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谨又羞又恼:“舅舅说些什么呢!怎么能拿人家女孩子开玩笑。”
顾守业也看了吴王一眼:“别拿小儿女取笑。”
吴王便摊摊手:“这有什么啊,大不了聘了那丫头来就是了。”
“舅舅!”
顾谨被吴王这么一闹,便忘了问清楚这里头的究竟。等吴王辞别后想起来,不免暗骂这个舅舅滑不溜丢。但也明白舅舅并不愿说清所有情况,想来问祖父和表哥也问不明白的,只能自己揣测了。
心下不免也有些懊恼,自己还不够能干,还没到长辈把所有事都告知自己的时候,便只有静下心来,好生再去努力。
在这一片纷纷扰扰中,皇帝很快就下了圣旨,狱中所有与舞弊案有关但查无实证的都释放出去,并定于三月二十四日,本次科考的举子重考一场,届时,由皇帝当日亲自出题,写策论一篇。若落第举子中,在此次表现出众,便可参加殿试,而已经上榜的,若答得不好,也当黜落,若有明显文才不足的,便以科举舞弊论处。
圣旨一下,议论纷纷,但朝堂上暂时都闭了嘴,举子们也不再闹了。
☆、第一百一十二章 还家
谢家人知道了圣旨的内容,终于都松了口气,按着告示上的时间,举家都去迎接。
其他人都欢天喜地的,唯独谢李氏和谢月牙不开心。谢李氏尽管对女儿说起来时记着谢安远的嘱咐,很是理智,要奉承着钟湘他们,但真到了此时,大家俱都兴兴头头去接人,独自家的夫婿在牢中不得放出来,还顶着那样的罪名,心中很是难堪,很想装病在家不去,免得看着人家一家团聚欢乐,自己只有眼热的份。
还是谢月牙劝了她:“眼下族长和几位有分量的叔伯都在呢,娘那里能够称病,他们不会体谅我们母女的苦处,只会说咱们不把自己当做谢家人。”
“分明是他们不把咱们这一房当谢家人么!”
谢李氏虽这般说,还是和谢月牙一起去了,脸上还要装出笑容来,免得叫人说她们不给面子。
但钟湘和谢兰馨两个哪里看不到她们表情的僵硬,她们本就不稀罕谢李氏她们去接,此时便只淡淡地说了句:“嫂子,月牙,今儿外头只怕也乱团团的,不如你们在家歇着吧,我瞧着嫂子连日身上也不好。”
这些日子,因着不想看旁人的脸色,谢李氏多是一副病怏怏的样子窝在屋里,只叫谢月牙和姐妹伯母婶母们扯近乎,陪小心。大家大多知道她这病的根底,不过是为着不愿见人罢了,不过走过场地来望她一回,便不管她了。
钟湘为着谢氏族里这么多人在,也就当她是个真病人,给她请医延药,好吃好喝供着,落在族人眼里,又为谢李氏添了几分不是,而谢李氏听着那些温情款款的问候,不免真有了些病症。
此时见大家的目光都落在自个儿身上,便勉强一笑:“今日这样的日子,我怎好不去,我不过是略有些不适,没有大碍的。”
钟湘现在正在欢喜头上,听她这般说,且先不去与她计较,没得为她耽误时间,她要去,便也安排了一辆马车与她。
谢兰馨在钟湘和谢李氏说话的当儿,又叮咛了留在家中的天青几句。
一时车马都备好了,大家上车的上车,上马的上马,在府中家丁的簇拥护卫下,早早地便往刑部大牢那边去了。
因了舞弊之事,连累入狱的从考官到举子并如谢安歌这样的关联人物,总有个几十号人,这日正当放人了,哪家不早早来接?刑部大牢门口乌压压一片都是人,除了各家的家人外,总也有些看热闹的闲人。
钟湘他们的车,好容易才仗着自家人多,进到前头,那大门却还没开,所有人都挤在离着大门不远处眼巴巴地等着。一些衙役兵士们拦着不叫他们上前。
顾谨这日也被安排在这里巡视,约束着他们秩序,免得出什么乱子。见了谢家人来,也没有动声色,只叫了随身小厮墨雨,悄悄地找了谢兰轩说了几句,叫谢家人知道具体的时辰。
谢家得了信,都定了心等着。
不一会儿,便见得那两扇门开了,里头的人陆陆续续出来,各家的男人都蜂拥上前,顾谨喝了好几声,叫兵士们拦了又拦,才没彻底乱了。
谢兰馨这些女眷们自然没有下车,都是各家的男丁上前去接的,接了人,也不多耽搁,便往家里去,虽瞧着他们并不比当初考试的时候憔悴些,但毕竟这儿晦气,谁也不愿多呆。
谢李氏便低声地和女儿咕哝了一声:“兴师动众这么多人来,也不知为着什么。”
谢兰馨她们哪里不知道,在府门口迎就行了,她们又不方便下马车,但那时激动,哪里在家呆得下去呢,总觉得不来接便不安心的。
来接时,心急如焚;回去时,也十分迫切,因而慢悠悠可以行半个时辰的车,此番来回时加一加也不过差不多的时间就到了。
到了府门前,守门的远远地见着自家车来,便放了鞭炮,又从里头搬出几个火盆来,还在门前撒了许多的盐,等车上的人下来,齐齐恭迎他们回来。
谢安歌和谢云轩没料着竟有这个阵仗等着,都怔了怔,钟湘便忙下了车,叫他们:“都快跨了火盆,去去霉气!”
