说中了。
听说秦大人一家这么多人冒冒失失登门,汶锦确实感觉莫名的恐惧。她是一个喜好清静的人,而且最怵和一些不知礼数规矩为何物的人打交道。
可不管她是否愿意,喜不喜欢,人到了门口,她都要硬着头皮去见。
卢嬷嬷向汶锦投来安慰的目光,“姑娘莫要担心着急,老爷让姑娘管好钱财上的事,并没说让姑娘管家,有朱嬷嬷这总管事在,姑娘大可以躲到后面观望。”
“朱嬷嬷病了,很严重呢。”荷风替朱嬷嬷称病推托,触到卢嬷嬷深刻的目光,赶紧低下头,随后又低声说:“朱嬷嬷曾告戒奴婢,说奴婢只有姑娘一个主子,任何时候不能有二心。奴婢说朱嬷嬷病了,也是实话实说,请姑娘……”
汶锦冲荷风郑重点头,说:“我信你,朱嬷嬷确实病了,只是病出有因。”
荷风向汶锦道谢,看了看卢嬷嬷,又说:“秦大人一家怎么说也是客人,朱嬷嬷就是总管事,也是奴才。若让朱嬷嬷去接待他们,会让秦大人一家挑饬,碰上小肚鸡肠的,亲戚不成反而结了怨。秦姨娘就是生了二姑娘,在这府里也算是半个主子,没姑娘尊贵。奴婢斗胆以为遇到这种事,还是姑娘出面好。”
“我也是这么想,但必须给朱嬷嬷和秦姨娘脸面,让她与我同去。”汶锦对秦大人一家登门犯怵且反感,但威望难中求,出面周旋就是为自己正名立威。
人有了希望的支撑和争斗的目标,就能战胜一切恐惧。
汶锦想在府里立足,除了嫡女身份和周氏给的金银,还要有胆识与威望。之前,她也抓住机会立了威,应付秦大人一家则是一个更上一层的机会。
所以,即使心里对乱哄哄的场景发怵腻烦,她也要去。
卢嬷嬷拦住汶锦,说:“老奴不阻拦姑娘见客,但姑娘一定要把握尺度,不能对谁都一片好心。尤其是身份,自己的、别人的,一定要摆明、分清。”
“请嬷嬷指教。”汶锦听说卢嬷嬷的话外之音,赶紧行半礼求教。
“荷风,你去看看前面是什么情况,朱嬷嬷和秦姨娘去了没有。”卢嬷嬷想了想,又叫住荷风,说:“先去打听打听谁到衙门回老爷了,再来回姑娘。”
“是,嬷嬷,奴婢告退。”
卢嬷嬷见荷风走远,轻哼道:“荷风很聪明,姑娘用她的时候留个心眼。”
“多谢嬷嬷提醒,嬷嬷接着说吧!”
“姑娘六岁就来了西南省,这些年太太又不在身边,老奴对大家族的规矩礼数不甚精通,对姑娘教导有限,姑娘又不象二姑娘和五姑娘那么喜欢学习。”
“请嬷嬷直言。”
卢嬷嬷叹了口气,又说:“有些规矩想必姑娘也懂,就比如说秦大人他们一家的身份。老爷是庶出,妾室的娘家不算亲戚,秦家人就算官做得不小,做官的人不少,却不算咱们家的正经亲戚。要再按秦姨娘的娘家人论,他们连咱们二房的亲戚都不算。姑娘去见他们,想好用什么身份了吗?别让人抓住把柄才是。”
“这些规矩我都懂,我也想好了。”汶锦微微一笑,说:“秦大人和老爷都从京城到西南省做官,有同乡之宜,理当招待。秦大人又是老爷的下属,拖家带口来西南省不容易,又跟咱们家是旧识,我们也理应照顾,资助一些安家费用。”
卢嬷嬷明白汶锦的意思,点头道:“姑娘聪明,老奴也放心了。”
荷风回来了,说朱嬷嬷已经去前院迎客了,也派人给海诚送了信儿。秦姨娘说自己伤了脚,不便见客,又不知听到了什么消息,刚才也和二姑娘去前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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