谢安车也点头:“弟妹想得周到。”
于是,大家都跨过火盆,踩着盐进了府,便是去接的人也不例外,接人的车子从偏门赶进去,也是撒了盐,还熏了艾草。
进了府,也不急着往里走,钟湘和谢兰馨母女早就安排了几间狭窄的屋舍,里头早准备了浴桶热汤,又叫各家的媳妇准备了里外的新衣,此时便叫几个狱中刚出来的,都先去沐浴了。这热汤却是艾草汤,也是驱邪去晦的。那些换下来的狱中的鞋袜衣物,便都投了火盆烧了。
一时各个沐浴了出来,都是新衣新鞋,虽然人还消瘦,却个个都精神了许多,因着热汤一熏,还有了些红润,只是人人都是一股子的艾草味儿。
一样样的去晦气的习俗做过了,大家才各回各房,都知道谢安歌他们几个必然心神疲惫,便都叫他们先去歇息一会儿,晚上的时候再一起喝酒压惊。
谢兰馨一家子回了内院,才都放了开来。
钟湘把父子两个从头打量到脚,只不住地说:“瘦了,回头好好地补补。”
谢兰馨瞧着爹爹和大哥,满心满眼都欢喜,虽然闻着那艾草味儿不大舒服,还是依偎在她爹身边,又拉着大哥,只看个不住。
钟湘瞧着她这样儿便笑嗔了她一句:“多大的姑娘了,还腻着爹爹和哥哥。”
谢兰轩也做出一副吃醋的模样来:“显见得还是和大哥更亲近些,见着他回来了,就不理会我了。”
谢家头顶上的这一片阴云终于散去了,谢兰馨看娘和二哥的脸上也终于有了笑颜,心中颇是快慰,听他们拿自己取笑,也不恼,只笑眯眯地道:“这不是爹爹和大哥刚回来嘛,总要先亲近亲近呀。”说着揉揉鼻子,道:“早知道还是该拿了桃花来做香汤的,这一身的艾草味,几时能消呢。”
谢安歌和谢云轩尚没反应过来,谢兰轩便道:“爹和大哥可是男儿,哪能像你们女孩子家,拿个花瓣来泡。”
钟湘向莫名所以的两父子解释:“阿凝觉得桃木辟邪,桃花自然也可以驱邪,且本又能疏通脉络,润泽肌肤,气味也芬芳,比艾草好些,所以叫人准备了许多桃花瓣,不独咱们家那几株桃树遭了殃,便是宁国府的桃花也要她托了文采笼了许多过来。”
谢安歌和谢云轩脸上便都露出敬谢不敏的表情来。不过谢兰馨毕竟是好意,谢安歌不好说女儿什么,只委婉地道:“阿凝费心了,那些花瓣自己留着用吧。”
谢兰馨听出嫌弃来,便皱了皱鼻子,“哼”了一声。
谢安歌又忙安抚女儿。
一家子和乐了一会儿,厨房便送了一桌子清淡的菜来,此时已经近午,一家人便一起坐下来吃饭,也不管那“食不言”的规矩,大家一处儿说着这段时间的种种事情,都各自说着对方辛苦。
对于这场变故,大家虽然都受了些罪,但也并非没有受益的。
谢云轩还很想得开,把这说成是对自己的磨练,说话做事越发老练起来,谢安歌看在眼中,很是欣慰。
就连一向跳脱顽皮的小儿子谢兰轩,也去掉了身上的浮躁,变得稳重懂事多了,他都没想到,在自己狱中的日子里,该多彷徨无疑,小儿子为自己和大儿四处奔走,在其中出了多少力。
谢安歌难得夸了他几句:“这段日子以来,我们家兰轩也是辛苦了。”
要是以往,谢兰轩定是臭屁地说,那是自然。可现在,谢兰轩却谦虚道:“我也没做什么,这中间多亏了顾世子帮忙,不然事情也没办法那么顺利。”
谢安歌也颇为意外顾谨的介入,对他自是感激:“明儿我们都去谢他。”
“也不必等明儿,今儿晚上为爹爹和大哥还有列位叔伯设酒压惊,就可请了他来。”
钟湘也点头:“是呢,且前几日忙,还不曾认真为大伯他们洗尘,如今你们都回家了,也该请一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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